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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林中,半人高的茅草堆越长越高,东倒西歪地掩住了最深处。
在那里,是一排荒冢,还有一块断裂的木碑,上面写着“徐夙”二字。
元琼看一眼恨一眼,把那断木牌子又往边上踢了踢。
她早就想来干这事儿了,奈何先前准备大婚实在是脱不开身。
徐夙站在一边,见她愤懑不已,反倒哼笑了一声。
元琼听见了,转头瞪了他一眼。
想要说他,脑子里又总想着他立碑时该是如何无助,哼哼了一声,到底也没和他计较。
元琼提着裙摆,向最前方的衣冠冢走去。
“家父徐彻”、“家母原芙”几个字刻得很深,她立了片刻,有意行跪礼。
膝未屈,徐夙却托住她的小臂“瑞瑞现在是赵国的长公主,按君臣之分,不该是由你行跪礼。”
元琼笑着奚落他“你平日不是最假规矩了吗这个时候倒想起说什么君臣了”
徐夙挑眉,不置可否。
但也就这么一句,元琼便不再笑了。
她认真了许多“哪有什么君臣,我只想拜拜你的父母。”
徐夙唇角微动。
而后便见她挪开了他的手,捋顺裙摆,跪地。
元琼磕了个头“我会好好照顾息语的。”
徐夙站在那里,听她唤他的字。
每每这种时候,徐诉就好像短暂地活了一下。
那些不让任何人触碰的过去,只有她碰的时候,像是救赎。
元琼抬起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只是想了想,又嘀嘀咕咕地交待“他把我照顾得也很好,父亲和母亲放心,我与他会一直好好的,你们和妹妹也要好好的,下一世一定还能够相遇的。嗯我和息语的话,晚一点再来和你们汇合”
徐夙眸色一深,眼疾手快地把她拉起来“胆子大了,在胡说什么东西”
元琼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额头撞在他胸前,她边揉着额头,嘴里还一边在嘟囔“我也没说错啊人有生老病”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徐夙捏起她下巴,“还说。”
小姑娘这才噤声,撇了撇嘴。
很快又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你不是不信这个吗”
方才他用了点力,又没舍得太用力。
可就这么一下,她的下巴还是有点红了。
徐夙轻柔地蹭了蹭她的下巴,没答她,反倒弯下腰去拍她衣裙上的泥土。
的确不信。
可就算不信,也听不得她说这些话。
万一呢。
元琼随着他的动作低头,她没再管之前的话,突然问起另一件事“息语,这么多年你都没回过徐府吗”
她说的是,那座废弃了很久的老宅。
徐夙的手停顿片刻,而后淡淡答“回过一次。”
就一次。
元琼知道是哪一次。
见他直起身子,她飞快地抓住了他的手。
在徐夙拿出帕子前,她便帮他拂去了指尖的脏。
然后她状似无意地问道“那你想过再回去吗”
一阵沉默。
半晌,徐夙说道“原先晋国的地界大多都划给了秦,那地方也成了秦国的一块地,废弃了那么多年,这次也该被拆掉了。”
这话说得很含糊,说不出是想回去还是不想回去。
唯一的异样大概就是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
那一座座荒冢孤寂地立在土堆上,那些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风一吹,元琼的心无形间就揪了起来。
起初,她以为这么多年他不回去,是因为他厌恶在那里发生的事,后来她才明白,或许他厌恶的只是曾经谁都没能救起的自己。
他不能原谅自己,便再不踏足那里一步。
可此时她看见他孤零零地站在冢前,她想,即便他不回去,即便徐府永远都破烂地荒着,也好比就此消失。
里面的诸多回忆,大抵是他和那些逝去的人之间留下的唯一念想了。
五指扣住,她牵起徐夙“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徐夙被这么拉着的时候,便已经猜到了她想要带自己去哪。
可是当他看着过去的那个废弃的徐府被翻了新后,还是有瞬间的怔愣。
他往前走了一步,紧接着是第二步,府里的一切都布置好了,整洁有序,有条有理,仿若十多年前的那个样子。
徐夙偏头去看元琼。
她在他身侧,轻轻说道“回家了。”
回家。
他垂眸,望向连纹理都与以前一样的石桌。
元琼见他不说话,以为自己猜错了,戳中了他的痛处。
她急忙解释道“我之前让与筝替我买下来的,想着这里毕竟是你家,我是不是又自作主张了如果你还是不想待在这里的话,我们就走吧。”
她拉住他就要往外走。
方一转身,就被他搂住了腰。
“没有不想,”他把她往自己身前带了带,与她面对面说道,“只是好久没听到这几个字了,以前枝枝一看到我回来,便爱朝屋里这么喊。”
