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师(1 / 1)

哐当。

勇敢者酒吧,纸牌室被一个喝醉般的踉跄人影撞开房门,发出了引得店内几名零星酒客纷纷侧目的巨大响声。

但这些大白天起就开始混迹酒吧的闲汉只看了几眼,便识趣地收回目光,不想因为一时的好奇心得罪了里面那尊可怕的瘟神。

那间纸牌室,是酒吧特意为那个马里奇预留出来的房间。

今天的马里奇依然没有带他那些脸色惨白的“跟班”,一身毫无特色的白衬衫加黑马甲打扮,眼中仿佛压抑着化解不开的浓浓恶意。

直到纸牌室的门被这名带有少许癫狂感的苍白男子重新关上,酒吧大厅内的气氛才明显不再那么紧绷,几名闲汉也终于松了口气,继续喝起了酒,并不自觉压低声音,猜测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倒霉鬼惹到了那个可怕的家伙。

将旁人的议论关至门外后,马里奇似乎是深呼吸了两下,突然倾身弯腰,有些无法控制般重重握拳砸上了牌桌,只一下便将这张做工颇为结实的木桌砸出了明显的裂纹与凹痕。

单纯这一记下砸并没有起到任何有益的发泄效果。

相反,马里奇的身躯出现了明显的颤抖,仿佛苦苦压抑着的某些事物即将冲破皮囊的束缚,化作野兽,要将这具外表苍白孱弱的躯体彻底吞噬。

密闭无窗的室内,半空中无声浮现出了一道人影。

她静默着伸出手,向状态不佳的同伴递去一支装有奇特液体的药剂瓶。

马里奇强撑着摇了摇头,垂首竭力平复自己此时略显急促的呼吸,半晌后才缓慢地开口说道:

“不用了,收起来吧。”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乏力,身上满是痛苦挣扎时沁出的冷汗,整个人都像是虚脱过一场。

无声浮现出的黑色宫廷长裙女子收回了手,静静看着他,手中仍然拿着刚才的药剂瓶,似乎打算发现情况不对就直接动手帮他灌下这管药水。

见状,马里奇动作迟缓地站直身体,就近找到座椅坐下,压抑地吐出一口沉重的气:

“我又到了那个地方,见到了接手那件物品的新卖家。”

他的同伴转动了一下蔚蓝的眼珠,将视线从他微微打颤的手指上移开,定格在了面部。

“不,不是我主动找过去的,那个地方……你知道,没有指引的人根本走不出最开始的那座迷宫。”马里奇让手肘架在膝上,手指交握撑住额头,低沉说道,“……是那位新卖家,她似乎有事找我。”

“似乎?”摆出了无表情倾听姿势的黑色宫廷长裙女子简短地提出反问。

马里奇沉默了一会,艰难开口:

“她……说,那件物品的售价提高了,一些。现在它的总价是9000……所以,她想知道我们是否还有购买的意向。”

精致苍白、缺乏表情和生气的女子似乎陷入了思考,许久才在语气里加上了一点不明显的困惑:

“为什么突然提价?”

马里奇当时也询问过对方这个问题,但得到的却是卖家神神秘秘的古怪答复:

“命运的索取在你身上应验,这是你我双方都将承担的标价。”

转述完当事人的原话,马里奇阴鸷地压低了声音:

“她提到命运,会不会是……”

“答应下来。”黑色宫廷长裙的女子打断了他,略一停顿后补充道,“我们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纸牌室内的空气陷入了凝滞的沉默。

失去地下黑市的如今,他们能够选择的交易圈子又少了一个。再加上目前东区形势不稳,大小帮派间时有爆发冲突,短期内恐怕不能指望他们重归团结、再次组织起之前那般规模的隐秘市集。

至于其他的非凡者圈子,要么像勇敢者酒吧的集会这样层次不高,少有强力的神奇物品出现,要么就是正在出售的道具带有他们难以承担的负面效果,无法成为战力。同时,也因为受到最近那起广受关注的连环恶性事件的波及,官方非凡组织加强了对各方各面的管控,许多野生非凡者都选择低调行事,各聚会的交易活跃度明显比正常情况低下了不少。

他们本该警惕那位神秘的卖家。

对方手上的那件神奇物品,原本是一件在东区黑市上待售的商品。他们看中了它,可还没等凑够现金,地下黑市就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包括那件物品在内,所有与超凡世界有关的事物据说都谜一般地消失在那场大火之中。

