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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帮清溪迅速掌握了一百种南菜面的做法,帮清溪修缮了一番旧面馆,帮清溪想出了如何经营面馆的最佳策略,甚至帮清溪培养了翠翠、小兰两个得力助手。但就在清溪面馆开张前一日,杨老将徒弟叫到面前,说了一番话。

“师父的一碗仙在杭城小有名气,师父也有一批老主顾,如果师父帮你宣传一番,开张第一天就能帮你拉来一批客人。但师父不想那么做,清溪啊,你命苦,师父心疼,可做生意没有一帆风顺的,师父能教你的都教你了,接下来的路,师父想让你自己走。也许开张前几天生意冷清,但只有体会过从零到有体会过苦,才能锻炼耐性毅力,将来再遇挫折,想想最初,都容易挺过来。”

清溪懂,至少她觉得自己听懂了。

杨老又道:“知道咱们师徒关系的不多,你也不用往外说,自己记在心上就好。师父应该不会去你的面馆,倘若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你尽管来找我,师父私底下帮你出出主意。”

“谢谢师父,师父安心休养,我一得空就来看您。”清溪跪下去,认认真真地给老人家磕头。

杨老笑着扶她起来,捏捏清溪的细胳膊,道:“往后起早贪黑做面,比跑好几圈还累,晨跑可以停了,你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别光顾着生意,注意休息,别累坏了,翠翠管烧火,小兰打扫端盘,你只管做面。”

清溪点头,也叮嘱师父别再偷偷去厨房了,老人家在锅台前忙了一辈子,做了无数碗面,却累坏了腰。

“行了,好像以后就不见面了似的。”杨嫂笑着打断了师徒俩的“依依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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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清溪亲手点了两大挂鞭炮,噼里啪啦的爆破声中,她踩着凳子,揭开了面馆前的牌匾。

漆黑的牌匾上,是杨老托一位老学究客人题的三个金色大字:徐庆堂。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清溪仰着头,好像看见每年过年,父亲都会踩着板凳取下自家酒楼的牌匾,小心翼翼地擦拭一番,那时父亲的神色,比清明祭祖还要郑重,仿佛酒楼牌匾是祖宗传下来的无价珍宝。

清溪一直望着牌匾,直到眼里的水儿彻底收了回去,清溪才转过来,笑着对身边的母亲妹妹们道:“好了,往后这就是咱们徐家的面馆了,娘你先带妹妹们回去吧,里面地方小,你们都占了,客人没地方坐怎么办。”

林晚音也知道自己帮不了女儿什么,见远处似乎有路人对这边感兴趣,女儿怕是要忙了,林晚音连忙带着两个小女儿走了。

清溪脸皮也薄,做不出在大街上拉客的事,先去厨房待着了。

小兰、翠翠站在门口,有客人过来,两人便热情地解释:“我们面馆今日开张,第一天所有面一律半价,您进来尝尝?”

穿灰色长衫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低头看面馆外摆着的木板。

漆黑木板三尺来宽,有腰那么高,上面用粉笔写了几行秀气端正的小字:“

今日菜单

蟹黄面

猫耳朵

虾爆鳝面

每碗一角

开张之日

一律半价。”

中年男人皱眉,指着木板问小兰:“别的地方一碗五分,怎么你们家这么贵?还半价,糊弄人呢吧?”

围过来的其他客人纷纷附和。

小兰原是顾世钦身边的丫鬟,接人待物都游刃有余,面不改色地解释道:“我们店敢卖这个价,味道自然比别的店好吃,蟹黄、虾仁用料也足,保管您吃了赞不绝口。”

“那猫耳朵怎么也这么贵?”立即有人提出质疑。还有人欺负小兰、翠翠是年轻的丫鬟,半起哄半调戏地问:“莫非你们家用的是真的猫耳朵?”

翠翠气愤,小兰挡住准备理论的翠翠,还是笑:“您真想知道,不如进去尝尝,我说的天花烂坠都可能是自吹自捧,不如您自己评判。“

“原价一角,半价五分吃碗猫耳朵,当我是傻子啊。“语气不善的那人最先离开了。

一个走了,看完热闹的其他人也纷纷散场,转眼一圈人就都走了,一个客人都没拉进来。

清溪在里面听着,当小兰第三次被人调.戏后,清溪忍不住了,往外走几步,叫小兰、翠翠进来。

“小姐,他们都嫌贵,要不咱们卖便宜点?”翠翠小声建议道。

清溪摇头。一分钱一分货,如师父所说,她要的是重振“徐庆堂”这个名号,而不是单单为了赚钱,价格高是因为她的面够味道,物有所值,也许一开始会有人因为价钱离开,但只要一个人吃了,只要口碑慢慢传出去,不怕没生意。

小姐主意大,翠翠不说话了,瞅瞅门口,暗暗替小姐着急。

清溪表面镇定,其实心里也惴惴,师父说的很有道理,但能不能行得通,在经历过刚刚的期待、失望后,清溪的信心也一点点变薄了。她重回厨房,坐在小板凳上,眼睛不时往外瞄。中午用餐高峰期只有两小时,今天掐着吉时开业,只剩一小时了。

清溪低头,手腕上是父亲送她的腕表,距离开张,已经过了十五分钟。

该不会一单生意都没有吧?

