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孙来娣来感谢赵曼教会她做了酸萝卜,送来了他家珍藏的几个鸡蛋。
据说把三妮子给馋哭了。
家里这两个孩子，还有三妮子刚好到要长身体的年纪，吃的少了能感觉到骨质上缺钙,孙来娣最近活跃起来,到处给孩子们买奶票,鸡蛋也舍不得吃都是留给孩子们的，这几个鸡蛋还是她从农场里面收过来的。
韩景瑜冲她使了个眼色，叫她别收。
赵曼心累。
不收孙来娣意见很大，收了韩景瑜意见很大。
等孙来娣走了韩景瑜还要找她唠叨几句：“姜营长家里也有三个孩子，养活这么大几个孩子不容易，他们家就姜营长有津贴......”
双职工家庭就有罪了？
到了年底快过年的时候,京市那边拍了个电报过来,让韩景瑜过去回个电话。
果然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韩昌君回去了，而且是官复原职,恢复以前副处级的地位不说,国家又把这几年的工资发放给了他。
韩老将军的津贴也补齐了,照样恢复了中将的军衔。
韩昌君对韩景瑜口头表示了感觉,飞过来一张两百元的汇票给他,叫他先看着儿子们先。
两百元,买啥吃都够了，这回韩景瑜没有瞎客气收下了,他准备去农场找点油水多的食物,蛋白高一点的食物给孩子们补身体，大娃二娃都开始长个儿子,每天嚷嚷着吃不饱。
韩老将军担心耽搁儿子的前程，就算韩昌君再怎么拦着也挡不住他要去住养老院，最后老人家让组织上给安排了一个很好的疗养院,直接住到疗养院去了。
这样一来，韩昌君现在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对付起薛志军来也能放开手大干一场。
首先薛志军也没有落个什么好，原因是他前几年太猖狂，那会儿他有多猖狂，现在就有多后悔，原本憋着不敢找他麻烦的，见韩昌君起头，也没人说不敢动他，反而找他的人也越来越多。
薛志军是以贪污罪直接丢进监狱里面去了。
薛志军一倒，薛母的心力就像是给人抽干了一样，大病了一场。
“赵场长，赵场长。”马桂花见家里就赵曼一个人，又带着光荣的革命任务来韩家来刺探消息来了。
上面有放出来风，说是韩景瑜最近是要从武装部长这个岗位上退下来。
这可不把牛坚强给蹦跶坏了么，他们家刚往学校里面塞了个人当副校长，是牛坚强一个字都不认识的弟媳妇，现在又想给牛坚强运作个武装部长出来。
当然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世故，这些赵曼都可以理解。
只是——
“马大姐，这事你光问我也没有用啊，这是上面的认命，跟韩景瑜没有半毛钱关系的，要是他可以随意指认，那他的权利也太大了一些了吧。”
“你瞧你这话说的怎么就这么生分了呢，我又没有叫你打包票保证我们老牛一定能上，也就是想让你跟韩营长那边传个话儿，我们老牛是真的不容易啊，扎根新区十几年。”
“您这样讲就不好了，扎根新区十几年的除了你们家牛营长，姜营长难道不是吗，我们隔壁的姜营长一年有七八个月都在天山修路呢这么辛苦，他找谁要回报，要评职称，要位置要粮食了吗？”
“你这话讲得就不对了，姜营长是工兵，工兵就是应该干这活的。”
“不是，您讲这话也算是诛心了，合着工兵干一辈子就只能是工兵，就干不了别的了？”
“小赵，我是来跟你好声好气的说话，你不要跟吃了枪药一样的嘛。”
“吃了枪药的又不是我，是你们了，你弟媳妇贺香珠是不是在新区学校当副校长，这也是你们牛营长安排的？”
“是又怎么了，她干的又不是不好，你但凡能提点来点毛病出来，我们是能够接受检查跟批评的！”
当然了嘛，赵曼算是听出来了，这些个老骨头，仗着自己在新区的地位崇高，一天天的不把新来的当回事看待。
他们来新区是为了什么呢，不是为了建设祖国，也没有崇高的理想，就是为了衣食富足，能够混个温饱。
当年来新区搞建设的人，也不都是姜营长这种全心全意的为了新区服务不后悔的。
当年牛坚强在别的地方就是个小兵，一个月五块钱的津贴，也没有资格让家属随军。
可到了新区就不一样了，干了一年就可以提干，慢慢把职称提上去以后，人的心也不会那么容易满足了。
牛坚强还想当新区的武装部长，想要把新区的武装力量给控制在他手里，如果这个时候他在退伍，也能在新区的关键岗位上留下来。
