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霄神色一变,并不回答。
他将她抱起,往湢室走去:“你衣裳脏了,先洗洗干净。”
沈嘉仪慌乱地攀住男人的肩,掩下眼底的失落。
湢室内,弄月已备好的热水,顾承霄将她放在浴桶旁的小几上,修指探进内里,替她脱下衣衫。
他的指尖微凉,触到温热的肌肤,让她忍不住浑身一抖,“我……我自己来。”
顾承霄也不勉强,行至一侧的盥洗盆前净手,由着她自己褪下衣衫,跨入浴桶。
水汽迷蒙,沈嘉仪害羞地将小小的身子隐入水中,方才弄月已用棉帕将她的污血擦净,所以浴桶的水血腥气并不浓。
温热的水触着柔嫩的肌肤,她舒服地闭了眼,慢慢回想顾承霄方才的话——
本王不愿你落入他人之手,便掩人耳目偷偷将你送入了天悦楼……
留在天悦楼,是对你最好的安置……
只是他千算万算,都算不准宫笛从她进入天悦楼那一刻起就有敌意,更没想到,尹鼎会使手段意欲强辱。
可是——沈嘉仪心中的疑惑越发深,自己当初明明背弃了他,要论下场,当与高诗诗一样或者更甚才是,为何他要处处守护?
胡思乱想间,一双宽大苍劲的手落在了她的肩上,顾承霄已经净了手,开始替她梳理满头乌发。
他从未替人梳过头发,动作生疏,且男人手劲大,虽然控制着力道,还是把她弄疼了。
沈嘉仪不敢拒绝,也不敢喊疼,只是在水下的手紧紧捏着,秀美紧蹙。
好不容易挨到他终于理完,将她满头青丝用一根丝带松松绑住,沈嘉仪也已沐浴好,可想起身时,又犯了难——
摄政王在旁边,她此时再也说服不了自己□□地起身,
顾承霄似乎知道他的顾虑,将架子上干净的棉帕递给她,负手走了出去:“本王在外头等你。”
坐在水中的小姑娘看着那抹往外走的玄色背影,有片刻的茫然:摄政王对自己,似乎比一年前更好了。
——
沈嘉仪收拾停当,一身绯红衣裙走出时,外头天色也暗了下来,顾承霄伸手将她牵过,打横抱起,“刚刚小产,不宜走动,本王抱你上马车。”
沈嘉仪本想挣扎,见他神色坚定不容置疑,不再动弹,闷闷地问:“为何今日就要回去?”
她记得,今日是祈雨节的最后一天,明日陛下太后才会携朝臣家眷摆驾回宫。
大晋素来重视宗祠佛门,就算他贵为摄政王,在老祖宗的规矩面前,还是不宜造次。
小姑娘声音轻轻的:“提前离开,恐被视为不吉。”
顾承霄并不在意:“提前一日而已,无妨。”
他从来不相信鬼神宗庙,若是祖宗真能显灵,他在西北浴血奋战,不知杀了多少兵士。
他歼灭卫、梨、安三国,三国冤魂的祖先不得夜夜入他梦中讨回血债?
如今只是祈雨节提前一日而已,就算不来又如何?
更何况,弘福寺虽大,但一应起居却算不上舒适,沈嘉仪小产身子急需调理,必须回王府好生医治才行。
暗卫早已清过场,一路上并未见到什么官员家眷,沈嘉仪被狐裘遮得严严实实,一丝风也未吹着。
不一会儿,她就被顾承霄抱入了马车,车内铺着厚厚的绒毯,放着各色果点,除此之外,四角还烧着暖炉,热乎乎的将她的脸都烧红了。
沈嘉仪赶紧挣开男人的怀抱,低低道谢:“多谢王爷。”
顾承霄知道她心有芥蒂,也不强人所难,坐在一旁假寐。
马车行了一炷香的时间,沈嘉仪僵坐着,几次想要开口,又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顾承霄睁开眸子,深邃得如一汪深潭,看得她更加坐立难安,嗫嚅着:“等彻底铲除异己,臣女便再也无法相助王爷。”
男人皱了眉,等待着下文。
就见小姑娘深吸一口气,眸中坚定:“若到了那一日,王爷是否能放臣女离开?”
顾承霄一怔,心中顿时泛上苦笑,原来在她看来,他是为了朝政局势才将她留在身边么?原来,在她心里,对他竟一丝留恋也无。
“王爷天洪贵胄,却为了大晋迟迟未成家,若真到了大局落定,王爷必定会择一心爱女子成婚。”她低下头,刚才沐浴时被扯疼的头皮又开始隐隐作痛,“同为女子,臣女知道世间没有哪个女子能忍受,自己的丈夫曾与其他女子如此亲密过,所以,臣女消失是最好的办法。”
男人的脸瞬间铁青,她被他周身的凌冽吓得一抖:“王爷放心,臣女此生绝不会嫁人,离开以后会寻一处庵堂,终生常伴青灯。”
顾承霄简直又被气笑了——这么一个娇小的丫头,考虑得倒挺周到,怕他介意她再嫁,主动提出去做尼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