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摩步旅和第81摩步团在格罗兹尼市区中心遭遇伏击的噩耗很快就传遍了俄军,三路俄军都为之震骇。当消息上报至前线指挥部后,前线指挥部的司令官和参谋们尽皆大惊失色,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中计了,两千多名俄军士兵落入了车臣人精心准备的陷阱之中,随时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前线指挥部、第8军司令部都在拼命呼叫第11摩步旅和第81摩步团,然而总是得不到回应,就算有回应,也充斥着令人烦躁的杂音,根本就没法进行有效的沟通。车臣叛军真的太熟悉俄军了,俄军的装备,俄军的战术,俄军的通信技术乃至通信频道,他们都一清二楚,在痛击进城的第11摩步旅和第81摩步团之余也不忘对俄军的通信实施强有力的干扰。由于经费极度匮乏,俄军的卫星通信器材约等于无————没看到为了省钱,俄罗斯连军用卫星都关了么?比如说第11摩步旅,全旅只有装甲车或坦克装备的车载电台,还有单兵背负式超短波电台,这两种电台的有效通信距离都不超过五十公里,这就意味着他们无法直接联系空军呼叫空中支援————谁会把机场建在距离战场只有五十公里远的地方?脑子进水了才会这样干。
这就意味着就算车臣叛军不进行电磁干扰,被包围在市区的俄军也无法呼叫空中支援。
更加要命的是,不同于平原,市区高楼林立,存在很多通信死角,而且越来越多民用通信设备投入使用也让城市内的通信环境变得越来越复杂,这一切都对军用通信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很显然,此时俄军的通信技术不足以应对如此复杂的环境,吃大亏在所难免。
越来越多的车臣叛军出现在俄军周围,以猛烈的火力袭击俄军。俄军拼死反击,坦克主炮狂轰,装甲车和步兵战车用机炮疯狂扫射,俄军步兵在火力掩护下向街道两侧的叛军据点展开攻击,与车臣叛军短兵相接,杀得血肉横飞。车臣叛军出其不意,一举将第11摩步旅和第81摩步团截成几段,团团包围,但却没有办法在短时间之内吃掉包围圈内的俄军,双方展开血肉搏杀,一条条街道炮声隆隆,枪弹横飞,手雷和榴弹密似冰雹,一座美丽的城市,生生变成了修罗屠场。
惊恐万状的萨文上校并不知道,其实他并不是孤军作战。虽然俄军对格罗兹尼仓促发起的进攻都被车臣军队击退了,但还是有例外的。这个例外就是来自东北攻击集群的第5摩步团,这个摩步团凶悍异常,在各路俄军纷纷被击退,狼狈撤回攻击出发点的时候他们不退反击,以凶狠的火力生生在车臣军队的防线上劈开一条血胡同,强行突入市区,占领了车臣市中心医院综合大楼,距离车臣总统府只有一墙之隔了。车臣军队如芒刺在背,集结起庞大的兵力从四面八方向这个团发动猛攻,试图拔掉这颗眼中钉。第5摩步团团长是个将才,面对险恶万分的形势他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冷静地指挥俄军背靠高大的建筑物,利用建筑物作掩护构筑防御阵地,用机枪、迫击炮、自动榴弹发射器迎击车臣军队凶猛的进攻。该团的装甲部队在进攻中损失惨重,只剩下七辆坦克还能动弹,团长就下令这七辆坦克呆在医院大楼门口掘壕垒土作为据点,始终背靠着大楼,当防线出现危机后便前出以主炮轰击车臣军队给予其重创,作短暂的射击之后立即退回老窝防止遭到车臣军队的火箭筒和反坦克导弹攻击。车臣军队对俄军坦克这种一击得手立即后退的战术很不适应,接连几次打开突破口都被坦克主炮轰了回来,第5团的步兵与坦克密切配合,顽强地击退了车臣军队一次次进攻,死死钉在医院综合楼,为俄军保留了在格罗兹尼市区唯一的据点。
与此同时,东北攻击集群另一支劲旅第74旅也在浴血奋战,他们就在第11摩步旅的侧翼,是最有可能给予第11摩步旅有力支援的部队了。如果第11摩步旅能联系上第74旅,与其会合,再加上车臣叛军分兵攻击据守医院综合楼的第5摩步团,他们突出重围的希望是很大的,这样一来,后面的悲剧也就可以避免了。遗憾的是,俄军那糟糕的通信技术和更加糟糕的沟通配合让第11摩步旅错失了这一良机。被包围之后,萨文上校一味呼叫司令部,然而由于距离太远,再加上车臣军队的通信干扰,司令部根本就没有办法收到他的信息。司令部联系不上,他却不知道要呼叫侧翼的友军,或者派出突击队尝试着冲破包围圈去寻找友军,直到第74旅由于损失太大被迫撤出格罗兹尼,都没有跟第11摩步旅有过任何联系。