原本有上进心是好事，但是上进心过头了却不是什么好事情。
“妈妈，妈妈，你看看我手里头的东西是什么呀？”三娃从外面回来，晒了一样他从未曾见过的东西。
是烤栗子。
开好口子的栗子先用开水煮上几分钟，再放进灶膛里面借着灶膛的火给烘一烘，可不就成了烤栗子嘛。
这栗子是南方产的，在北方很难见到，也不知带薛灿灿是从哪里搞来的几斤栗子，孩子们都吃了好一阵子了还没有吃完。
刚开始是吃生的，后来嫌吃生的不好吃了，又折腾着煮来吃，现在又是烤来吃。
赵曼张嘴逗孩子：“给妈吃一口？”
其实三娃就得了一把，也不多，可是妈妈要吃他是愿意无私奉献出来的啦。
三娃还真是认认真真的剥开栗子，给送了一颗到赵曼嘴里。
当然嘛，别人逗孩子是逗一下要吃，孩子们真给了其实大人是不吃的。
可赵曼偏不啊，孩子只要肯给，她就愿意吃。
这一幕给还没有走远的马桂花给看见了，嚷嚷起来：“真是个馋女人，孩子的东西都要吃。”
三娃撇撇嘴：“我就爱给我妈妈吃，关你什么事了。”
二娃也凑过来，递了一颗栗子给妈妈：“我的也给妈妈吃。”
马桂花又没讨到好，还被问道了弟媳妇的事情一肚子火。
她愿意吗，她当然不愿意那么好的差事让弟媳妇干了呀，新区小学的校长，多么光荣的岗位，永远不会失业的教师队伍，怎么看怎么都是好的，可牛坚强不愿意自己的家属站在这种关键岗位上怕给他抹黑，至于贺香珠以前在村里是当过小学老师的，履历上来说还算是光鲜漂亮。
“二娃，妈妈问你，你们学校的贺校长是个什么人？”
“贺校长么，她什么都不知道，整天拿着个鞭子像赶马儿一样赶着我们到处跑，她压根就不知道课怎么上，字怎么认。”
“可我听说贺校长以前在老家是教过书的。”赵曼继续问。
“教书？”大娃回答道：“农村小学什么人都可以教书，贺香珠那样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人当然也可以教书，她很骄傲的跟人家讲，以前她教过的学生都能考一百分，妈妈你知道她都教什么，别人为什么都能考到一百分吗？”
大娃继续说：“我不是带着字典去学校，找贺校长问怎么查字典，你知道她怎么说吗？”
“怎么说？”赵曼也好奇贺香珠会怎么说。
大娃：“她说懂的人就是天生懂，不懂的人才需要查字典，你连学习都要查字典，看来你是什么都不懂。”
可怜大娃，人生受到这样致命一击，简直是无法用语言形容他对贺校长的无语。
赵曼：......
孙来娣：......
这人怎么讲话这么欠扁，她其实是连字典都不会查是吧。
都当过小学老师的人难道不知道这个年龄的孩子需要查字典吗？
“才不是呢，贺校长说，学习是次要的，关键是要又红又专，当年她就是交着白卷，上面写着‘向伟大的领袖致敬’，没人敢给她判她做的卷子不对，这样给招到师专去的。”
“她还是师专生呢？”赵曼问。
孩子们一边这样说着，赵曼饶有兴致的听着。
因为她听人家讲呀，贺香珠因为自己一个月只拿四十块钱的硬工资，不愿意了，就跟区里面提了要给她涨工资的事情，但是给区里面驳回了。
原因是呀，人家校长孟成泽还带了三个班的数学，一个月也才五十块钱的工资，比贺香珠多不了多少。
那贺香珠呢，见到孟成泽带三个班比她工资还要高上十块钱，心里老大不乐意了，跟区里面说她其实也是上过课，也能带班的，刚好区里面缺老师，就让她给带数学班。
刚开始带一年级的也还好，十以内的加减法她还能搞明白，后来加强了难度，要算乘除法，她就搞不清了。
学校里面没有办法，只能让她去带语文。
结果贺香珠才上岗第一天，就暴露了自己的知识文化水平，她的语文水平可能比小学毕业生还要差，好多字都不认识。
这老师自己都抓瞎，孩子们就更搞不懂了。
刚开始贺香珠胡乱教一教还没人发现哪里不对劲，可日子久了所有人都察觉出不是那么一回事。
新区的副校长，一个校长级别的干部，原来连小学都没有读毕业，传出去是不是个笑话？
但你要贺香珠这样的，丢在哪里估计都是害群之马。
不仅害了孩子们，还害了她自己。
“韩景瑜，你知道贺香珠是怎么当上新区副校长的吗？”赵曼也就是一问。
可韩景瑜还记得：“那得很早了，贺香珠到新区比我更早呢，刚开始管教务，管孩子们的出勤，要不是她自己非要出这个头，想要多拿点工资，说不定到现在都暴露不出来。”
好嘛，人就是自我作死嘛，不作死不会死，非要给人送人头有什么办法？
“就这样也能当上校长，讲真的她这样的哪怕去幼儿带带孩子，我都嫌她会误人子弟。”赵曼快人快语，而且准备去跟周升好好探讨一下这件事。
