拔陀罗拔摩来港区拜访陆宁是在王盛荀领着数百本地青皮围攻真腊人所住驿馆,且齐人官员王伦见了占城王波罗密首罗跋摩之后。
拔陀罗拔摩是占城王最亲近的大臣之一,黑黝黝的肉山似胖子,满身金银首饰,脖子上大大小小的金圈套了七八个,也不知道时间长了,会不会压的脖颈变形。
后世史料说,占婆人实际是马来民族,早在公元前就迁徙来此,实际上,以陆宁所见,其五大酋长国中占统治地位的阿摩罗波胝酋部,确实面相和现今大齐的岭南南道土蛮很有些不同。
至于面前的拔陀罗拔摩,胖的脸上全是横肉,眯缝眼中,闪着狡诈的光芒。
在客气的寒暄了几句后,拔陀罗拔摩很快引入正题,叽里咕噜说了好长一通。
矫国美眸闪过一丝异色,犹豫一下,道:“爷,他说向您表示歉意,他们后来找到了您的婢女,但没有第一时间通知您,他愿意无条件将神火击归还,此外,您的婢女谋杀的是真腊王子苏利耶跋摩的随从,他也是刚刚知道,原来真腊使团里有一位王子来占城游历。”
陆宁点点头,“叫他说重点,那真腊王子想怎样?”
苏利耶跋摩?好像是高棉帝国里一位杰出的帝王,不过,他们名字发音感觉都差不多,很多帝王名字相同,后世区别为几世几世的,也不知道谁是谁。
拔陀罗拔摩听矫国言语,又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矫国翻译道:“他说,那真腊王子愿意出重金赎买您的婢女,他说真腊王子特别豪爽,便是爷出价十斤八斤的金沙,他也付得起,如此,和真腊的纠纷就不复存在,爷又发了笔横财,还说您跑一趟船,也未必有这许多赚头。”
陆宁笑笑,这矫国,绝对添油加醋了,但看拔陀罗拔摩神情,大致意思也会觉得自己肯定同意。
“告诉他,今天之前,将人和神火击都送还,至于瞿国到底什么过错,自有我大齐派驻此地的官员和他们占婆人共同审理此案,若再拖延,便违反了占城和大齐签订的盟约,带来的后果,你问问他,敢不敢承担。”
承认人在他们手里就行了,那么如果其不放人,便是令飞隼团攻破其都城救人,那也是对方咎由自取。
矫国眼神立时一亮,转向拔陀罗拔摩,语气便严厉起来,显然是在恐吓对方。
拔陀罗拔摩脸上立时浮现怒气,叽里咕噜说了几句什么。
矫国道:“他说,他自会去和王伦分说。”
陆宁微微颔首,“让他自便。”也想看看,王伦会如何处理此事。
矫国便叽里咕噜训斥拔陀罗拔摩,拔陀罗拔摩大怒,拂袖而起。
陆宁也不理会他。
……
傍晚时分,瞿国和神火击都被送了回来。
王伦也遣人送来公函,在案子结束前,瞿国不能离开占城港,因为其是婢女身份,是以,就着落在文掌柜身上做保。
过几日,占城王波罗密首罗跋摩委派的官员和王伦一起审理此案,本来波罗密首罗跋摩想委派拔陀罗拔摩作为主审官,但王伦提出建议,其是涉案人之一,最好还是避嫌,是以波罗密首罗跋摩选派了另一名亲近仆臣主审,叫刘继宗。
这刘继宗是前唐派往安南管理当地人的官员后裔,十二使君之乱,刘继宗逃来了占城,很得占城王信任,掌管占城奴隶军及治安,名为“管甲”。
看公函里,主审官为刘继宗,陆宁不由揉了揉鼻子。
这人在后世网络上很出名,因为他是占城历代君王里唯一一个华人。
历史上,不出十年八年,这刘继宗就趁占婆人内乱而篡取了占城王位。
不过,今世的话,他想篡夺王位就没那么容易了,大齐会维护现今王族利益,而不会去帮他。
仆从国附庸国的朝堂,当然比较稳定更好。
帮中原人篡夺这些国家的领导权,是最忌讳的行为之一。
看着这封公函,陆宁随即招招手,旁侧徐冬冬,为其研磨。
陆宁提笔写起来,却是要反诉拔陀罗拔摩扣押自己婢女且欺骗自己,又将婢女送给真腊人,使得自己婢女名节有损,还诉真腊王子欲对自己婢女行不轨之事,幸自己婢女贞烈,险些自尽,真腊王子才作罢。
其实丹嘉已经问过瞿国前后经过,那真腊王子苏利耶跋摩倒没有如此荒唐,但确实言语挑逗过瞿国。
现在就是摆明冤枉他,以拔陀罗拔摩和真腊王子明显勾结所做的事,要说真腊王子曾经想侮辱自己的婢女,没有人不信。
最后想了想,又加了几行字,却是替瞿国亲人说了几句话。
矫国做了一天通译,也得以伺立在旁,因为圣天子随时可能会问她些问题。
信还未写完,外间女卫清脆声音:“爷,瞿国求见。”
陆宁微微颔首,甘英秀道:“叫她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瞿国走了进来,她本来一早就想求见陆宁,是丹嘉劝说她去沐浴更衣,免得身上有味道,主家不喜。
进来瞿国就噗通跪下,垂泪道:“主人,请主人救救我那孤苦的外公!”
