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名字叫李涉。
他冷冽的目光落在对面少女的脸上,目光微凝。
只见少女的脸上没有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骄傲和自负,没有莫名其妙的自恋和自赏,也没有丝毫的脸红、局促或手脚无措。
即便她跟徐佳慧同是“穿越”的,可她们还是不一样的。
“穿越是何意?”
他直接问道。
男人俊美的脸上覆着冰霜,开口的声音也是冷的,好似站在云端的天神,俯瞰着地上的人说话。
于寒舟听到他口中说出“穿越”两字,不禁吃了一惊。
这个男人,从何处得知“穿越”的事?
如果说他是从徐佳慧口中听说,那么他不会来这里问她。
徐佳慧既然肯对他说出穿越,就必然会一切都和盘托出。
也就是说,这个男人不知道从何处听来这个。
也许是徐佳慧无意中说漏了嘴。
不,只可能是徐佳慧无意中说漏了嘴,她是不会说的。
脑中飞快转过几个念头,而后于寒舟微微挑起眉头,有点惊讶,有点不解:“大人找我来,是为了问这个?”
她缓缓摇头,“我不曾听说过‘穿越’。”
她表现得就好像李涉问她:“今天吃瓜了吗?”
她就回答:“不,我没吃瓜。”
好像穿越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她也从没听说过。
顿了顿,于寒舟想起什么——不,她听说过。
在冒用诗词的事爆出来后,徐佳慧约她说话,对她说:“你也是穿越的。”
她缩在袖中的手不由得蜷了蜷。
难道李涉就是那次知道了“穿越”的事?
那岂不是说,徐佳慧约她说话的时候,李涉在监视她们?
李涉并不信任徐佳慧?
!不,不一定,也可能是徐佳慧在别的地方说漏了嘴。
她并不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从那次她大大咧咧说出“穿越”两个字,就能看出来——如果是一个谨慎的人,根本不会让这两个字从口中说出,即便是老乡相认,也只会含蓄地问:“你也是,对不对?”
“也是”什么,是不会说出口的。
懂的,自然懂,没必要给人抓住话柄。
“你撒谎。”
坐在对面的男人微微挑眉,好似抓住了她的把柄一般,神情终于微微脱离了冷冽漠然,“你听说过!”
于寒舟的表情更为惊讶:“我听说过?
在何处?
怎的我不知?”
她不承认。
老子听没听说过,老子自己不知道吗?
要你来说?
当然,她表现出来的绝不是这样的张狂与蔑视,而是纯然的惊讶与不解。
李涉搁在桌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嗒嗒”的声音。
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女,她仅仅比徐佳慧大一岁,但是却比徐佳慧沉稳得多。
她的城府十分深沉。
“六月二十一日上午,你与徐佳慧在鸿福酒楼二楼天字八号厢房。”
他冷冽的声音响起来,详细地提醒她,“想起来了吗?”
于寒舟听了,不禁轻轻笑了起来。
这人,好生狂妄,居然还敢说出那日的事!她不再端着大家闺秀的姿态,而是随意往椅子靠背上倚去,甚至双手抱胸,微微仰头朝对面的男人看去:“不知我犯下什么罪名,叫大人这样查我?
嗯,不对,我是没有犯下罪行的。
那么是徐小姐?
莫非是徐小姐犯了事,大人查她未果,便来问我?”
把人家小姑娘几月几号约哪里说话,都查得清清楚楚,甚至于寒舟自己都记不清是几号,只记得六月份跟徐佳慧在酒楼见过面。
他却知道得这样清楚!只有对待嫌疑犯,才会这样仔细。
然而李涉压根不解释,好似不屑解释,他见于寒舟不答,便又道:“当时徐佳慧问你,‘你也是穿越的’。
所以,你撒谎,你听过‘穿越’两字,甚至你们是一样的,都跟此有关。”
于寒舟听了,心中一凛,那日她和徐佳慧见面的事,就在这人的监视下!倒是奇怪。
李涉究竟是为了保护徐佳慧,所以让人监视她们,还是为了别的?
徐佳慧又知情不知情呢?
经过了这事,李涉都私下查到她了,对徐佳慧还会像原剧情中的那样痴心宠爱?
她挑了挑眉,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说道:“大人冤枉我了。
既然大人这样说,那么我许是听过的。
只是过去太久,我不记得了。”
如今都十月份了,过去了四个月了,谁还记得徐佳慧随口说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啊?
李涉看着她无赖的样子,不知怎的,微微动气。
他往常审问人时,人人无不怕他,或瑟瑟发抖,或颤颤巍巍,全都惧于他的气势。
只有这个少女,在他面前居然还能赖掉。
“王小姐曾经默写出几十首别人诵读的诗,一字不错,可见记忆超群。”
李涉的声音比之前更冷了,“我相信才过去四个月,王小姐不至于忘记这个。”
于寒舟见他如此强势,便放下抱着的手,上身往前倾,伏在桌上看他:“大人如此说,倒提醒了我一件事。
在徐小姐约我见面的前几日,有一天晚上,我的卧房里进了人。
而后,我的诗集便丢了。”
她眼也不眨,盯着男人看,就见他冰冷的脸上划过一丝异样,才微微笑起来:“那人翻窗出去的,没有惊动我家中的下人,本领可真是不小。
我当时只庆幸,幸好那人要的只是诗集。”
否则,她的清白何在?