“啥误人子弟？”孙来娣加入进来了：“哦哦哦......你说贺香珠啊，这个女人很有来头的，容我细细跟你说一回。”
“大姐，你说我就竖着耳朵听着，我听着就好。”
说起来其实还是朱主任时期的遗留问题。
那会儿朱主任让自己姐姐朱秀英当了八大农场的场长以后呢，各方面都想要把自己家里的人安排到“关键”岗位上去，能靠上的当然就要往所谓的关键岗位上面靠。
当时朱主任自己根基不稳，压根也不敢得罪新区的这帮子老大粗，当牛坚强提出来他家也要占一个名额的时候，朱主任还跟他掰着手指头算计了半天，最终发现牛营长家里的弟妹在农村当过几天代课老师，还勉强符合新区学校这个指标，就把人弄过来当老师。
刚开始一来她负责给小孩子门启蒙，就教教孩子们认认数字，东南西北，春夏秋冬，12345，这都没有出过什么问题。
牛坚强跟朱主任达成了共识，两边都和平美好的认下这件事情。
可随着孟成泽一来，两人的差距就很明显的拉大了。
孟成泽可是个大学生，而是还是原来高考没有取消之前，用自己的硬本事考进大学的那种大学生，水准杠杠的。
他一来，贺香珠就没有了用武之地，只能去管管后勤啥的。
其实就连管帐她都搞不清楚，孟成泽那边缺人，只能咬碎了牙认了。
但没有想到贺香珠心还挺大的，旁人都认为她行，就她自己没有自知之明认为她自己不行，惹到现在整个新区的人都知道她不行。
她现在怕了，再也不提一个月只有四十块钱，没有人家孟成泽收入高的事情了。
最后孙来娣来了个总结：“你管人家干什么呢，她混她的日子，你管你的家。”
赵曼冷笑：“这可不行，她要混日子去别处混日子去，可千万别在咱们新区吃空饷，我就不信新区招不到老师，要找这种人了。”
“好，说得好，就该有小赵这样的志气。”孟成泽刚刚去找周升，也在谈这个事情。
新区缺小学初中老师。
多缺，就是缺到了连当初贺香珠这样的人，只要是她有一个曾经带过小学的经验在，区里面都是很看重她这种人。
孟成泽跟区里面提要招收老师这件事情不知道提了多少回，都没有落实下来。
原因无他，城里面的学生不愿意来新区这种地方，要想从家属区里面找合适的人选，又发现其实家属能够满足这个要求的人真是太少了。
孟成泽想招收至少有师范中专学历的人，来担任老师，最次也要是初高中毕业生。
由于学校的经费不够，当下要招收也要先从民办教师开始干起，要求又这么高，确实是很难找到合适的人。
“孟校长，这个话题也是老生常谈了，你这回找市里面要到了正式编制的名额了没有？”赵曼笑着问。
当然嘛，作为家长最关心的就是学校老师的素质，这关系到到底是哪些人在教育孩子，赵曼可是不敢让贺香珠这样领空饷的人，继续嚯嚯孩子啦。
“正式编制要跟着学历走。”孟成泽说：“我给市里面打了报告，市里面同意给我们学校五个正式编制的名额，民办教师不限，这样一来我占了一个名额，贺香珠占了一个名额，不把她赶走，我们学校现在就只能招三个师专毕业生，我觉得还是太少了，我们学校好歹也是包含了初高中教育的大型学校，虽然现在人不多，可是数理化老师要一个，英语老师还要一个，语文老师至少要一个，还要一个专门教文科的老师。”
他现在光想到贺香珠连字典都不会查，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小学咱们可以请水平高一点的初高中生来教，可是初高中教育，一般人拿不下来，我可是再也不想要那种水平的人嚯嚯学校的学生啦。”
赵曼还是没搞明白：“那你干嘛跟我说这事，我是伺候牲口的人，我又不能当老师，你可别打我的注意，挖牧区的墙角，让我去学校当老师，首先阿里汗老人就不同意呢。”
她现在刚好切入到了奶用牛这个项目上来，经常跟京市农科院那边有交流，要是她走了，阿里汗老人说他自己只会喊黄天。
“不不，小赵同志你没有弄清楚我的意思，我不是挖你墙角，要你跟我去学校当老师，我们学校也出不起这个条件请你，可你也是能够给咱们新区学校做贡献的人，你能不能仔仔细细的听我说完再说拒绝的话出来？”孟成泽一本正经的说道。
好吧，赵曼只能听着。
吐槽归吐槽，孟成泽是很想给新区做出来一番事业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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