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场长,你说你来就来，带这个玩意儿干嘛。”赵曼茶里茶气的客气了一下，就让韩景瑜把那个猪头,跟一刀肥肉晃晃的五花肉，给收起来了。
方和明觉得赵曼还挺客气的,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说：“其实去年大棚里面产了蔬菜,就想给你送一筐子来的，谁知道让市政府给截了胡。”
这事儿还真没办法细说，据说市政府某位领导要去省里面疏通关系，一车菜又给拉到省城去了，把方和明给气死。
不过,八大农场的温棚蔬菜的名气，可是飞跃千山万水的,直达省城。
现在就连京市附近的农场都来取经大棚蔬菜技术呢。
“那方场长,你给我的这个谢礼,就不够看了啊。”赵曼笑呵呵的说。
“小赵场长,这个这个。”方和明一下子脸都憋红了。
“我开个玩笑而已,你能把农场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卖,方便了群众,也给咱们农场创造了收益,这是两相利好的事情，只是希望你下半年卖给我们牧场材料的时候，不要涨价就好。”赵曼说。
“那当然不会了,不过小赵场长，如果你家里人需要猪饲料什么的，找我来批，我一定会优先给你的,就算是给你的福利吧。”
“这算不算徇私？”年轻漂亮的小赵同志笑着说。
“这，这，这........”方场长是个禁不起开玩笑的人，被赵曼一句话说的脸都涨的通红通红。
“方场长，我也是开玩笑，我家里人也就养了一头猪，也是正常跟您打条子要猪饲料的，不会让您为难违反纪律，不过你给的猪头跟五花肉，确实是我的心头好，我就收下来了。”赵曼还是挺开心的。
大人在院子里面说话，三个孩子就横冲直撞的闯进来了。
二娃最激动，印象中这个方场长嘛脑子有点秀逗，很是看不起妈妈的样子，他看着方场长，露出警备的神情，端出来了个姿势，秀了一下他手臂上的肱二头肌。
“方场长，你来找我妈妈干嘛？”
“妈妈，方场长来找你有什么事情吗？”大娃很关切的看着妈妈，这孩子内心有戏。
“妈妈，妈妈。”三娃话不多，一头就扎进妈妈的怀里。
方和明的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出来。
刚开始他总是看不起赵曼，尤其是在赵曼帮助农场里面的农工修好水泵以后，他总觉得这个女人喜欢出风头。
后来赵曼当了牧场的场长，一天一个报告的打上去，不仅要光了新区的资源，更是让八大农场的风光丧尽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方和明就跟自己说，可千万不能比这个女人差啊。
“三位小韩同志，我跟小赵同志，可是革命战友的关系，我这次来这里，是来真诚的感谢小赵同志对农场的帮助的。”方和明很诚恳的说。
二娃打死也不信了：“你还说要跟我妈妈打擂台呢，我不信你会真的来感谢我妈妈。”
说着张开手臂成“大”字，把赵曼护在身后。
哼哼，男人要跟女人打擂台，他这个小孩都知道好男不跟女斗。
这个打擂台，下战书什么的，还是方和明提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刺激农场的工人们的积极性，激发所有人的斗智嘛。
结果被孩子们误会方和明要跟小赵女士打一场，他简直是啼笑皆非。
可就算在他最最最不喜欢小赵同志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跟一位女士动手啊。
“小韩同志，那你可就是误会我了，我对小赵同志下的是战书，那是因为我们都想让新区变得更好，想让咱们全国人民吃的饱吃的好，我跟她互相竞争，也只在业绩上竞争，我们不打女人的。”
方和明可怜兮兮的抬起手，对几个孩子表达除了投降的姿态出来。
“叔叔可真没有要跟你妈妈打架的意思，不信你问问你妈妈。”
赵曼指着水井边上的猪头：“方场长可是给咱们送猪头来的，我还准备留他吃个饭呢。”
大娃：“原来是猪头，难怪这一路上过来我都以为新区发生了什么惨案呢，不过还是谢谢你了，你真的不会跟我妈妈约架吗？”
方和明摸了摸大娃的头顶，语气温和的说：“在你们眼里叔叔真的是坏人？”
“那你真的不是坏人？”大娃说。
方和明倒不怪孩子们讨厌自己。
他一直在反思，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其实一直兢兢业业的做事业，为的是让人吃饱饭，可看上去他不是很受欢迎啊。