轻敌大意,通信失效,再加上指挥官拙劣的指挥和参战部队之间糟糕透顶的配合,酿成了可怕的悲剧。第5摩步团只是勉力支撑,自身难保,第11摩步旅和第81摩步团身陷重围,成了一支孤军,他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夜幕降临,惨烈的战事却没有随着黑夜的到来而暂停,相反,变得越发的惨烈了。击退了其他几路俄军的进攻后,大批车臣军队的精锐被调派过来,加入对包围圈内的俄军的围攻之中,格罗兹尼市区照明弹此起彼伏,杀声震天,爆炸火光如节日礼花般闪得人睁不开眼。包围圈内的俄军如同受了伤的猛兽,咆哮着左冲右突,还能开得动的坦克都转动炮塔,将威力巨大的炮弹射向车臣武装份子的火力点。这些坦克兵不谓不勇敢,只是由于训练水平比较差,加上环境太过复杂,他们射击的精度很低,不仅没能有效摧毁车臣叛军的火力点,反倒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招来反坦克火箭弹和反坦克导弹的攻击,许多坦克就是这样被击中,崩飞炮塔后变成了燃烧的铁蟾蜍。俄军拼死突围,但每一次都被打了回来,据幸存者后来回忆:“战场的情况极其混乱……指挥官也不给我们地图,也没有说明,就是告诉我们,跟着前面的BMP走就对了,但是我们最终还是跟丢了。到了早上,我们完全和部队失去了联系,我问我们的长官这是哪儿,他说他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在车站附近。不,他也没有地图。我们得到命令,加强戒备,但根本没用,车臣人哪儿都是。我们根本没处躲,因为哪儿都是他们!”夜战显然比白昼作战更考验一支军队,很多俄军新兵被凶狠的敌人和战友那血淋淋的尸体给吓傻了,心理崩溃,疯了似的在枪林弹雨中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结果不是被当场打死就是被俘虏。而当俘虏的下场就是被车臣人活生生的割下头颅,然后挂在火箭弹上射向俄军阵地,车臣人的凶狠嗜血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激战至半夜,第8军的主力第50摩托化步兵师总算抵达了攻击位置,气都没喘匀便在罗赫林将军的严令之下向格罗兹尼发动进攻,试图杀开一条血路接应包围圈内的俄军撤退。毫无悬念,他们刚发动进攻就遭到了车臣军队强有力的阻击,杀得昏天黑地,直到天亮都没能撕开车臣军队的防线。
得知第50摩步师攻击不力,罗赫林将军勃然大怒。
他也只能冲部下咆哮了,对越来越严峻的形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友军支援不力,包围圈内的俄军离坟墓又近了一步。
时光在血腥的厮杀之中一分一秒地流逝,伴随着纷飞的炮火,1994年的最后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凌晨四点钟的时候,坚守车站的第1营已经所剩无几,营连军官死伤殆尽,一名幸存的军官用电台跟第81团某营联系:“请救救我们吧,我们快死完了!”
该营营长眼里布满血丝,嘴唇哆嗦着,说:“很抱歉,我们无能为力,我们都快守不住自己的阵地了……”
那名军官沉默良久,哽咽着说:“谢谢,我们会自己想办法的,永别了。”
随后,该营还能动弹的士兵,包括轻伤员在内,都被集中起来向11摩步旅主力方向奋力冲击,试图杀开一条血路跟旅主力会合。但车臣军队早有准备,刚离开阵地不久,猛烈的火力就从四面八方向他们袭来。俄军士兵两眼血红,前仆后继,向包围圈发起一次次冲击,但最终他们还是失败了,在车臣军队的绞杀之下,该营全军覆没。
当天亮的时候,车臣军队打扫战场,吃惊地发现一辆伤痕累累的T-80坦克正在踉踉跄跄的在布满俄军尸体的战场上来回行驶,沉重的履带辗过,一具具尸体化作肉泥,隔着发动机震耳欲聋的轰鸣,他们也能听到坦克兵的恸哭和嘶吼声。这辆坦克是第1营仅存的作战单位,炮弹都打光了,无力突围,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反复辗压战死的战友遗体,全部辗成肉泥,一点不留。
不是他们变态,而是在整整一天的交战中他们已经见识了车臣军队的凶残,战友的尸体落在车臣人手中,要么被割下头颅甚至生殖器百般凌辱,甚至吊起来示众,要么被垒起来作工事,反正死了都不得安生,与其这样,不如用坦克将这些遗体全部辗碎,与大地融为一体,也算是入土为安!
当坦克辗过最后一具俄军士兵的尸体的时候,一发反坦克导弹飞了过去,随着一声巨响,第1营最后几名士兵也宣告阵亡,这个营彻底从俄军的作战序列中消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