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莫霖顿觉自己多余。
顾承霄将她从怀里扯开一些,大掌在沈嘉仪脑袋上一拍,冷声道:“急什么?笨死了。”
见她脸色有些扭曲,泫然欲泣的模样,他厉色稍缓,仔细盯着她的眼睛:“哪里疼?脚扭了?”
沈嘉仪点点头,那只被扭的右足此刻被她轻轻收起,一触到地就疼得钻心。
顾承霄皱眉,立即将人打横抱起,不避嫌地把她抱到内间小榻上,脱下她的鞋袜就去看伤势。
小姑娘有些抗拒,可终究拗不过也不敢反抗,细润白皙的脚踝上已经有些肿,再走路是不行了。
徐莫霖吩咐侍从去请府医,也紧跟着进了内室。因顾承霄半蹲在沈嘉仪脚边看伤势,挡住了徐若霖的视线,他只看到小姑娘微蹙的秀眉,却莫名心中一疼。
他旋即摇头将这种莫名其妙的疼惜掩去,上前几步道:“府医即可就到,沈姑娘忍着些。”
“多谢徐将军。”沈嘉仪脚踝仍痛着,蹙着眉去看几步外的徐莫霖,心中不忍羡慕,徐将军性情温和,太后娘娘有这么疼爱她的哥哥,真幸福啊!
顾承霄扯过薄毯,将她的脚踝盖住,又让小姑娘半靠在枕上,起身道:“把那套弓箭拿过来。”
徐莫霖早料到般,温和笑了:“今日你是非要夺人所爱不可了?”
见到小姑娘崴了脚,就着急忙慌地把他的弓箭抢过来哄人。
顾承霄挑眉,那双凤眸透着势在必得的盛气,“本王从不说戏言。”
“罢了罢了,我与沈姑娘一眼投缘,这套弓箭就当是赠与她的见面礼了,”徐莫霖拿来弓箭,递到沈嘉仪的手边,见她愣神靠在榻上没有接的意思,便笑着安抚道,“若微从小不喜战术机巧之物,给她也是放在库房中积灰,倒不如送给你,也算是物尽其用。”
沈嘉仪的眸子在那瞬亮了,瞳孔里亮晶晶的,闪着明亮的光彩,她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受不住弓箭的吸引,小心翼翼地接过,言语间掩不住欣喜:“多谢徐小将军。”
想了想,她又补充:“太后娘娘身份贵重,嘉仪有的东西自然配不得娘娘,若娘娘若有喜欢的东西,需要嘉仪相帮,嘉仪愿添一份助力。”
“无妨。她在深宫中也不缺什么。”徐莫霖温和颔首,忽然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一脸冰霜的顾承霄,若微平生最喜欢的就是这位活阎王,他要是提出让沈姑娘拱手让人,先别说沈姑娘是什么态度,摄政王一定会先把他给废了。
惹不起,惹不起。
顾承霄自然读出了徐莫霖眼中的意思,将箭袋也塞到沈嘉仪怀中,轻描淡写道:“明日本王要进宫几日,你脚受伤了,不易挪动,这段时日就住在将军府,弄月会将巧雨一并带来。”
沈嘉仪因惊诧水眸瞪大,她自然不愿意麻烦徐小将军,更何况扭个脚而已,怎么就不宜挪动了?她立即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用麻烦徐将军的,我……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说着,她起身欲走,顾承霄使了力气摁住她的肩,将她按回去躺好,警告道:“你要是再敢乱动,本王立即就把你扔到大街上去。好好待在这里玩弓箭,若觉得玩腻了,就让徐若霖把其他精巧兵器拿出来供你消遣。”
徐莫霖好笑地见到战场好友对着一个小姑娘明凶暗宠的样子,心中大呼受不了,这人哪里还有在军中时狠绝杀伐的残暴模样?
要是让那些敌军首领见到顾承霄这副样子,非得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不可。
沈嘉仪果然被他吓唬住,乖乖顺顺地点点头,还是忍不住小声抱怨了句:“我又不是小孩子……”
顾承霄恍若未闻,看了眼再旁边干杵着的徐莫霖,示意他跟上,大步走了出去。
及至厅外,徐莫霖没忍住,戏谑道:“你就是这么欺负人家小姑娘的?”
“本王欺负她?”顾承霄脚步一顿,去问身侧尽量当自己不存在的钟义,“你说,本王是欺负她还是宠着她?”
钟义正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见到主子点名,心里就开始发苦——您这心里是宠着沈姑娘,可做出来的事可每件都不是宠人家的样子啊!
但是他这些心里话,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只好硬着头皮,拍马屁道:“主子对沈姑娘的拳拳宠爱之心,天地可鉴,属下亦看在眼里!”
顾承霄面色稍缓,这才抬眸睨着徐莫霖,那眼神似乎在斥责他胡说八道。
徐莫霖哭笑不得,只哀叹里头的小姑娘实在太乖,岔开了话题:“你进日来这儿,总不是只为了那套弓箭吧?天色不早了,去书房相议?”
顾承霄点头,脸上又恢复了如往的寒冷冰霜:“暗冥应在来的路上,你我去书房等他。”
——
两人来到书房没多久,暗冥便带着多日搜集的密报到了,他将一叠密报恭敬呈给顾承霄,禀告道:“沈姑娘在永安侯府的日子过得如履薄冰,继母谢氏和沈玥琳经常虐待,尤其是每逢雷雨夜,谢氏就会将沈姑娘关在柴房施虐,用的是……银针。”
顾承霄瞳孔骤缩,一掌拍在上好玉檀木桌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徐莫霖也很惊诧,皱了眉追问道:“沈姑娘是永安侯亲女,当年原配夫人病故,据说很是伤怀,怎么舍得让原配留下的唯一血脉受人□□?”
暗冥顿了顿,脸上也露出疑惑神色:“属下也有此问,可顺藤摸瓜查下去,又发现一件怪事。十六年前,沈姑娘刚出生没多久,其生母便突然暴毙,侯府当时的下人在一月内全部遣散。”
“属下多方寻找当年被遣散的侯府旧人,发现这些人在三月之内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到现在竟然一丝线索也找不到了。”
这么多反常的事情积聚在一起,暗冥直觉此事必定另有隐情,命其余人四处打听,自己则马不停蹄地赶回汇报给主子。
“永安侯必定隐瞒了什么,”顾承霄沉眸,“沈嘉仪的婢女巧雨曾将她在侯府的处境告知本王,本王今日寻永安侯对证,永安侯答得支支吾吾,面有愧色。你继续查,当年肯定发生了件大事,为了掩人耳目,逼得永安侯府上下清理门户。”
暗冥领命欲走,书房外忽然有了响动,下一刻朱墙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见过主子,徐将军!”
顾承霄点头:“轻远如何说?”
“属下将圆形胎记一事告知轻远住持,轻远住持坦言,寺内的确有一专管姻缘香火的僧人,名叫山尘,耳侧相似的圆形胎记,属下悄悄跟在那名僧人后头观察了会儿,发现其言谈举止轻浮,惯爱与一些深闺妇人打交道。”
说着,朱墙将那名僧人的画像呈上,画上之人体型肥硕,油头满面,两只眼睛小如绿豆透着猥琐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