赵曼打起圆场来：“他们对你有点小误会，你可别介意啊，你在农场说你们农场要跟我们牧区打擂台，这几个孩子经常去那边玩听到了，就以为咱两不合，我首先声明，我跟方场长虽然不能算什么好朋友，可也算得上是合作无间的亲密战友了，你们可不能当方场长是坏人。”
方和明的嘴角扯了扯，什么叫不能算是好朋友。
他还以为跟她算是好朋友了呢。
方和明一走，孩子们就开始研究起来猪头要怎么弄。
屠夫杀完猪也不会剃得太干净，猪头上面还有毛，看上去比较难搞。
之前赵曼去农场找过猪头，方和明可能对她有什么误解，便以为她喜欢吃这个玩意儿。
可上回是王桂花收拾的，这回总不能再拎回去给老家那边让他们整吧，整完了这猪头一半都拿不回来。
赵曼就揪着猪头发愁，尤其是亲眼看见猪头血淋淋的样子。
几个孩子也围着猪头看来看去，在商量着这玩意儿到底能不能吃。
赵曼其实对之前在纺织厂里面吃到的那一次卤猪头印象很深，朱师傅卤出来的猪头肉确实味道不一般，她想说试着卤一卤试试看。
不从营养价值上来说，猪头肉其实肥的地方也不腻，肥瘦相间的地方味道也很好，猪口条跟猪耳朵口感也是一级棒。
就在孩子们叽叽喳喳商量着怎么弄这个猪头的时候，韩景瑜拿着一块旧剃须刀片过来。
“爸爸！”
“让开来，让我来收拾。”韩景瑜驾轻就熟的就剃起猪头上的毛毛来，果然男人剃惯了胡子的，刮起猪头来也是利索的很，不到一个小时就给收拾的干干净净，最后烧了一把火，把刮不到的地方给烧了一下。
最后洗干净，就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大脑袋了。
“怎么弄，你来说，我来搞。”要不就说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嘛，就是帮女人干她干不了的活的时候。
他弯下腰收拾赵曼收拾不了的东西的时候——最帅，他做家务的时候——最最最有魅力。
坐在廊下，赵曼可是认认真真的看着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小小的发了一点呆。
韩景瑜抬起头来，在她面前站定了，声音略显低沉的问她：“你看着我发什么呆呢，还没看够呢？”
男人偶尔会对着她嬉皮笑脸，还会扯扯她嫩生生的脸蛋。
要是平时赵曼也就忍了。
可今天实在是忍不了，她面露不悦的把男人刚剃过猪毛的手从脸上给扒拉开。
“韩景瑜，咱们有一说一，在外面你可不能跟我这样讲话。”
韩景瑜收起笑容：“我怎么跟你讲话了。”
好吧，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呢。
赵曼不理他了，指挥他把猪头给分开。
耳朵是耳朵，口条是口条，猪脸肉也要分开好几份，才能入味。
赵曼配了卤汁，把切成几份的猪头给卤了。
不到半个小时，整个家属区都能闻到某种带着奇妙香气的香味，在空中飘荡。
这年月，大部分人还不兴这样吃猪头肉。
孙来娣直接给从隔壁香出来了：“赵曼，你在家里整啥呢！”
“孙大姐，我在卤猪头，待会儿送点去给你尝尝。”赵曼说。
“那哪能好意思呢。”孙来娣从隔壁蹿过来，她可是赵曼美食频道的忠实观众了。
“这都是什么东西啊这么香。”
“卤肉，卤料是我找纺织厂食堂的一个老师傅拿的，这新卤还不够香，要天天煮着肉的那种，放个几十年的老卤，真的能香到没朋友。”
这年头能配齐卤料不便宜，当时赵曼还给了朱师傅一块钱呢。
朱师傅的卤料里面的中药跟香料也配的足，闻闻今天这一锅新卤就知道了。
卤过肉的卤汁再卤素菜，比如说藕、土豆、毛豆、豆腐干这些，素菜甚至比肉更美味。
但是煮过素菜的卤汁，就不能留下来做老卤了，所以不打算卤豆干那些。
孙来娣看着这一锅卤肉，带着浓浓的兴致问：“那你这一锅岂不是要经常煮肉，不然就没用了？”
赵曼说：“撇干净里面的东西，每天烧热煮开就行，不过最好的卤，当然是要经常煮肉的那种嘛。”
肉才能带来香，各种香味混合在一起的那种香味，令人齿颊留香，一辈子都会记得。
猪头肉里面猪耳朵比较不耐煮，赵曼用一对长长的筷子把猪耳朵从锅里面捞出来，此时一对猪耳朵已经被卤上了色，上面沾着一层深色的卤汁，看上去真叫人食欲大开。
她切了一小片尝尝味道，不咸不淡的。
又切出来一小片给了孙来娣。
孙来娣迫不及待的放进嘴里品尝。
那是一种什么滋味呢？
肉的味道就足够好吃了，搭配着浓郁的香味，味蕾一下子在口腔中炸开了。
孙来娣吃完目不转睛的看着赵曼。
过了好久，眼珠子才转了转。
她想起上次有这样震撼感觉是人生中第一次吃猪油渣，她当时没舍得咬，含在嘴里含化了，才吞下去。
这次她可是迫不及待的一口咽下去了。
味道呢虽然还留在嘴里，可没有经过咀嚼就没有快感。
