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贤红叶的话,我不住问道:“这黑兰伯城在诡异,也是人一石一瓦盖出来的吧?怎就成凭空出现了?”
对此,贤红叶解释说,这个“凭空”是学术上的凭空。
贤云渡对比了云南与贵州的两处“粟王遗迹”之后,突然发现两者在时间线上,竟然相差一千多年。
也就是说,滇池附近的粟王遗迹主要集中于东汉年间,而贵西北的这些文物几乎全是明代出土的东西。他二者之间除了艺术风格类似以外,似乎也并没有任何直接的联系。
在考古学上,这种独特的现象叫做“文化迁跃”。
所谓文化迁跃,既相同或相似的文物出现在截然不同的环境和历史背景之下,中间却没有明显的线索能将二者联系起来,那些突兀出现的文物就像是从一个点跳跃到了另外一个点,凭空出现,从天而降一般,比如在汉代的棺材里,突然发现了明朝的碗,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而贵州的那座“魔鬼城”,也就是这种“谜题”的典型代表。
汉代的“吞火食花”在粟王归汉之后,销声匿迹了,过了一千多年,又毫无预兆的出现于明代的贵州山寨之中,摇身一变就成了女神花。
但要知道,古哀牢的势力从未达到过贵州的苗寨,滇池和遵义相差三千多里,古哀牢人和苗民也没有任何交集,真好像这种植物穿越了时空,跨越了民族,又凭空出现了一样。
对此,贤云度心头的疑问越发凝重起来,随着研究的深入,他迫切的想知道真相。
他想知道,这种能让人迅速变成干尸的植物来自何处,也想知道为什么一千多年前被人遗忘的图腾会在明代被人重新“利用”,然后又被人迅速废弃,遗忘干净。
最重要的是,贤云渡认为自己的学生不能白死,他也不想让那种“骷髅花”继续残害人命下去。
为此,他迫切需要再次的贵州之行,带上更加专业的设备和技术人员,对那片“诅咒之地”进行更加复杂的调研。
但遗憾的是,他的要求,已经没人顾及了。
当贤云渡对上级提出二次调研要求时,正赶上“十年浩劫”最如火如荼的时候,那会儿每个人都在站队,都在“闹革命”。疯狂的政治运动中,没人顾的上这些无关痛痒的文史研究,更没人会对一个早被人遗忘于大山之中的破城寨感兴趣。
安理说到此为止,贤云渡已然尽全力了,他应该学会放弃,应该学会像普通人一样适可而止。
可遗憾的是,贤云渡不是“普通人”,他的学术精神和内心的愧疚在支持着他,让他继续坚持下去,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再去贵州,进行一番考察。
几年之后,贤云渡还真的等到了一个难得的机会。
也不知道贤云渡通过什么关系,他加入了一个由军方主持的国防工程,而且还顺利的说服了军方领导,把他对“吞火食花”的研究变成了这工程的副项目之一。
总之,千载难逢的机会在向贤云渡招手!
之后,贤云渡匆匆告别了远在云南的妻儿老小,随着军方组织的考察队再一次进入了贵州西北的层峦叠嶂之间。
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说至此,贤红叶微微的叹了口气,流露出无限的遗憾。
我默默听着这一切,思考许久后,对贤红叶提问道:“就这样失踪了么?你们家属就没找过部队?部队没有解释?”
红叶闻言,冲我点头道:“军方肯定是找过的,但是他们的解释……莫名其妙!”
贤红叶告诉我说,在她爷爷“消失”一年之后,耐不住性子的奶奶去军队询问过一次丈夫的下落。
可军方的回答只有八个字:“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无奈中,贤云渡的妻子只好回家拉扯孩子,她一边忐忑的等待丈夫的消息,一边四处打听丈夫的下落。
可一连两年下来,妻子并没有等到丈夫归家,甚至没有书信,她只是在每个月收到丈夫按时邮寄回家的津贴,保健品,以及在年关上丈夫发回的一封简短电报。
那电报上写着:“一切安好,勿念!”
第三年,思夫心切的妻子积劳成疾,被诊断出了肝癌,随后在痛苦中撒手人寰了。
直到死,她也没有在见过丈夫的面。
失望中,妻子对十七岁的儿子贤语鹤最后吩咐了一句:“等你爸爸回来……”
然后,“等爸爸回来”,就成了贤家几十年来一直期盼的目标。
……以上,就是贤云渡的故事。
说至此,贤红叶对我总结道:“在后来,军方说我爷爷在一次事故中失踪了,给了一笔抚恤金,又给我父亲贤语鹤安排了工作,但我们家谁也不信,因此这么多年下来,我们还在四处打听当年‘事故’的真相……最起码,我们想找回爷爷的遗体。”
我拧眉道:“那这么多年下来,你们有眉目了么?”
红叶摇了摇头道:“进展极少,我们只知道爷爷当年参加的国防项目叫‘74工程乙案’,好像是针对苏联的一个项目。项目位置在贵西北,更具体的,就无从得知了。”
无语中,我点了点头,同时口中重复着:“74工程……乙案?”
红叶点头,随后她告诉我,她家还保存着许多有关于哀牢古国和吞火食花的资料,她经常看,所以贤红叶对这些知道的非常详细。并且从小开始,贤红叶由衷的对爷爷的研究着迷。
因为那些故事,贤红叶选择了文史专业,如果不是父亲贤语鹤的阻拦,贤红叶很可能继续贤云渡的研究。
说至此,贤红叶不无遗憾的告诉我:“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通过对这朵骷髅花的研究,找出我爷爷失踪的真相,最起码……把尸体找回来。”
我点头,表示完全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说至此,我和贤红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沉默中我盯着那菜刀和老班长的笔记,恍然意识到,我班长应该也对这种骷髅花研究过一番的。
而且这把万历皇帝御赐的菜刀也是明代出现的东西,它的时间点,恰好和吞火食花二次出现的时间相互重合。
我立刻意识到,鲁南赵家和这种邪恶植物之间,有某种必然的建议。
而这种联系,很可能就是老十九对菜刀垂涎三尺的原因之一。
于是,我快速的把自己的想法和红叶说了,我还问他我是否应该去一趟贵州或者云南,调查一下这个骷髅花的遗迹?
可红叶的回答,却搞了我一个大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