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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侍卫都惊呆了。
那个自小被宠在掌心的公主竟然和定夺江山的狠戾权臣靠得如此之近。
而徐正卿,竟然虚抬着手,毫不避让。
元琼慢慢放下脚,不去够他了。
他也长得太高了。
她垂眸,望着他被风吹起涟漪的袖子,忽然有些后悔。
是不是应该说得更清楚些。
自己是什么意思,他能听懂吗
哪怕不能白头
一年是一年的相伴,一天有一天的欢喜。
想要和他在一起。
不管是谁、不管多久,都不会放弃。
元琼抬头打量他的神情,想从他眼中看出些什么。
可徐夙却退开一步,弯下腰,遮住了他眼中所有的情绪。
唯有那话里带着笑意“臣遵命。”
没有一个侍卫见过那位徐正卿这样。
这个作揖行礼的样子与平素任何一次平淡颔首都不同。
他弯着唇,仿佛甘之如饴,认一人为主。
几天后,徐夙途经一个小城。
刚入城时,守卫便递上一封信,来自都城。
徐夙接过信封,眸色一深,收入袖中。
待到下榻地地方,随行的侍卫把行囊搬了进去,徐夙却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
侍卫站在一边待命。
徐夙读完方才收到的信,再次折好放入袖中。
他对那侍卫说道“回到刚刚经过的巷口。”
侍卫很“体贴”地问道“徐正卿可是要买什么属下去买便可。”
徐夙睨了那侍卫一眼“甚好,公主要买此处的彩锦,若你能保证买回来的彩锦都能让她满意,那你就替我跑一趟。”
想起出城时那一幕,侍卫浑身汗毛竖起。
不能当然不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才会说能
他立刻低头道“属下这就送正卿去。”
只是他一直到晚上帮着徐夙把布匹搬回来的时候,依然没有搞明白,都城里什么好的东西没有,这彩锦又不是当地特有的,公主做什么要在这里买
这是什么特殊的情调吗
后来俪姬得知宝瑞走了之后,来安慰了元琼很久。
说到最后也还是告诉她一个公主的身边没有贴身侍女总是不便。
这些元琼未尝不知,但内心里却是不太想找新人。
回来这么几天她时常去找作为宾客歇在宫里的原与筝,便假装忘了这件事。
这日,原与筝有事外出,元琼不得不一个人待在了成月殿中。
她坐在屋内的圆桌边,拨弄着瓶中的已经蔫儿了的茉莉花。
宝瑞最喜欢茉莉花了,以前时不时便剪几支插于瓶中,每次她一走进屋子,便都是沁人的茉莉香气。
现如今这枯萎的花倒是让人越看越沮丧。
这样不行。
看了半晌,元琼站起身来,把那花从瓶中倒了出来。
拿起一把剪子,她一个人往花园中走去。
五月正是茉莉花开的季节,花园中的一角,韵味幽长。
元琼方才举起剪子,想着该如何下手之时,忽然听得假山后传来打骂的声音。
“小东西,你是不要命了吧连陛下的东西都敢偷看。”
她一下就听出了这是子奇的声音。
大概是哪个宫人犯了错,又被教训了。
混杂在骂声中的,还有哽泣呜咽的声音。
紧接着,是奶声奶气的澄清“子奇总管,我奴婢没有偷看,只是茶水恰好翻了,手忙脚乱地把东西挥到了地上。”
元琼皱了皱眉。
多大啊
听着还是个小孩子吧。
子奇还在训斥“那你是不是看到了地上的东西今日得亏是我看到,若是陛下看到了,你小命都没了明天开始,你别待在平成殿了,到三公子殿里去。”
犹豫的声音传来“我”
“子奇。”
元琼绕到假山后,打断了那个小宫女。
低头看去,一个看起来也就刚满十岁样子的小女孩正跪在地上,皮肤雪白雪白的,脸上肉嘟嘟的,噘着嘴朝她看来。
元琼被她这么一看,顿觉心都化了。
跟她比起来,自己好像都不够水灵了。
“公主,见笑了。”子奇一看是元琼,给了个笑脸。
元琼思绪被扯回来,清了清嗓“子奇,这孩子还小呢,骂一骂就行了。”
宫里谁不知道赵子逸难伺候,半夜里总爱叫人,万一宫人睡着了,免不了一顿责罚。长此以往,在他殿里的人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搞不好还会挨一身皮肉伤。
绝对是待在平成殿里端茶送水做做杂事来得好的多。
子奇弯腰答道“公主,实在是因为这小宫女看到了不该看的,没法留在陛下殿中了。”
“人家不是还没回答你嘛,”她说着转向跪着的小孩,“你可是看见什么了”
小宫女圆眼挂着泪,扑闪着眼睫看着她,赶忙摇摇头“没、没看到。”
元琼好笑地抿了抿唇角,心说这小孩还挺机灵。
她对子奇“喏”了一声“她根本就没看到。”
