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永远也不是以一方为主导的,大宋廷议结束后,赵祯便下旨采用了范仲淹的积极防御策略,眼下以出正月,西北依旧寒冷,所有人都认为暂时防守是最佳的选择,不光占据城池关隘的优势,还方便补给。劻
李元昊就算再蠢也会挑选这个时候来进攻,初春的寒意到了晚上依旧是把看不见的杀人刀!
唯有叶安惴惴不安,这次廷议他向赵祯请命领兵西北,可还是被皇帝给否决了,其实对西夏用兵的最好策略便是东西夹击。
以曹仪率领的环庆路兵马为东路,再以自己率甘凉兵马为西路,如此便能形成钳形攻势,只要李元昊敢于分兵,那无论东西哪一路兵马压力都会骤减,而若他率军力敌一路,另一路兵马则会毫无阻碍的杀入党项腹地,可惜赵祯最后还是犹豫了,不敢让叶安总管兵马。
回家之后的叶安非常沮丧,他是有机会避免大宋连战连败悲剧发生的,虽然他对大宋不满,对赵祯不满,可他依旧不愿看到这个王朝被党项吊打。
最佳的方案已经提出,既然没有被采纳,叶安也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回到家中的他仿佛脱力一般躺在摇椅上不愿起身,就那么摇摇晃晃的逗弄孩子,秦慕慕看出了他的心情不悦,本想要劝劝他,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两人都对大宋抱有希望,可这个王朝却能一次又一次的把他们心中的希望碾碎。劻
“如果这次又败了,也怪罪不到你的头上……到时候你能领兵出征吗?”
“出征可不是好事,若是大宋再败,恐怕西北将永无宁日,以李元昊的性格,必定会把大宋当作他的吸血之地,蚂蟥一般的趴在上面大吸特吸!”
秦慕慕将俩个孩子给抱走,免得叶安被压的喘不过气:“大宋有了难处,对甘凉来说也不是好事,西北战事紧张,商业就会受到压榨。”
叶安摇头苦笑道:“这我倒是不怕的,就担心有人会乘机插手到甘凉的军队中,不过眼下看没人愿意去,也没人敢去。”
“为什么?”
“因为当一群强大士兵的将军,若力有不及,那就如同给一群狼当领头羊,只会死得更快。”
秦慕慕认真的盯着叶安看了一会才道:“你不会是打算弄死那些敢染指甘凉的人吧?”劻
“你老公是那样的人吗?!”叶安说的无比气愤,同时又无比真诚,但秦慕慕却知道他一定会的,任何敢于染指甘凉的人都会死的很惨,就算是夏竦也没讨到任何的便宜。
在朝中叶安就没有朋友,甚至连利益相关的政治盟友都没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举目四望皆是敌人。
叶安老老实实的在家中带娃,顺便也偶尔带着一家老小去东京城的各个景点游玩,虹桥卧波他见过,相国寺的晚钟他听过,汴水秋声、隋堤烟柳更是去过不知多少次,就连金池夜雨他也带秦慕慕瞧过。
这里充满了世间的美好,但同样也充满了世间的邪恶,你能闻到盛世的繁荣气味,也能闻到这个王朝的腐朽恶臭。
最终化作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范子渊的信来了,从开头骂到了结尾,能一边骂他,一边分析利害的,也算是叶安在大宋少有能交心的朋友。
叶安笑了笑便把书信给烧掉,这是为了范子渊好,现在谁和自己攀上关系,那才是真正的倒霉,就连张士逊这位大宋相公都不愿责骂,生怕被人以为有所关联。劻
倒是已经退居二线的吕夷简,前段时间派人给叶安捎来一句话:“王曾没打压住你,老夫同样也没有,可官家一定能打压你,折家盘踞府州日久尾大不掉,朝廷难以动手……好自为之!”
这老倌显然是看出了什么门道,不过他不可能是在帮助自己,叶安对吕夷简太过了解,老成谋国才是他的本性,就连致仕前都要敲打一番自己。
的确,想要瞒住聪明人很难,云中郡侯府的特立独行使得某些人看出了端疑,不过他们却没有证据,莫须有的罪名可以随便扣下,但前提是对方没有叶安这般的庞大。
他在东京城乃至整个大宋已是尾大不掉的存在,如同漂浮在海面上的冰山,绝大多数人只是看到了云中郡侯府露出于水面的山峰,却并未察觉水下的庞然阙影,只有真正智慧过人者,才能从平静的水面下依稀看到这个庞然大物,但任何一个看到真相的人都不敢言语,生怕惊醒了这个怪兽。
张士逊没有这样的眼光,李迪没有,宋庠也没有,现在的大宋相公们远没有吕夷简那种智慧,就算依稀有些察觉,也只是觉得叶安想要经营甘凉,就像折家经营府州一样。
不过折家人除了几个为朝廷效力的子嗣外,本族宗亲几乎都在府州,而云中郡侯不同,叶安连带着他的妻儿皆在东京城,所以没人担心他。
眼看着西北糜烂,也没有人开口让叶安去收拾残局,即便他头上顶着勇冠三军的名号,“冠军大将军”这是军中独一无二的称号,甚至比什么镇军大将军,辅国大将军要更为凶猛,因为“冠军”二字便是他最强大的注释。劻
东京城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天地有多广阔,因为这里的繁华,这里的强大,这里的人多已经达到了变态的程度,所有人都习惯的认为东京汴梁就是整个天下。
但在叶安看来,这座城池也在崩溃的边缘,要不是靠着漕运四渠,整个东京城就以瘫痪,东京城算不上是占地多广的都城,相比长安城太小,可人口却是庞大的无以复加,每天都有漕船在向东京城运粮食,各种生猪羊肉也在被运进城中,大宋什么都能断,唯独漕运不能断,可这个东京城上至皇帝,下至百姓都赖以生存的东西却在慢慢腐朽。
终宋一朝,大臣们对漕运非常重视,疏通漕运沟渠,修缮黄河堤坝,甚至会用各种方法冲刷黄河河道中的淤泥,可惜,他们却忘了最为关键的地方,人治。
有人的地方就会出现漏洞,这是叶安上辈子就得到的教训,眼下的大宋也是一样。
所以萱儿带着云中郡侯府的子嗣们跳上漕船的时候根本没人注意,侯府的马车返回时也没人注意,就连陈琳都是在晚上发现她们离开的。
“为什么?!”
看着餐桌上的几副空碗筷,陈琳发出了少有咆哮,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气急败坏了,这是一种绝望的咆哮,也是一种无力的挣扎,他违背了皇帝的使命,也辜负了官家的托付。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