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李稚蝉手腕一翻,直直将匕首捅了下去。
兰成蹊一脸惊怒交加,伸手就要抓住她的手腕,只不过李稚蝉右手一转,换了一个方向,冲着他的心口扎了下去。
那把匕首锋利至极,当利刃没入兰成蹊的胸口的时候,竟然悄声无息,只有帘帐上被溅上的血红才能证明刚才发生了什么。
李稚蝉特意将那匕首在肉中转了两圈,只听到兰成蹊一声闷哼,吐出一口血来,正好喷在她的身上。
“为什么”他无力地捂住胸口,一双眼睛暗沉似海,看着李稚蝉。她看进他的眼眸,觉得自己竟然瞧见了伤心。李稚蝉冷冷笑了笑,只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那可是兰成蹊,铁石心肠,怎么可能因为她的背叛而难过
她扯了扯嘴角,眼睛里面没有一丝情绪“因为”
“这是你教我的呀,先生。”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是想要独揽大权,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她是想要当皇帝,可是如果明晚攻城有兰成蹊在身边,那么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名正言顺地当上天子。
明夜,她要让所有人看到她李稚蝉的决心。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先生。先生教我帝王心术,教的第一课便是平衡,不过我记得,在那之前,您可是身体力行地告诉我,只有心足够狠,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李稚蝉拍了拍兰成蹊惨白的脸,见他又吐出一口血。
“只不过先生放心,当我得势后,必然不会像当年先生对我一样对您,”李稚蝉不急不慢地理了理头发,擦干了身上的血迹,又套上了里衣。
她的身姿窈窕,在灯火之下更是漂亮得令人挪不开眼睛。
兰成蹊看着她,眼睛不眨。
她是那么的美,吐出来的话却那么的冻人心扉。
他只感觉一阵难以言喻的心痛直直抽到他的心上,不仅仅是因为那里被她插上了一刀,更是因为她的冷漠。
兰成蹊本来都已经想好了,今夜之后,他会像她提亲,三书六礼地将她迎娶过门。十里红妆,良田千亩,他都会一样不落,让她成为整个京城最让人艳羡的新嫁娘。他会爱她,重她,与她琴瑟和鸣,相知相伴,共度一生。
只不过他竟然没想到,他爱的人竟然这么恨他。
其实李稚蝉恨他吗
也不完全为是。
李稚蝉其实相比于怨恨,她是更加感激兰成蹊的。在她无家可归的时候,他给她了一片虽然不算可以遮风挡雨、不过却可以稍稍喘上一口气的屋檐。他羞辱她,将她当成一个玩物,可是他还是让她活了下去,教她帝王心术,尔虞我诈。
他只不过是不将她当成一回事而已,不给予她一丝半点的尊重。
而这正是李稚蝉最接受不了的地方。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当李稚蝉一无所有的时候,她可以不把它当成一回事,可是现在她有能力反抗了,必然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种地步。
即使他现在想给予她尊重,也晚了。
他的爱情最后只是一厢情愿。
“看来我错了”兰成蹊惨淡一笑,“我当初就应该杀了你。”
可是他舍不得啊。
这是他最爱的少女,即使如今她在她心间捅上一刀,他也依旧犯了贱一样地爱她。
他只觉得难过。
那一刀插得那么坚定,那么狠,就由此可看出来她下手时候的决心。
她是真的要他死吗
李稚蝉不为所动“可是晚了,先生。”
兰成蹊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不晚稚蝉,只要你愿意,咳咳,我可以将这一切咳咳当成没有发生过。“
我依旧爱你,好不好
李稚蝉摇了摇头“不好。”
她披上了外袍,下了床,拾起地上他的玉佩,最后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兰成蹊。他虽然脸色煞白,只不过还是那么的美,甚至多了一丝病态中的柔弱,更是动人心弦。只不过李稚蝉心硬如铁,没有再看他,转身出了门。
只不过在离开的那一刻,她依稀看到他的眼尾有泪光闪过。
兰成蹊的手无力地搭在胸口上,眼神无神地看向了门口的方向。李稚蝉走的时候没有彻底关上门,他现在还看得见她的背影。
少女的身影在月光之下显得那么瘦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为云烟。
“稚蝉”他最后看了一次,然后闭上了眼睛。
李稚蝉看了一眼兰成蹊庭院屋角的琉璃灯。它依旧若无其事地挂在那里,对于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她知道这会是她最后一次看到这盏琉璃灯了。