子奇有些为难。
元琼倒是被激起了好奇心“到底挥掉了什么东西,上面难道是写了什么不能看的绝密内容”
子奇讪笑道“公主说笑了,倒也没什么”
元琼接的很快“那既然没什么,你骂也骂过了,还追着人家不放做什么”
“”
子奇又惹不起这个小祖宗。
他只好假装解释道“主要是三公子那里正好缺人。”
“嗯”元琼语调微扬,像被提醒了似的。
她弯起月牙般的眼睛笑道“我这儿也正好缺人,缺的还是个贴身侍女,说起来可比三哥哥那里要紧得多啊”
“”
这祖宗真是越来越伶俐了
见子奇还想说什么,元琼及时地结束了这个对话“行了,这小丫头本公主要来了。三哥哥总不会非要她这个小宫女吧你再重新给他找一个就行了。”
说话时,她无意地动了动手上的剪子。
那剪子大概是之前碰上过水,放久了有些生锈。
动的时候发出了“咔嚓”一声声响,把地上的小姑娘给吓了一跳。
憋了半天,子奇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最后,这小孩到底是被交到了元琼的手上。
等她带着几朵茉莉花回到成月殿的时候,小孩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她后面。
成月殿里洒扫的小内侍看到元琼,手里提着一桶水就跑了过来“公主,徐正卿给您寄东西来了。”
小内侍刚说完,便注意到她后面还跟了个小尾巴“公主,这是”
元琼“路上捡了个贴身侍女,怎么样,是不是挺可爱的”
“”
捡、捡来的
元琼笑了两声,也没心思和他多说,问道“东西呢在哪儿啊”
小内侍赶紧让了个位子,往里指了指“在那里。”
只见两个小内侍合力把箱子抬到院中放下,已是满头大汗,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半人高的箱子,突兀地放在殿里的大院中间,占了好大一片地方。
围着那大箱子转了一圈,元琼也不知道该做个什么表情。
这两天徐夙会寄东西回来,她是知道的。
但倒也没想到会寄来这么一个大家伙。
她记得自己在信里只是让他挑两匹好看的送回来啊
元琼打开箱子,拨了拨里面的几匹彩锦。
确实是佳品。
但还是比不上都城里卖的。
边上一个小脑袋挨了过来,元琼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小尾巴没安置好。
她直起身“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乖巧地答道“巧巧。”
元琼拿起了箱子里的一匹浅黄色的彩锦在身上比了比“那巧巧,你在父皇殿里看见了什么”
小孩子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听她这么一问,鼻子一抽“巧巧什么都没看见”
元琼皱了皱眉,这颜色和自己不太配。
巧巧见她皱眉,瞥了一眼先前被放在地上的剪子,更加紧张了。
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人放下放下手,又朝自己抬起手
她下意识闭起了眼睛,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结果才没有人打她。
只见公主把彩锦往她身上比了比“果然,这颜色还是你穿比较好看。”
元琼好笑地看着呆愣愣地小孩“不说就不说,这么害怕做什么,我是什么妖魔鬼怪吗本公主小时候长得也很可爱的。”
其他宫人们一听都笑了起来。
他们这公主好像长大了,又好像也没比这小孩大多少。
巧巧也是个没心没肺的,松了口气后,跟着周围的人一起笑了起来。
她低头仔细看了看花纹精致地布料“可是,这不是徐正卿专门寄给公主的吗”
虽然她年纪小,但她也听说过好几次徐正卿这号人物。
元琼让人把这箱子抬进屋里,小声回答她“你当我是真要他给我买这些东西啊”
巧巧抬头,眼睛又圆又亮。
对着一个小孩子,自己也成了姐姐,有些话说着反倒不觉得害羞了“我就是给他找点事情,别总绷着只知道扑在朝堂那些事上,别一去就是好久,回来把我都给忘了。”
巧巧恍然大悟“哦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这小孩儿,真懂。
“不过你说他寄这么多回来干什么,就不知道回封信给我”元琼撇了撇嘴。
巧巧摸了摸脑袋,这回她也不懂了。
元琼突然有了主意“送信会不会”
巧巧煞有其是地点了点头“奴婢会很多事情的。”