她心里一动,两只手抱紧他“息语,我们回家了。如果你一个人不敢回家,我陪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笑了笑,眷恋地摸了摸她的头。
“喵”
静默中,突然响起一声软软的叫声。
元琼敏感地抬起头
她放开他,转头去寻。
走到院里时,果然在假山上有一只小奶猫。
也不知道这小猫是怎么爬上去的,在上面颤颤巍巍的,好像是下不来了。
元琼搬了个小凳到假山下,徐夙还未来得及拦住她,她就已经踮着脚探着胳膊去抱那小猫了。
还好这只猫算乖,元琼没费多大劲就把它抱到怀里了。
她抱着猫凑向徐夙“你看这只小猫,好可爱啊”
徐夙也不知她为何这么喜欢这种带毛的动物,公主府里那只烦人的鹦鹉还被她当宝贝一样养着天天逗,现在来了秦国,竟然还能搞出这么一只小东西出来。
他本能地要往后退,偏偏她踩在石凳子上他又不放心,只好蹙眉接过那只猫。
他把猫放在地上,红着眼睛对她说道“下来。”
元琼扶住他的肩,没动。
反而盯着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到了这个时候,元琼终于天地良心地注意到了徐夙的异常“息语,你不会是对这些小动物过敏吧”
她在徐夙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元琼脸色变了又变,一时半会儿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笑。
不是,合着他之前拿兔子给她的时候,该不会单纯是为了整魏如晏的
好像也突然知道了为什么后来回赵的时候,曲析一脸怪异地要她别带着兔子舟车劳顿。
她那时候还真以为曲析是在体贴兔子。
可不知怎么,徐夙没随她笑,意外严肃地重复“赶紧下来。”
元琼一愣,刚想问他怎么了,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旁边不远处就是一个小池子。
她没猜错的话,那就是徐枝掉下去的那个池子。
元琼没动,还站在石凳上,与他一样高。
她两只手搭住他的肩,问道“你在想枝枝吗”
曾经她同他说,没有人怪他。
自从和她成婚后,他好像也渐渐能入眠了。
可她还是在与他共眠时,不止一次听见他喊枝枝,说他错了。
没救下枝枝,始终是他的心病。
“我和枝枝,像吗”她又问道。
“像。”他答道。
从一开始他便觉得,她与枝枝太像了。
元琼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那枝枝一定也是个特别可爱的妹妹。”
徐夙眼神突然柔和了些。
元琼眼睫颤动,还是说道“沈斯阙说,枝枝落水前唤你了,乞求你救她。”
徐夙忽地敛眉,她抬手去抚他皱起的眉头“我不是枝枝,说不出枝枝那时是怎么想的,但如果是我在那种情况下,息语,你觉得我会不会唤你”
过去没有愈合的伤口再次被撕开。
随着她手指小幅的按动,徐夙眯起眼睛,随即又闭上。
他不敢想。
可他甚至不需要想,便已经有了答案。
如果是她,一定会唤他。
然后告诉他,赶紧走。
而枝枝和她一样,也是这么善良美好的人。
他都知道的。
他向来谋算人心,怎么会连这都不知道。
可他还是没有办法,枝枝那么小,受了伤,像飘零的落叶一般掉进了冰池子里,他却头都没回地
“息语,枝枝是个脆弱不堪的小孩。”
她太了解他了,最知道他会如何折磨自己。
所以她放下了他眉心的手,说出最残忍的话
“你明明就清楚,即便将枝枝救上来,她也活不了了。”
这一言,无比强硬地将徐夙抽离出无法原谅自己的轮回中。
她不想这样的。
可是就如“拾忧”两个字一般,不肯拾起的忧愁,永远都无法解。
“可是你还好好的,就像枝枝希望的那样,枝枝最喜欢的哥哥还好好的。”
徐夙无光的眼里,终于从满是挣扎到多了那么丁点儿释然。
深埋心底的痛苦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呢,幸而有这么一个人,不厌其烦地、一点一点地为他抚平。
他拿下她搭在他肩上的手,要搀她下来。
可明明站得稳稳的人,下一刻,却往他身上倒去。
元琼是故意的。
凳子很矮,摔下去也不会有多疼。
但她还是不自觉地紧紧闭上了眼。
再睁眼时,果然,他很容易就接住了她。
只不过她说倒就倒没收敛住力气,现在两个人一起跌在了地上。
但是浑身上下哪儿都不疼,他垫着她呢。
他盯着她,冷硬道“好好的闹什么不怕受伤”
她却啄了一下他的下巴“不怕,我就是想告诉你,你一直都把我保护得很好。”
过去都会过去的。
而现在,你将你珍贵的人保护得很好。
什么事都不会有。
再不会和以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交代了一下正文的遗留问题,下篇番外就很轻松了。剩下还有三篇,应该29到31号来更,记得来看嗷,顺便到时抽个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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