一向阴沉话语不多的她,陆宁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落泪。
陆宁还未说话,矫国突然也跪下,“主人,求主人也帮帮矫国,主人身份尊贵,定能想办法赦免在交州大牢中,我的叔伯父兄!”
陆宁立时无语,这越南五皇后中,却是矫国亲族最为凄惨,因为负隅顽抗,其亲族被杀得杀,坐牢的坐牢。
在交州停泊时,矫国也去牢中见了她的亲人。
其实,便是矫国不求情,过个几年陆宁也准备大赦,赦免这些人的罪过,毕竟该砍头的都砍了,进牢房的多是被连坐,随着岭南南道渐趋稳定,弥合种族间的隔阂使得诸多种族融为一体才是关键。
但是,这些蛮妇,有时候真是令人哭笑不得,矫国应该是最近和自己接触比较多,渐渐发现自己其实不是那么难说话,见瞿国为亲人求助,便也趁机哭求。
可是完全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件事,这样一起求肯,可不是反效果么?
搞的自己菩萨一样,有求必应?换第二个主人,肯定会拒绝这些土蛮婢女无厘头似的一起哭求,免得奴仆婢女们都得寸进尺。
不过也幸好,陆宁并不是一般身份的主人。
陆宁看了眼,甘英秀、李师师、徐冬冬三名红色罗衣丽人,也面面相觑,显然矫国、瞿国上演的这一幕,也令她们莫可奈何。
“矫国,你最初跟随我的时候,曾经和丹嘉密谋,要谋害我夺我财产逃走吧?”
矫国呆了呆,立时惊惶起来,结结巴巴,一着急说起了土语,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瞿国你,阴阴郁郁,怕也没少盘算逃走来这占城投靠你的亲族吧?”
瞿国垂泪,并不言言,只是,眼神里有一丝绝望,显然觉得,救助亲族已经无望,她本来就不善言辞,这时候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你们都起来吧,我琢磨琢磨。”陆宁摆摆手。
等矫国和瞿国垂头丧气的走出去,陆宁将手里所书递给甘英秀,“帮我润润色,抄录份新的,再叫大方送去上使馆。”天子墨宝,不管内容如何,自不能轻易流露在外。
甘英秀忙双手接过折子,退到塌下席位上自己的小桌案后,跪坐下来郑重无比的展开折子看,眼里随即闪过一丝异色。
显然,圣天子本也顾念瞿国亲人提了几句,但瞿国来求告,看起来又很绝情的打发走了。
陆宁似乎留意到甘英秀神色,笑笑道:“她们毕竟是贞义女卫,虽然是额外之员,比不得你们,但终究亲人受了冤枉的话,我也于心不忍。”
甘英秀三女听着,不知道怎么,心里便甜蜜无比,皇恩浩浩,便一丝一毫落在她们身上,都是不可承受之重,也是根本不敢想象之事,但圣天子如此言语,却真是令人欢喜的心儿都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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