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中的流水席开席,盛长桢作为主角,自然免不了要应酬一番。
在这时,许多眼色好、手8脚麻利的父母,都带着自家适龄的孩子,到盛长桢面前,恳求盛长桢摸摸他们的脑袋,说几句吉利话。
他们早就等着盛长桢到宥阳的这一天了。
在普通百姓眼里,盛长桢连中六元,那就是妥妥的文曲星下凡,子孙后代只要沾上他身上一点文气,那就是天大的福气了。
即便是那些读过圣贤书的长辈,虽不信这些神鬼之事,但也想着他们的子孙能得到盛长桢的祝福。
毕竟就算去除掉盛长桢身上笼罩的神秘色彩,他也是实打实的六元郎,大周朝科举第一人。
随口点拨几句,就够那些还在科举中挣扎的读书人受用无穷了。
更何况,盛长桢还是宥阳人,有着这种优势,宥阳那些望子成龙的父母岂会不珍惜,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这种事情,都是举手之劳,盛长桢自然不会拒绝。
宥阳县的父老乡亲们今日格外高兴,都争先恐后地涌到盛长桢桌前,想要向他敬酒。
都是本地的乡亲,盛长桢也不好全部推辞,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众人的灌酒。
好在盛长桢这桌上还坐着宥阳县令苏茂和江浙道学政徐文长两位朝廷命官。
徐文长自不必多说,一坐在那里,多年身居高位养成的气度就显现出来。
即便是没见过世面地乡下人也能一眼看出,这是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因此战战兢兢,不敢靠近。
至于苏茂,宥阳百姓们对这位父母官那都是相当敬畏的,在他面前不敢造次。
许多人看见苏茂那张方脸就打了退堂鼓,无形中替盛长桢挡了不少酒。
但即便如此,推杯换盏间,盛长桢还是喝下了好几斤酒。
本地的烈酒入口绵柔,后劲却是极大,饶是以盛长桢的酒量也经受不住。
盛长桢几杯酒下肚时,还没什么感觉,敬了几轮酒之后,却是酒意上涌,只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头疼欲裂。
用手揉了揉发昏的脑袋,又看到一只只还在继续递到眼前来的酒杯,盛长桢心中叫苦不迭,向旁边的堂哥长松投去求助的目光。
酒桌上,长松洋洋得意地看向被灌得焉了吧唧的盛长桢。
让你得瑟,这下吃苦头了吧,我们宥阳的玉露酒名声在外,可不是盖的!
好在长松也不是不识大体之人,对着盛长桢显摆一番后,还是替他拦下了想要上来敬酒的众人,并吩咐家人带他去一边无人处坐着醒酒。
徐文长坐在主位上,见盛长桢这醉醺醺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
不过他到底还是关心盛长桢,怕他着了凉。毕竟酒席是在露天办的,现在又是冬天,寒风凛冽。
徐文长担心盛长桢醉了之后身体放松,引得风邪入体,那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徐文长当即对作陪的苏茂和盛维道:
“看样子我这小师弟已是醉得不省人事了,不如就让他回去休息吧。”
小师弟?
苏茂和盛维听徐文长如此称呼盛长桢,顿时都是大吃一惊。
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难怪学政大人亲自莅临宥阳,原来是为盛长桢撑场面来了。
徐文长发了话,他们自然不敢不从,苏茂笑着对盛维道:“盛兄,盛修撰是你的亲侄子,怎么安排,就全交给你了,鄙人就不越俎代庖了。”
听了苏茂这话,盛维心情大好,这一声“盛兄”可当真是来之不易。
盛维虽然精明过人,善于经营,几十年间就把盛家发展成了宥阳数一数二的大户,但他终究只是一个商贾。
在商人地位低下的大周,盛维与宥阳县令苏茂之间的身份差距,有如云泥之别。
可如今,苏茂却在学政大人面前唤了他一声盛兄,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这是县令大人在有意拉拢盛家,在向他盛维示好。
有这位县令大人襄助,盛家日后在宥阳的地位,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
盛维欣喜之余,心中却是如明镜一般,苏茂态度的转变,全是因为那个如今已醉眼朦胧的年轻人。
盛维心中一动,不由地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小侄子,眼中满是欣赏之色,越看他越喜欢。
忽的,他心中又没来由地有些失落。
自己的儿子里头,怎么就没有这样的人中之龙啊。唉,终究还是自己福薄,比不上纮弟福缘深厚!
心中暗自感叹一番,盛维总算回过神来,应下苏茂的吩咐,然后叫来长子长松,让他带着盛长桢先回老宅休息。
长松连忙应诺,招呼几个身边的下人扶起盛长桢。
盛长桢此时酒劲正酣,意识也不甚清醒了,趴在一张桌子上呼呼大睡。
长松等几个人合力,这才把把醉得浑身软绵绵的盛长桢塞进了一顶暖轿。
几个健壮有力的轿夫便抬起轿子,四平八稳地往街道上行去。
六元郎出行,街上行人纷纷自觉让道。站在街边时,他们口中还忍不住啧啧称叹。
暖轿穿过人群,没有往热闹的县城中心去,而是拐向了城北,之后穿过城门,往城外行去。
盛家虽然是宥阳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但盛家自大房老太太以下,都不喜欢住在喧嚣的县城里,反而喜欢安居在静谧的乡下。
有此风气,盛家虽然在县城中也置了不少铺面房产,但大部分的家庭成员还是住在了乡下的老宅子里。
这乡下地界,地价便宜,加上盛家本就是宥阳的大地主,其宅邸占地自然是极大。
几十年的重修和扩建下来,盛家老宅更是焕然一新。
古朴中带着大气,庄重间又不失内敛。
长松骑着马在前引路,见到自家宅子将近,便遣了一个小厮上前扣门。
没一会儿,老宅门口就聚集了不少闻讯赶来的盛家众人,其中还有不少女眷。
她们虽然都去了广场上观礼,但因为身为女眷,需要避嫌,之后开流水席之时却是不能留下了,只能先回老宅自行用膳。
要知道,她们虽和盛长桢沾亲带故,终究是许久未见了,许多嫁出去的女儿更是从未见过盛长桢。
对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盛家男儿,她们自然是好奇得很。因此听闻他回家的消息,都连忙到门口来看热闹。
而在一众女眷中,有一位明艳动人的姑娘最引人瞩目。
只见她宜喜宜嗔的俏脸上,一颦一笑间的韵致,都如只在梦中可见的仙子,让人不由地将目光深陷其中。其高挑清雅的身姿,更是自成一幅奇美画卷,直击观者心底。
此时,她正轻提裙摆,站在高高的门槛上,踮着脚朝门外眺望。
她的眼中噙着喜悦的泪水,似在期待,似在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