但就在出事的翌日,他们便见到了那件疑似遭遇洗劫的失物,而且还是以一种……并不常规的方式。

权衡过利弊后,他们还是决定与那位神秘人进行交易,半句也不打听任何多余的问题。

只不过……他们现在也的确没有那么多钱。

二人之前就已合计过自己目前能筹集到的金钱数额,哪怕动用积蓄,再拿出一些暂时用不上的特性物品抵押,最多也就勉强凑够7000金镑。

门外那些喝着麦酒与啤酒、小声议论和马里奇有关的恐怖传言的人们,大概永远也想象不到,仅仅一门之隔的房间里,两位真正超越常人极限的非凡者正相顾无言,为一笔还有缺口的急用钱款这样接地气的理由而苦恼。

像是料到了同伴的回答,马里奇在静默许久后微微点头:

“还有两周,新卖家承诺为我们保留那件物品的时间。”

两周时间,筹足2000金镑,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动用某些非常规的应急手段。

就在这时,戴着小巧礼帽的女子突然开口道:

“最近,有人在找保镖?”

她以陈述的语气说着疑问句的句式。

马里奇皱眉,眼中的恶意似乎愈发浓厚:

“那个得罪了国家机构大人物的倒霉鬼?你想接下他的委托?”

“工作而已。至少这笔收入的来历正当。”女子直直看着他,以仿佛能够洞穿内心的视线看向脸色苍白如纸的同伴,“不要忘记我们是为了什么离开的。”

马里奇的身躯不明显地僵硬了一瞬,随即,他再次深深压低头颅,有些痛苦地掐住了自己的胸口,不时敲打额头,许久才冷汗淋漓地直起腰靠住椅背,闭着眼点了点头:

“知道了,我也会想办法筹一些钱的。”

身穿黑色宫廷长裙的女子不知何时已消失在空气中,再也见不到半丝痕迹。

又静坐了一会之后,马里奇起身,摇晃着脚步离开了纸牌室。他先是找到酒吧的负责人说了几句话,然后便要了一杯最便宜的啤酒,坐去了偏僻的角落里。

谷/span当天色彻底变为深黑,酒吧内的空气都被喧闹嘈杂的欢呼碰杯声、被麦芽酒香充斥填满,中央两个开办娱乐活动的台上也已站出了今晚比赛的参赛选手,两条摇着尾巴的大狗和一笼子乌泱泱的老鼠,一圈又一圈的人围在附近,掀起热烈到吵闹的声浪。

酒吧吧台区域的卡斯帕斯今晚刻意没有去玩桌球放松,时不时就会向入口门边投去视线,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直到一个戴金边眼镜、满脸凌乱生长着胡须的男人裹着件半旧的夹克推门而入,左右看了几眼,卡斯帕斯第一时间绕开人群,拖着瘸腿找了过去。

“你来得正好,”卡斯帕斯指指某个方向,“马里奇有事找你。”

“有事找我?”

只用眼镜稍作伪装的大侦探“夏洛克”诧异不已,下意识握住了衣兜里的阿兹克铜哨,开始思考要如何婉拒。

昨晚,他在灰雾上占卜了那枚据爱丽丝说是自己序列7对应特性的红蓝血球,并顺利获取到了“占卜家”途径序列7的魔药名称与其配方——“魔术师”!

由于血球本身可以替代魔药主材,为克莱恩省去了一大麻烦,但直接吞服的风险性远比服用魔药来得更大,于是他打算集齐剩余的辅助材料之后,再完成晋升。

他今天来到勇敢者酒吧,本意只是想来问问下一次聚会的举办时间,以及其他隐秘聚会的参加方法,方便打听打听自己唯一暂缺的“迷雾树人的汁液”的相关情报,顺便装出不安的样子迷惑贝克朗大使手下的非凡者,完全没想到之前拒绝过他保镖雇佣的马里奇竟会主动找来……

还没等克莱恩编出什么好的借口,脸色苍白的马里奇就走近过来,指了指纸牌室的方向示意。

见他周围没有活尸跟班簇拥,克莱恩稍稍松了口气,又多确认了一遍纸牌室里也没有活尸的影子,终于跟上了马里奇的脚步,进入到房间里。

门外的卡斯帕斯很有眼色地替他们关好了门,隔绝了大厅里的喧闹。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克莱恩率先发问,心中隐约已经预感到了对方的回答。

果然,马里奇坐上了嘎吱作响的牌桌,以一个有些居高临下的角度盯着他说道:

“你之前的那个委托还有效吗?雇佣保镖的委托。”

克莱恩回看过去,装出在思考的样子,没有立刻答话。

马里奇见他不答,倒也不急,干脆地提出了自己这边的报价:

“我有位朋友愿意接受你的委托,她比我强大,应该可以保护得了你;但相对的,她的雇佣时间只有三天,价格是1500镑。”

这回,克莱恩没有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略有些肉疼地到吸了口气:

“三天1500镑,平均下来每天500镑……这不是个小数目,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还有筹备金钱。”