呜呜呜，老娘也是吃了一辈子饭的人，怎么阴沟里面翻了船，吃东西不嚼就咽下去了。
孙来娣在仔细回味着这个味道，能令她记得一辈子的味道。
“大姐，你中毒了？”赵曼半开玩笑的说。
“你别跟我讲话。”孙来娣闭着嘴巴咕咕几声：“我怕我张嘴，那味儿就窜出去了。”
当然对于上辈子吃过无数次美味的赵曼来说，她只能说出来两个字——好吃。
毕竟比她吃过的所有的卤味都要好吃。
可如果搁在别人身上，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想法了。
就比如说孙来娣这种平常很少吃肉的，现在吃上一口，可不就美似神仙了嘛。
直到嘴里都没有味道了，孙来娣才肯开口说话：“弟妹，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赵曼很认真的点点头：“你说。”
去年开始起扩大了养殖，现在一个军人一个月开始有两斤肉的票发下来。
孙来娣这个妇女主任什么都算半拉子，她能有一半，也就是一斤，日子总算不会像以前那样过的紧巴巴了，所以他们家也十来天能吃上一顿肉了。
“小赵，你这肉卤了这么多，会不会坏啊。”孙来娣好心肠的问。
“我也担心这个呢，现在都五月天了。”说热其实也不热，可十几斤卤肉，要一两天吃完吧又不舍得，可要她拿着这么多肉送人，她就更舍不得了。
“这样好不好，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孙来娣说：“我知道一个猪头四斤票，匀下来三斤多一斤票，要不这样我给你一斤肉票，你给我两斤肉，其实还是很划算的，这样你的肉也不用放太久，你要匀出去几斤，再攒攒又是一个猪头了。”
猪头整个买就便宜。
就算是猪肉市价二十块钱一斤的时候，猪头肉也是半价。
赵曼犹豫了一下，算了算确实很划算。
虽说这个猪头没花钱也没花票子，可要是送人吃，她也不舍得送太多人家吃起来也不爽。
花钱花票买的，人家吃的心安理得，也能吃过瘾。
“行，可大姐我没有太多肉分出去了，你别出去跟人说啊，我给你切猪脸上面的，肥的瘦的掺在一起切你看成不？”赵曼松了口。
“成成成，我回家拿票去。”孙来娣迫不及待的往回走。
转身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个盘子，还拿了一斤肉票一块钱：“不用找。”
猪肉无论肥瘦都是七毛二一斤，孙来娣这是比着多的给的。
“嫂子，你给多了。”赵曼说：“这是一块钱。”
本着长期合作，友好合作的精神，孙来娣可不愿意沾人家赵曼的便宜：“其他的是调料的钱，你煮这些要不要用煤火，卤料要不要花钱，最重要的是，下次还有一个大猪头，你也分给我一点。”
这人说起话来也挺舒服的，赵曼服气。
“那成，下回咱们两可以凑一份猪头，一个我也吃不完。”
“成，你这个卤料，不是说也要经常煮才香，下回你要准备卤，我凑两斤票钱。”孙来娣豪爽的拍拍胸脯。
就这样说定了，赵曼也不用担心猪头肉太多，吃不完还要送人心疼，一块钱刚好回了她的材料本金，还白得了一斤肉票。
跟孙来娣打交道总是能让人心情愉悦。
不像有些人面上跟你和和气气，肚子里还不定多少坏水呢。
自从上次在王桂花那里弄回来了几块猪头肉给孩子们吃了，大家伙都赞不绝口，当时她就想到卤猪头肉的味道。
那个味道可真是美啊。
后来去了朱师傅那里，找他求来了几分卤料，本来是打算等到牧区杀牛的时候，整点牛腱子来卤，今儿刚好方和明给了猪头肉，这卤料可不就派上用场了。
于是从这个院子里香到那个院子。
薛灿灿刚下班，一走进家属区就闻到一股子前所未有的香味，充斥着她本来就饥饿的大脑，她这人有点低血糖，一饿了啥事儿也干不了。
“这是啥味儿，怎么这么香呢？”
“还用说，肯定是韩营长家里的，刚才我就看见方场长往小赵家里拉了一个猪头。”
“猪头？”孟来香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这小赵跟方场长有啥关系？”
“能有啥关系，韩营长也在家，人家能有什么关系，孟大姐你可别瞎说。”
吃完晚饭是家属区最闲适的时候，现在天气不冷最舒服，家属们出来翻翻地种点菜，顺便聊聊家常。
本来大家都是吃完饭，肚子其实也不饿了，但到底已经过了冬，家里的羊肉也该吃完了，这会儿每家每户只有青菜吃，闻到了肉香味儿，还不得使劲的眼下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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