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在忙忙碌碌中出了正月,叶安继续皇城司的管勾之职,顺便给皇帝出言献策,馆阁官衔也从天章阁侍制变成了天章阁直学士,跨越了俩个等级一跃成为从三品的高官,紫袍,佩金鱼袋算是全齐了。
二十七岁便有了这般的身份,几乎是大宋开国以来前所未有的荣耀,但在这荣耀之下却也是前所未有的压力。
赵祯给了叶安如此高官显贵为的是堵他的嘴,因为这位官家运用帝王术,将吕夷简和王曾又调了回来,并且是官复原职。
不用说,下一步便是要将之前准备诤谏的范仲淹等人给重新调回东京城,打算重用,而废后风波如同没发生一般,结结实实的给叶安上了一课。
叶安除了感叹这是来自皇帝之外的背刺毫无办法,吕夷简回来的时候很是风光,颇有一种“胡汉三”又回来的感觉,借着过寿的名义在家中大摆宴席。
原本其麾下那些作鸟兽散的党羽又再次前往重归于他的门下,甚至有些趋之若鹜。
对于叶安来说并非好事,之所以吕夷简如此大张旗鼓还是为了展现自己的威望,这是他的政治实力,要让更多的人相信他并不会倒台。
不过叶安到也不在意,看着吕府管事面带微笑递过来的帖子礼貌的接过:“回去转告吕相,叶某一定到场。”
没曾想他是这种平淡的态度,吕府管事似笑非笑的点头道:“小人知晓了,这便回去复命。”
吕府管事上了马车缓缓离开,陈琳如同鬼魅似得凑到叶安身边道:“吕夷简这是在敲打你啊!宴无好宴,恐为鸿门!”
叶安微微一笑:“我倒不这么看,旁人认为这是在示威,可惜谁又知晓他心中的恐惧和担忧呢?官家能如此轻易的罢相,也能如此随意的起复他的相位,这说明什么?”
陈琳想也不想的回答:“自然说明官家乃是天下之主……”
“没错!”不等他说完叶安便打断了他:“官家乃天下之主,别说是雷霆雨露,便是生杀予夺都在官家手中,所以吕夷简真正恐惧的是官家手中的权利,他如此高调的姿态就是在做给官家看,别忘了他是如何被罢相的,官家罢相是警告他,再次拜相是便是恩威并施,吕夷简勾结闫文应这件事已经坐实,出外便是应有的惩罚,此次宴请我想与我缓和关系,这也是官家想要看到的。”
陈琳惊讶的看向叶安,上下打量了半天才道:“你小子是如何知晓这些的?朝堂之事你不是不愿参与吗?怎生对那些权术手段如此了解?”
“有些人生而知之罢了。”
叶安打了个哈哈便一笔带过,陈琳绝不会想到自己的老师曾经利用三节大课的时间专门讲过古代的政治人物的博弈手段,将古人的政治智慧和帝王权术剖析的体无完肤。
还是那句话,叶安的高度和他们不同,他曾经站在过更高维度俯视过这一切。
让秦慕慕随便挑了一件礼物叶安便出发了,这种请帖应该是提前送达的,但叶安的这个帖子显然是吕夷简临时起意才送来。
到了吕府门口便瞧见寿星公吕夷简满身红衣的站在台阶上亲自迎客,态度和蔼毫无当朝相公的架子。
叶安下车后便上前叉手躬身行礼道:“吕相老当益壮,福寿安康!”
吕夷简热情的拉着叶安的胳膊道:“长生能来老夫甚感欣慰,今日你我二人当多饮几杯才是!年轻才俊之中老夫最为看好的便是你啊!晦叔快来,这位便是有“叶郎”之称的叶安叶长生!”
“叶郎”这个称呼不知何时已经从对叶安的嘲讽变成了对他的称赞,那句“西北有夜郎,敌寇尽仓皇”之语已成叶安身上的标识。
待脸型方正的年轻人走来,吕夷简便热情的介绍道:“此乃犬子公著,对长生你甚是仰慕啊!”
吕公著?!叶安看着满眼好奇盯着自己的年轻人一时竟有些恍惚,这位在政治上的成就虽然不错,可他在学问一道上的成就可实在是太高了。
当然他更为出名的还是反对王安石的《青苗法》,当着宋神宗的面将老王的《青苗法》批的一无是处,气的老王差点被当场送走,是真的物理上的送走……
“吕相公言过了,叶安何德何能受如此青年才俊的仰慕?不过是做了些力所能及之事罢了,若令郎有我这般机会,或许早已出人头地,在朝堂上展露锋芒了嘞!”
吕公著心中骄傲,叉手一礼道:“叶侯谬赞,晦叔愧不敢当!听闻叶侯对格物甚有研析,不知可否给晚生讲讲?”
但凡是个做学问的,都会对格物产生兴趣,这到也不是格物有多大的吸引力,只是儒学中对格物的理解实在太少。
叶安微微一笑便对吕夷简道:“吕相公叶安便先走一步了,不敢打扰。”
吕夷简笑眯眯的抬手:“长生请,晦叔好生作陪!”
吕公著对格物是真的感兴趣,在前往宴厅的路上不断发问,还对叶安道:“我在颍州时认识了一位好友名曰欧阳修,他对格物之学甚是推崇,如今回了东京授宣德郎,任馆阁校勘。”
叶安的嘴角抽抽,尼玛这就是高干子弟啊!如此年纪便已经同欧阳修成为好友,自己到现在连欧阳修的面都没见过几次……还真是有些嫉妒。
不过欧阳修居然对格物之学推崇叶安还真是没想到,想想也是这位老兄向来最重使用的东西,讨厌繁琐糟粕。
“欧阳永叔才华横溢,我在馆阁之中多闻其名,其不满于骈文之卑靡拘谨,而是凭借丰富的学识以效法先秦两汉的古人,力图打破陈腐文风,推行“古文”,实乃文坛新锐啊!如此重视格物不难看出其是个做实事的人。”
吕公著呆呆的看向叶安,随即眼睛中发出星星似的闪光,一把拉住他道:“叶侯真乃知己也!馆阁之官多在议论,格物之学可否脱离儒学独树一帜,尤其是杜夫子那篇在东京晨报上登出的《格物论》:夫格物者,穷极天地之理也!非心生,乃实在,万事万物皆可从中取,心细如发躬身俯察则奥妙无穷!此言大妙!”
叶安没想到格物学已有这般的发展,好似他已经很久没有去关心普惠庄的格物学院了,尤其是在西北开设了格物院之后,对东京城外的格物学院便有些不上心,没想到杜夫子等人居然在理论上有了这般长足的进步,更是吸引了年轻官员的目光。
能想着把格物学独立于儒学,这般大胆的想法还真是让叶安“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