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情绪很激动,她一遍遍确认自己在黎稚界待过的时间就是三百年。可当方天慕说出,她既然诞生在黎稚界,为什么知晓多久为一年这个时间概念呢?小江沉默了,因为多久为一年,的确是小白告诉她的,包括为人的种种,怎么生存,怎么活着,甚至人类的语言,也都是小白教给她的。
但将三百万年记成三百年,怎么想,也有些牵强。小江解释着,自己和小白跨到蓬莱界,又回到了人间后,自己也活了许多年,人间的一年给自己的感觉,与黎稚界时小白给出的一年差不多,如果真把一万年记成一年,那回到阳间之后,自己的感觉会非常强烈的。
方天慕再次心算了下那指甲大的花瓣,带给人能量级的蜕变数,发现三百万年还算少的,以凡人之躯来算,这小片花瓣,足够给一个凡人续上近五百万年的寿命,很难相信陈虚白和江昌丹璞吃了之后,仅仅待了三百年。
而且,很多地方现在都讲不通了,连小江自己都觉得蹊跷,她既然诞生于黎稚界,那她应该就是“江起”孕育进化而来的生灵,可“江起”孕育的生灵,皆是以黎稚界的能量为基础而构建成的“形式”,方天慕判断,当黎稚界的能量放到蓬莱界或者人间,应该是需要十分漫长的过程,才能消耗尽,并替换成人间能量的。而无论是之前的江昌丹璞,还是现在的小江,即使她们的能量纯净到了纯粹至极的地步,但也并非不是人间的能量。
小江再次仔细回忆起,自己记忆出现的第一幕。在那片树林之中,柴火堆旁,她的意识逐渐清晰,首先看到了一张脸,不对,她感觉不对,首先看到的不是一张脸,而是星星。
星星?三人疑惑地抬起头,回忆着昨夜的种种,黎稚界的夜里,只有一个地方有光,正是“丹陉”的深渊,其余光芒皆被引入黑洞,不可能有星星存在。但小江执拗地认为,自己当初迷迷糊糊中,看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星星,漫天星辰如梦似幻,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小白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逐渐清晰。
而陈虚白对江昌丹璞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咦?姑娘,你是谁,这是哪?”
是的,那一幕,也正是陈虚白在黎稚界的记忆初始,陈虚白说自己是睡了一觉来到了这里,是外来之人,这一点,小江很是坚信,因为陈虚白和自己一样,对黎稚界的种种十分的陌生,一开始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生存下去,而记忆的第一幕正在黑夜,没多久,守护者就来了,他们两个依偎着逃窜,没跑出去多远,就被追到,小白看到了一朵花,诞生之初的她,觉得一切都新奇,便吃进了嘴里
周惜琴插话问道:“既然小白也是刚刚来到黎稚界,那他为什么认定你诞生于这里呢?”
小白回忆道:“三百年后,我们两个终于能走出黎稚界,回到蓬莱界,我以为是去到了小白所说的人间,可小白却说那里不是,也不清楚那是什么地方,可当我们想回头的时候,我能够穿回黎稚界,小白却不能了。而小白从始至终都有着过去的记忆,我却没有,那个时候,小白就开始猜测,我其实是由黎稚界诞生的生灵,但不一定是‘江起’孕育的。”
而从黎稚界来到蓬莱界的陈虚白和江昌丹璞,因为三百年没有进食,所以分吃了蓬莱界的一个果子,导致他们又在蓬莱界待了七百多年,这也是为什么蓬莱界的“仙人”们,和两人这么熟悉的原因。而吃了果子的江昌丹璞,依然能够回到黎稚界,甚至七百年后,跟着陈虚白回到人间的江昌丹璞,依然能够找到回蓬莱境和黎稚界的路,如此,他们都更加确信,江昌丹璞诞生于黎稚界。
薛中巧一直很好奇,她开口问道:“睡一觉,怎么会来到黎稚界呢?成仙的路,不是要先到蓬莱界吗?”
小江回道:“小白真的是睡了一觉,他没有说谎,因为当我们回到人间之后,发现时间并没有过去一千年,小白是在他睡着的地方醒来的,而我也躺在他的身边,他手里还攥着睡觉前吃剩下的饼子,不过他睡的地方真不怎么样,一直有石头落下来,砸在他的脑壳上,他的头和肚子被砸的都是血,但只是皮外伤。”
众人更加意外,没想到蓬莱界和黎稚界还与人间的时间有断层,这里的岁月并不能影响到人间的时间流动,可方天慕此时却有些怀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张果老当初对自己所说的话岂不是悖论?既然这里和人间是时间断层的,那蓬莱的仙们,是如何知晓人间情况,并给予人间福瑞的?
后来的故事便很短了,回到人间的陈虚白,带着江昌丹璞,一路游历,并开始修行。或许是在黎稚界和蓬莱界神游后得到的蜕变,原本的陈虚白,生在一个修行世家中,却出乎意料的不善修行,甚至连入门都做不到,心灰意冷的他,在十四岁这年离家出走,而后才梦游黎稚界,历经一千年。可梦醒后的陈虚白,竟然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修行天分,从凡人悟道,一步登入钟黎之境,三年便入彧弃,而江昌丹璞的修为更是毫不逊色。且修行期间,他们偶然悟出了一道异火,正是时间第八火——凡稚,从此陈虚白和江昌丹璞精修火术,并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四年后,也就是陈虚白十八岁这年,他们在游历期间碰到了李不涣,且相伴而行了两年之久,二十岁这年,陈虚白带着两人来到了沉氏一族
薛中巧不由得叹息道:“可惜,你们若是避开那沉氏族地就好了。”
小江叹了口气,说道:“避不开的,他早晚得回去。”
方天慕抬眼一望,问道:“回哪?”
“沉氏啊。”
“为什么说回去,你什么意思。”
小江说道:“小白正是从沉氏一族里离家出走的呀,他本姓沉,叫沉虚白,后来改成了陈虚白,他一直想要回去,向爹娘证明自己是能够修行的。”
“啊?”“啊?”两个女人不由得叫出声来。
方天慕只觉得头大,陈虚白竟然是沉虚白,他出自沉氏,这可在自己看到的那份李不涣认罪书,以及沉氏有关陈虚白和江昌丹璞的记载中,从没有被提及过。
眼看着三人一副震惊的面容,小江说道:“这有什么呢,改个姓氏而已,沉氏一族就改过名字呢,改过三次,最早的时候,姓窦,小白说过,生在世下,往往身不由己,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人在,血脉才能传承不止。”
“那....”周惜琴一脸难色,“为什么,他们会杀你们?”
小江的脸阴沉下去,当夜之景再次涌现,她说道:“一场大火,在族地烧起来了,他们冲过来杀我们,毫无理由地杀,小白完全懵了,他看不到自己的爹娘,却见着自己的兄弟飞过来要杀自己,不涣哥不见了,不知去哪了,还好他当时不在,我们边打边逃,后来.....我就记不住了,或许小白死在了那里。”小江捂住了脑袋,懊恼道:“脑海中就剩下了快乐的记忆,和小白在一起的任何时光都是快乐的,他消失了,我就什么也记不清了。”
一只手放在了小江的肩头,是方天慕,小江抬起头,看向方天慕,蓦地,她失神了,忽然幽幽道:“小...小白?”
三人有些意外,立刻回头,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方天慕回过头来,小江却还在失神之中,眼眶还有些湿润,片刻后,她低下头去,仿佛记起些什么。
还没等方天慕讲话,“丹陉”的光与暗,开始交替,黎稚界的“夜”,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