传出去了,她的名声都没有了,还连累一家子都被人轻看。
李涉做出这样的事来,他至少应该感到羞愧!然而于寒舟盯着他看,却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丝毫的羞愧,就连歉意都没有一点。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于寒舟,问道:“王小姐好生镇定,遇到这等事情也没有失了冷静。”
说到这里,李涉的眉眼间终于有了微微的波澜。
面前这个少女,实在是古怪无比。
寻常少女如果察觉到晚上屋里进了人,必定会发作起来,以为是仆人生了异心。
有那聪明的,察觉出是歹人,就算不尖叫出声,事后也该吓得魂不附体,好些日子不得安宁。
但是于寒舟却没有。
她不仅没有丝毫异常,以至于他都不知道她发现了他的人。
甚至,她还猜到那人是他派去的。
他有些不解,便问了出来:“你怎么认为是我?”
于寒舟便笑起来:“我并没有说是大人。”
她明明说的是,那晚有人进了她的卧房。
笑容更深了,她重新坐起来,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大人这样说,会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李涉一窒。
从未有过的尴尬感席卷了他。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自曝其短。
明明她没有说是他,但是他却承认了。
很快,他就抛却了这股尴尬感。
他重新恢复了镇定和冷漠,看着她道:“王小姐是聪明人,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些话。
既然对着我说,必然是认为我与此事有关。”
于寒舟只觉得这人很装。
叫她来,又不好好说话。
既然想从她这里得到消息,至少应该表现出诚意。
或者,也给予几分尊重吧?
偏偏像审问犯人一样,还一副“我说你是,你就是”,“我说你有,你就有”的态度,真叫人不喜。
她站起来:“大人叫我来,无非是问我‘穿越’是什么。
我没听过。
啊,大人说我曾经听过。
但是很抱歉,我不记得了,可能我的确听过吧,但我实在不知道这是何意。”
说完这些,她抬脚往外走:“我出来许久了,应该回去了,大人容我先行告退。”
她不再看他,也不管他还有别的话要说,径直打开门出去了。
李涉坐在厢房里,听着两道不同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他很容易就分辨出哪一道脚步声是她的——那道轻重有度,节奏沉稳,好似谁也不能打乱的步调,就是她的脚步声。
他微微蹙起了眉头。
搁在桌上的手指,不自觉轻轻敲动,发出“嗒嗒”的声响。
徐佳慧跟“穿越”有关,毋庸置疑。
而于寒舟,恐怕也是□□不离十。
但这两人,虽然同源,却大有不同。
徐佳慧易懂,于寒舟却不好懂,他甚至猜不到她要做什么,她能做什么,他如何提防。
而他也不能再问她此事,否则她要拿那晚入室偷窃的事来说话。
如果他不放弃追问,她就会追究此事。
换了别人,李涉不怕被追究。
但是这个少女不一样,他还摸不透她的深浅。
李涉不禁有些兴味。
她比徐佳慧有意思多了。
只是,穿越到底是什么?
他更加好奇了。
于寒舟带着丫鬟下了楼,便坐上马车回家了。
路上,小丫鬟还有些兴奋、害怕的样子:“小姐,摄政王大人怎么会叫您过去说话?”
“问了我一些有关徐小姐的事。”
于寒舟回答得模棱两可。
小丫鬟就很奇怪:“小姐跟徐家小姐都不熟,摄政王大人为何会问小姐?”
“不知道。”
于寒舟回答道。
小丫鬟见她也不知道,而且似乎不感兴趣的样子,也就没兴趣了,说起别的来。
这事于寒舟没有刻意隐瞒,却也没有主动跟家里长辈提起。
回到家后,她便整理了纸张,继续画农具图。
至于李涉的人夜闯她闺房偷盗的事,她没有追究。
一来,没有证据。
二来,通过今天的试探,她几乎可以确定了,就是李涉做的。
否则,他当时会说:“竟有此事?”
或者直接说:“同本王无关。”
可他没有说,还很好奇她如何猜到是他。
她是故意放他一马的。
这样,以后李涉再为难她,她便拿这事来说话:“既然不是大人做的,大人那日为何没有否认?”
“那不然我向大人举报吧?
拜托大人帮我查一查,可好?”
“大人既然查得到六月份我与徐小姐约见的事,而且查得那么清楚,这点事对大人来说,必然是小菜一碟吧?”
“要不然,大人说一说,为何对我与徐小姐约见的事知之甚详?
甚至连我们说了什么话,大人都一清二楚?”
翻起脸来,李涉比她头大。
不翻脸,这就是约束李涉的一颗雷。
真若是炸了,反而少了约束他的东西。
“什么?”
这一日,于寒舟被祖父叫去,听闻要把她许给太子做太子妃,不禁惊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