但显而易见,如果我雇佣了这位高价保镖,贝克朗大使那边的人会进一步被我急病乱投医般的行为迷惑,进而想象不到我在拥有了保命手段的同时,还从被污染的非凡物品里得到好处,制作出了可以让对手感染上疯狂的可怕符咒“污秽之语”……嗯,这两件物品的来历都与灰雾有些牵扯,就算大使那边的密修会帮手是比“魔术师”更厉害的非凡者,也不太有占卜出来的可能。

可是,我总觉得自己忽略了某个十分重要的关键问题。不然为什么昨晚我在灰雾上占卜此事后续的时候,得到的象征竟然已看不出半点危及生命的征兆……

谨慎固然是好事,但如果我已经脱离了危险,那这一笔笔扔出去的钱岂不是白白浪费掉了?

这么想着,克莱恩沉吟着补充了几点要求,譬如保护需要隐蔽,那三天时间需要由自己指定,但大致会在最近一两周内明确下来时间,没有当即回绝对方的提案。

商讨完雇佣保镖的细节后,他意识到自己最好不要再试图向卡斯帕斯打听非凡者聚会的消息,于是没在这里多做停留,出了纸牌室便沿着墙边离开了酒吧。

一个两天前才刚刚接触到非凡者圈子的“普通人”,一个急于寻找安全感的局外人,没道理在考虑是否花大价钱雇佣保镖的节骨眼,还惦记着其他可能用掉大笔金镑的隐秘聚会。

只要卡斯帕斯和马里奇随便交流几句,就能发现这人言行间的矛盾之处,从而心生疑虑。

克莱恩听到身后黑木大门缓缓合上的沉重声音,将满屋子闹哄哄的嘈杂关了起来,只留自己孤身走在人行道上的脚步声,和笼罩在夜幕中的淡淡雾霭。

他正要往地铁口走去,忽闻来自教堂的整点钟声悠远地穿过夜雾,回荡在行人寥寥的街上。

教堂……克莱恩心中微微一动。

勇敢者酒吧位于贝克兰德大桥区域一带,再往西南方向走一小段路,就能进入圣乔治区,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在贝克兰德的总部、圣希尔兰教堂就在那个方向上。

而某个同样知晓其他非凡者聚会情报的人,或许现在就在蒸汽教堂的房顶下,赞美着自己心中的太阳。

压住立刻调转方向赶去圣希尔兰教堂的冲动,克莱恩认真思考了一会,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来,现在是晚上,教堂的礼拜厅必然是关闭、不再对信徒开放,就算立刻赶到教堂门口,他也只能在广场上和紧闭的大门对视瞪眼。

而第二么,莱昂纳尔被他房东扫地出门的时间底线是本周末,这意味着周三的晚上,他很有可能还住在那间租屋里,还没有厚着脸皮蹭进蒸汽教会的地盘白吃白住。

要不还是,问问爱丽丝……

回家的地铁上,克莱恩艰难考虑了一路,终于彻底将这个诱人却怠惰的想法赶出脑海,有些疲惫地顾自叹了口气:

什么事都指望着爱丽丝,我就要变成她的形状了,这样可不好……一直持续现在的状态下去,我们的关系永远也不可能有所突破……

游离四散的思绪似乎在这个瞬间触及到某个无从言喻的链接点,令他正要随着到站提醒下车的脚步蓦地顿住,直到等候在后方的乘客出声提醒,他才匆忙道了声歉,加快步伐地走出地下蒸汽列车车厢。

或许这便是人的劣根性,人无止境的贪欲。

当喜欢的事物距离自己还很遥远时,短暂的注视和远望就已经足以令人满足充实;而距离逐渐拉近、了解逐渐加深之后,仅仅只是目光碰撞、或言语相交的接触似乎便有些不够。

想要得到更多。

即便现在觉察到了这个愿望,即便现在还没有能力去实现它,也是时候正视自己了。

克莱恩沿街步行,远远就望见自家屋外的路段漆黑一片,显然是无人点灯。

和一早就忙着进行捉奸委托、剩余时间也被安排满档的他同样,看起来她也繁忙了一整天,无暇再顾及关系至近的另一个人今天过得如何、遇上了怎样的人和事。

嗯,关系到底近不近,他也说不准,但至少以彼此间知晓的秘密数量而言,他自认为可以用上这样的形容。

掏出钥匙开门,走进屋内,呼吸了几下缺少了烟火气息的冷清空气,克莱恩很快便敲定了自己接下来该做的事。

让“正义”支付500金镑和60毫升的迷雾树人汁液,以抵消之前三方交易中的序列8“祈光人”配方价值。

一旦收到迷雾树人的汁液这份辅助材料,他就立刻调配魔药,完成晋升至“魔术师”的最后一步!

这时,虚幻层叠的祈求声恰到好处般响起,中断了他正要继续看报的预定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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