元琼鼓励性地拍了拍巧巧的头,然后笑着走到了书桌后面。
她拿起毛笔,大笔一挥,草草地写下了几个字,微微风干后装进了信封里。
她就不信,这次他还不给她回信。
说起来,这小孩会做的事,真的比想象中少多了。
元琼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教一个侍女如何梳发。
其他重活吧,她又不敢让小孩干。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算着也到了信笺一来一回的日子。
这天下午,原与筝刚到成月殿,和元琼聊了一会儿。
没多久,巧巧拿着一封信跑了过来“公主,徐正卿回信了”
原与筝有些惊讶“回信表哥也会回信”
巧巧“怎么了吗与筝姐姐”
原与筝自做了说客之后,好久没听人叫姐姐。
她给巧巧递了块糕点“我以前刚给他写信从来都是有去无回,还怀疑过是不是信寄丢了。直到我有次替秦国三公子与他通信,竟是封封都有回信,我才知道,除了表哥觉得是正事的,别的信他一概不会回。”
听闻此言,元琼憋着笑。
确实像他的作风。
这下巧巧来了兴趣“公主,你写了什么呀”
元琼狡黠一笑“我写了两个字。”
巧巧更加好奇了。
元琼想着徐夙收到信后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边拆信边笑道“我骂他混蛋。”
原与筝愣了愣,随即笑出了声。
她用赞赏的眼光望向元琼,也就是小公主能干出这种让表哥没有办法的事。
元琼拆开信封。
上面也只有几个字。
原与筝“表哥回你什么了”
元琼读道“他说臣也是。”
读完,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也是什么”
原与筝凑过来看了看,发现了什么“这信上有折痕。”
元琼把信拿起来,确实有好几道折痕。
可这折痕也不是折信的折痕啊,乱七八糟的。
巧巧嘟着嘴在边上看了半天,突然一拍手“公主,奴婢好像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嗯”元琼捏了捏她凑过来的小脸,“什么意思”
巧巧揉了揉脸,接过了那张纸。
按着折痕将纸对折,又按着斜边折了折。
原与筝和元琼都看向她。
只见那纸在小孩灵巧的手里从大片变成小片,没过一会儿,折出了一个生动的形状。
巧巧咧开嘴笑了笑,把折好的东西递还给元琼。
那是一只千纸鹤。
元琼木木地伸出手,小心地捏起千纸鹤的翅膀,放在了手心里。
原与筝了然“千纸鹤寄情,表哥是看出公主想他了,所以他折了个千纸鹤回你他也很思念公主。”
马上这个叱咤一国的谋士又有些难以置信。
总觉得天都要塌了。
巧巧更加口无遮拦“不对不对,奴婢的娘亲说千纸鹤的寓意就是只此一人,徐正卿是在说非公主不娶呢”
元琼被两个人这么一调笑,哪能罢休。
说不过原与筝,还管不了自己捡来的小孩子吗
她说着就上去又要捏巧巧的脸,“好啊你,做本公主贴身侍女这么开心,天天不做事就学会笑我了”
巧巧“啊”了一声,跳了起来,往边上一躲。
小孩小得一只手就能拎起来,在屋里上窜下跳的,好不活泼。
她边往屋外跑边喊“公主奴婢错了,你饶了我吧”
她头转在后面,没有看前面的路。
刚说完,撞在了门口一个人的身上。
阴影在她的面前拉长,巧巧愣愣地停下步子,抬头看去。
只见子奇睨了她一眼便移开了。
而后,他笑着对元琼说道“公主,陛下让您过去一趟。”
元琼站定,理了理衣袂“本公主马上就过去。”
子奇道了声“好”,慢慢退了出去。
方才这么一闹腾,元琼的头发有点乱了。
她坐到铜镜前,喊了巧巧一声。
小孩突然没了反应。
“巧巧”元琼又喊了一声。
“啊。”巧巧恍然抬头。
元琼拢过鬓发,“前几天才教你帮我梳发髻,来给你的与筝姐姐展示一下。”
从刚刚开始便呆愣愣的小孩一步一步地走向她,只是这步子很是僵硬。
小孩子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元琼一眼看出她的异样,皱眉问道“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巧巧走到她面前,却突然没头没尾地抓住她的袖子,怯生生地说道“公主,你不能去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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