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灵云被宝珞扯着,魂不守舍地在李瀍面前坐下,连该有的礼数都忘了。
李瀍倒也不介意,顺势将宝珞搂进怀里,笑吟吟地瞧着晁灵云:“你替我立了大功一件,我还没有论功行赏呢。”
晁灵云一怔,没来得及开口,宝珞已经疑惑地嚷嚷起来:“五郎,你在说什么呀?”
李瀍低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你这位好兄弟,是我最得力的心腹。”
“真的?”宝珞惊讶地睁大双眼,刚要向晁灵云求证,却发现她的脸色像死灰一样惨白。宝珞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
“当然是真的,”李瀍捏了一下宝珞怔忡的脸,洋洋自得道,“你这丫头一贯沉不住气,所以大功告成之前,我们才会瞒着你啊。”
宝珞挥手打掉李瀍的毛手,瞪着他质疑:“我才不信,你刚刚还骗我约灵云过来,说有一件关于光王和她的大好事,要悄悄地说。如果她真是你的人,你又何需如此?”
“我可没骗你,不信你自己问她。”
宝珞立刻将视线转向晁灵云,却看见她面无血色、有气无力地点了一下头。
“灵云,难道你真的是五郎的人?那你们……”宝珞话说了一半忽然卡住,而后迟疑道,“你当年突然决定嫁给光王,不会是因为……因为五郎他……”
不,我嫁给李怡,绝不是因为颍王的一道命令!
晁灵云迎着宝珞震惊的目光,只觉得浑身发冷,百口莫辩。
她张开双唇,却又无从否认,此刻坐在李瀍面前,在他锐利的目光下,她的唇舌完全成了一道摆设,替自己澄清的话一个字也吐不出口——都已经与此人同席而坐,再多的辩解都苍白无力。
“傻丫头,你猜得没错,我就是晁氏和光叔的大媒人。”李瀍笑着接腔,慢条斯理道,“近来晁氏立下一件大功,我还没给她赏赐,不过我听说……她最想要的是自由身。”
说着李瀍亲手为晁灵云斟了一杯酒,递到她面前:“来,这杯酒就当是我为你送别吧。干下这杯之后,你走出这座院子,从此便是自由之身,再也无人干涉你与光王双宿双飞。”
晁灵云盯着李瀍手中的酒杯,沉默片刻,双手颤抖着接过:“奴婢谢殿下赐酒。”
宝珞坐在一旁,看着她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心中满是说不出的难过:“灵云……”
李瀍搂着她的胳膊微微收紧,振振有词地取笑她:“傻丫头,你哭丧着脸做什么?这是我给晁氏的赏赐,对光叔和晁氏而言的确是大好事,我哪里不对了?”
宝珞烦躁地挣脱他的怀抱,正眼也不想看他。
这时晁灵云已放下酒杯,恭敬地一叩首,抬头道:“殿下,奴婢已饮毕赐酒,请恩准奴婢告辞。”
李瀍挑唇一笑,终于大发慈悲放人:“去吧。”
晁灵云立刻起身,看了一眼满脸愧疚的宝珞,转身逃也似的离开。
然而当她走到东廊院门口,看见不知道在此地站了多久的李怡时,一股落入陷阱的巨大恐惧瞬间笼罩住她。
“十三郎……”晁灵云身子晃了晃,险些瘫倒在地,锥心之痛来得猝不及防,她根本无力招架。
李怡面无表情,只是默默地盯着她,就已经让她恐慌到了极点:“十三郎,你别误会我,这是颍王设下的离间计。”
“是吗?”李瀍带着笑意的声音如一支偷袭的冷箭,从晁灵云背后传来。
她缓缓回过头,眼睁睁看着李瀍走到李怡身边,挑衅地仰起头:“光叔只要是在寺院里,果然就消息灵通啊。”
李怡仿佛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突兀地打破沉默:“晁氏有何功劳?”
李瀍挑唇一笑:“侄儿听说,前阵子有艘运茶船沉了江,光叔损失不小吧?”
说罢他悠然踱步,与李怡擦肩而过时,轻飘飘丢下一句:“那艘船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又有几个人能知道呢?”
李瀍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李怡脸上露出的表情让晁灵云遍体生寒,她不能忍受被泼脏水,径直追上去拦住李瀍,不依不饶地问:“船里装的是什么,你说清楚。”
李瀍拨开她拦路的胳膊,冷笑道:“铁家伙啊,当初你说的可是很清楚。”
晁灵云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所有事都乱了套,她傻站在原地,口中喃喃嗫嚅:“你怎么会知道?”
李瀍自然是不会回答她,径自扬长而去。
晁灵云浑身僵硬,心底更是一片冰冷。
此刻李怡就在身旁,两载夫妻,一朝梦醒,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慢了一拍的宝珞此刻恰好从东廊院走出来,看到晁灵云与李怡默默地分开站着,立刻就明白出了什么事。
她飞快地小跑到晁灵云身边,牵着她的手小声道:“灵云,今天这事都怪我。你若是有难处,不妨先去我那里避一避……”
晁灵云终于回过神,抬头看向宝珞,还没来得及答话,站在不远处的李怡就已经先开了口:“本王家事,不劳娘子。”
宝珞闻言一愣,没法反驳李怡,只能更紧地握住晁灵云的手,对她是一千一万个不放心。
晁灵云挣开她的手,小声道:“温儿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她嫁给李怡,生下温儿,两人已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所以她逃不开,也不能逃。
宝珞无可奈何,只得让步,临去前不安地叮咛:“我明白了,那……我先走,你有需要的话,随时去教坊找我。”
宝珞离开后,晁灵云默默走到李怡身旁,枯站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上一次如这般形同陌路地站在他面前,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她忍不住握紧空空的双手,低声哀求:“十三郎,你别受颍王蒙蔽,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可以说清楚,我没有背叛你。”
“行了,我们先回府,”李怡打断她,背过身冷冷道,“今日这赏花之约,果然是一场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