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班长额头顶上有一只黑碗,这是我们五脏庙的尸身护禄,叫“碗天盖斗”。
它可以保着死者死后不堕饿鬼之道,不受焰口之刑的饥苦。
可是现在,那只的黑碗底部……居然渗透出了血迹。
看到这异象的时候,因为紧张,我脸猛的抽动了一下,如果不是红叶在身边,我几乎有逃跑的冲动。
“又怎么回事?”慌乱中我不解道。
相对于我来说,红叶的脸更加煞白,她也很害怕,不过即便这样,她也还是伸出手来,指点我道:“是那只碗……裂了!”
顺着贤红叶的话和指示,我突然发现,老班长额头的碗的确出现了一条贯穿的裂纹,从碗斗,直通碗底,只不过因为碗的色泽黑暗,粗心的我一时没有看出来而已。
但我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
因为就在我看见碗体裂缝的同时,我还看见在那黑碗的底部……有几滴泛着惺味的液体。
那是黑猫的血!
我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用力太猛了。导致那猫中刀后,鲜血从腔子里喷射了出来。之后,又鬼使神差的落进了班长额头的碗里。
最麻烦的是……那碗还是裂的。
一瞬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微风静默中,随着太阳的逝去,我老班长的脸也渐渐阴暗了下来,那碗底的血,有增无减的往外渗透着,顺着我老班长的额头一点点流向我老班长的眼角。
光影变换中,虽然他没有动,但我心中却不无惶恐!
葬礼上最不能的就是见“红”,我班长的额头上还粘上了死猫血,这怎么能不让人抓狂呢?
在这内外惊咋之间,我脑门子上刚刚落下去的汗水,又冒了出来,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抖动着。
毫不夸张的说,我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默默中,我甚至祈祷着……我的班长呀!您可千万要挺住,咱死都死了,可不能又起来,参与那些“封建迷信”的事情。
这时,不明缘由的赵海鲲从背后冲我喊了一嗓子道:“不二,别紧张。到底怎么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显然也意识到了些什么,同时也是怕吓到我。
我顺着他的话声,轻轻转过头去,神色复杂的告诉他和桂玉秀嫂子道:“老班长头上……有猫血。”
这句话,让我桂玉秀嫂子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也让我师叔赵海鲲浑身猛烈的一抖!
“怎么办?”红叶喘息着寒气问我。
我只能摇头。
一瞬间,所有人陷入了彻底的,绝对的静默。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我老班长的棺材里……忽然响起了“吱吱”的声音。
声音稀疏异常,但丝丝入耳,一声声时重时轻的响动,和一只无形的手般在挠我的脖子,让我浑身汗毛直立。
……那动静,就像是睡着的人在磨牙。
我抖动了一下肩膀,同时转过身体,顺着那声音,木然的看着我老班长的遗体。
他老人家的眼睛……又睁开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和先前老班长在断天师盖棺时睁开的浊眼不同,此时班长的眼睛里……泛着不可理解的阴森和凶光。
而随着那猫儿血渐进着流进我老班长的眼睛里,那眼睛还在渐渐瞪大瞪圆。
伴随着逐渐睁大眼睛的,是我老班长嘴里越发清晰的磨牙生音。
“吱吱嘎嘎”中,我忽然意识到,老班长……要“起尸”了!
此时,赵海鲲已经艰难的将轮椅推上了灵堂,他看了一眼我老班长凶神恶煞的样子,同样吃惊不少。
不过在随后,他就伸手指着放在灵堂一角的棺材盖子道:“不二!快盖棺!这棺材……是墨斗的!…”
赵海鲲的话,听了我一个机灵。
我从电视和八卦杂志上看过,古来治人诈尸,无外乎公鸡血,墨斗棺等。虽然不一定都是真的,但想来也有几分道理。
而且,那断天师在主持我老班长丧事的时候,也事先准备了这么个玩意,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可行不行,我也得试试。
于是,我顺着赵海鲲的指引,立即看到了那面立在灵堂一侧的墨斗棺板。
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然后把那门板一般的棺材板用全身力量一提!居然还真勉强扛了起来。
此时,我恍然发现,棺材板是桦木的,桦木轻,所以这本来应该死沉的东西,却并没有我心中想象的分量。
看来因为老班长死的突然,赵家的丧礼准备的很匆忙。连棺材都是劣质的,并不是上好的木材。
不过在这万般危机的关头,我并没有时间去多纠结什么,而且这棺材板轻,也无形减少了我行动的阻力。
故而,我拿稳板材之后,立刻调整了重心,又提气蓄力,以自己最可能快的速度一步步冲老班长的棺材移动而去。
在女人们的尖叫和班长逐渐加快的磨牙声中,我心知时间就是生命。更知道自己是众人心里唯一的希望了。
总不能指望这些连老鼠都怕的女人和我那残疾的赵师叔吧……
但即便如此,我发现这孤身一人,挪动着这棺材板子也不容易。想加快些速度,却又欲速则不达。
偏偏在这个时候,我老班长的尸身嚼牙声更甚了。而且最让我恐惧的是,老班长不但嚼牙,连脑袋都开始有规律的抽搐了起来。
慌乱中所,我眼看着老班长尸变的节奏,却迟迟不能把棺材板子盖上。心中的急切绝望之情,以如雪崩般一发而不可收拾。
无奈中,我只好大喊一声到:“谁帮我一把!别都看着呀!”
可其实,我并不指望他们能帮我……
但关键时刻,非常令我意外的是,在如此诡异和慌乱的局面中,贤红叶还真是随着我的话,毅然出手帮了我一把。
她简直就是女汉子转世呀!
贤红叶闻言跑了过来,她咬紧牙齿,和我一起抓住那沉甸甸的棺材板,让我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
也借着她这一助之力,我顺利的把棺材板扣在了老班长的灵柩之上!
之后,就是静静地等待和祈求。
说来也怪,棺材板上扣的一瞬间,我老班长磨牙的声音戛然而止了。
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平静。
惊魂未定之下,我喘息了一会儿粗气之后,才站起身子,感激的拍着贤红叶的肩膀道:“咱们家红叶真是女中豪杰呀!不愧是能当主管的人……”
面对我大难之后的调侃,贤红叶却没有事后的淡然。
相反的是,她瞪圆了眼睛看着直立起身子的我,不由又轻声冷颤道:“老田!你身上……是什么东西?”
说话间,所有人都把异样的目光投射向我的躯体。
诧异中,我忙低头自顾。
我身上……到底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