其实她的目的不在于杀了兰成蹊,只是在于让他明天晚上不能参与谋反。
即便他武功高强,这心头上的一刀他是怎么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痊愈,恐怕七天之内都下不了床。
这就足够了。
少女踏着来时的路回到了她的院子。
她早已不住在当年那个破破烂烂的屋子中。兰成蹊给了她一座小院,里面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都应有尽有,美不胜收。
只不过韩问已经不与她住在一起了,他还是住在当年的房间中。
李稚蝉推开了门。
她看见一个黑影坐在房中,周围没有点上一盏灯,漆黑一片。
她轻轻出了声“谁”
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那是谁。
那个黑影手指一动,一道火光在油灯上应声而亮,照出了那个人苍白隽美的脸。
韩问。
他的脸色比兰成蹊的好不到哪里去,身上还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李稚蝉走到他的身边,举起油灯,细细端详着他,而与此同时,韩问也正在看着她。
兰成蹊留下来的吻痕都已经化成了青青紫紫的痕迹,在她的领口露了出来,而韩问知道那是什么。
“任务完成了吗”她没有坐下去,反而继续站着,仿佛不知情地一样展现着她身上的吻痕。
“奴才幸不辱命。”韩问低下头。
两个人之间很久都没有声音,寂静无声,只听见外面鸟雀扑棱翅膀的声音。
直到李稚蝉听见一声轻轻的啜泣。
她将韩问的下巴用手指抬了起来,借着油灯的光看着他泪流满面的脸庞。
韩问生得英秀,哭起来也十分好看,在她看来别有一番楚楚可怜的姿态。
当然,这只是韩问在她面前的模样。
李稚蝉背后的他如同一头恶虎,凶神恶煞。
她轻轻地搂住他,让他把头埋在自己怀中。
韩问颤抖着身子,伸出双臂环绕住她的身子,哽咽道“对不起殿下,对不起,奴才也不想哭的,对不起”
他哭得泣不成声,眼睫毛都被眼泪打湿,看起来可怜又乖巧。
“殿下,对不起”
李稚蝉抱着他,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今天晚上便是李稚蝉准备要攻入皇城的一夜。
她换上了戎装,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
镜子里面的少女生了一幅素丽温婉的面容,眼神却肃杀冰冷,提着一把利剑,仿佛一头即将破出牢笼的野兽。
韩问站在她的身后,也一身铠甲,腰间垮着一把弯刀。那把刀看起来早已见血多时,散发着一股森森寒气。
他同样也看着铜镜中的她“殿下”
李稚蝉闻声回头。
“是时候了。”
她点了点头,带上头盔,走出了宰相府大门。
赵启瑞等武将正等在门外,带着一队军马。附近的左邻右舍像是感到了有什么不对劲,各个紧闭门户。看见是李稚蝉出来了,他诧异地抬了抬眉毛“宰相大人呢”
“大人昨夜被贼人暗伤,如今身体抱恙,恐怕今夜攻不了城了,不过大人下旨,令殿下掌管军队,带兵上阵。”
韩问的声音清亮,在这被火把染红的夜空下传出了很远。
李稚蝉举起了兰成蹊素不离身的玉佩。
赵启瑞不屑“我要见宰相大人。”
他后面的一个侍卫叫了起来“不过只是一个女流之辈,哪里能统领千军万马,还是回家嫁人生孩子吧。”
不少士兵窃窃私语,军心已有一些动摇。
这时李稚蝉终于说话了“你说的可当真”
那个侍卫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那是当然,女人怎么可能当皇帝,怎么可能成大事”
韩问丝毫没有动怒,看着李稚蝉,仿佛知道她要做什么。
“既然如此”李稚蝉微微笑了笑,清丽的容貌让那个侍卫恍了恍,“那你就去死吧。”
剑光一闪,众人只看见那个侍卫的脑袋滚落在地。
他连眼睛都还没来得及闭上。
“谁还有什么质疑”她提着滴着血的剑,依旧带着笑,慢条斯理地问到。
赵启瑞看了她一眼。
“赵将军,”她走了上前,将剑收回剑鞘,“你是一个聪明人,待我登上大位之后,兰成蹊能给你的,我也可以一样不落地给你。”
“荣华富贵,封妻荫子,你想要的,都能从我这里得到。”
赵启瑞自从她砍下那个侍卫的脑袋后便沉默不语,如今他看着她,带上了头盔,缓缓点了点头“殿下不要失约。”
李稚蝉露出了一个带着血腥气的微笑“自然。”
她跨上马,便看见韩问走到了自己前面“殿下”
一身戎装的少女看着高大的少年,没有说话。
“奴才祝殿下旗开得胜,一马当先,”他温柔地看着她,目光缱绻,“还有”
“如果奴才这一次不能活着回来,还请殿下记住我。”
李稚蝉点了点头,执起他的手,在上面亲了亲“再见,韩问。”
他笑了笑“再见,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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