念头刚起,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带笑的声音:“开张了啊?我可盼了一个月了。”

难道是师父以前的客人?

清溪惊喜地往外走,跨出厨房,就见门口站着一个穿西装、留平头的中年男人,容貌属于中等偏上,见到她,男人笑着点点头,彬彬有礼。清溪忽然觉得对方有些眼熟,她最近考虑的事情太多,忘了,小兰一下子就想了起来,替清溪寒暄道:“原来是隔壁西餐厅的周经理,往后咱们同街做生意,还请周经理多多提点。”

清溪终于记起来了,她第一次来面馆,碰巧赶上周经理过来劝师父将面馆租给他的东家。

“周经理有事吗?”清溪礼貌地问。

身为大厨,清溪特意仿照父亲掌勺时的着装做了两身衣裳,底下是黑色长裤,上面是白色短衫,干净是干净,但与姑娘们爱穿的彩色衣裙比,毫无美感。但周经理觉得,以这位清溪小姐的长相,就是穿成乞丐,只要她一露脸,便没人能抗拒她的美,尤其是那雪.白娇.嫩的脸蛋,真是叫他想去捏一捏。

“咳咳,街坊嘛,我来捧捧场,上一碗蟹黄面吧。”周经理笑着挑了靠近厨房的桌子坐。

他摆明不是真心过来吃面的,清溪打心底不想让这个人成为面馆的第一个客人,但人家好言好语的,她实在没道理逐客,道声谢,系上围裙去厨房做面。翠翠跟进去烧火,小兰见周经理伸着脖子往里望,便故意站在厨房门口,假装好奇地打听西餐厅的生意。

周经理看不见美人了,颇为扫兴,不过小兰长得也水灵,便改为陪小兰聊。

“呦,没看出来啊,清溪小姐竟有这么好的手艺。”面端上来,周经理尝完一口,立即赞道。

可惜清溪主仆三人,没人稀罕他的夸赞。

周经理哧溜哧溜地吃了一碗面,汤水也喝得干干净净,然后借着品评面的由头,走到厨房门口跟清溪说话。清溪勉强敷衍,小兰尽量客气地催客,周经理都不听,就是赖着不走,最后翠翠受不了了,大声对着门外道:“周经理要是觉得好吃,那就赶紧去外面帮我们吆喝吆喝呗,别人都说我们卖高价骗钱呢。”

这下子周经理不走就是不帮忙了,恋恋不舍地瞄眼清溪,他转身走了,出门直接回了隔壁的西餐厅,才没帮忙拉生意。

翠翠狠狠呸了口。

小兰瞅瞅自家小姐花似的脸蛋,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回家我给小姐做个口罩,就医院护士戴的那种,把脸遮住,看哪个还能乱瞅。”

这主意不错,清溪心情好了点。

又过了会儿,右邻“山居客”酒楼派了一个伙计过来,捧着花篮对清溪道:“我们掌柜叫我送礼来,恭贺小姐面馆开张,祝您生意兴隆。”

花篮里摆了百合、黄.菊、康乃馨等新鲜花朵,一看就是刚从花店买的,清溪亲手接过花篮,托伙计替她表达谢意。伙计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清溪一靠近,他脸就红了,但很懂规矩,一眼都没多看,回去复命了。

“这个才是真的贺喜呢。”翠翠开心地欣赏花篮。

小兰向清溪普及山居客的消息:“山居客是杭城老字号,刚刚伙计说的掌柜是陈家五少爷,单名一个尧。陈家也是大户,不过其他少爷们要么经商要么学医要么留学去了,只有五少爷自幼爱吃,接管了酒楼。”

清溪默默记下。

这个中午,不算那位别有居心的周经理,清溪只接待了三位客人,好在客人们都夸了味道。

下午整条御桥街都没什么客人,到了后半晌,行人终于渐渐多了起来。

晚高峰情况稍微好一些,从四点到六点半,清溪一共卖了八碗。

“再有一小时就打烊了,猜猜还能卖几碗?”翠翠闲得无聊,要跟小兰打赌。

小兰希望有四碗,一天凑个十五碗的整数。

“那我猜九碗,凑二十!”翠翠目标比较大。

清溪在心里算账,按照原价算,一碗卖一角,利润大概六分,二十碗才赚一块二,一个月三十天全干,也才三十多块,还不够给师父的租金。当然,清溪相信,往后生意会一天比一天好的,不可能每天只卖二十碗。

“哎,这么好的面馆,居然没人来?”

熟悉的声音传进厨房,清溪笑了,陆铎这个人,真是光听声音就给人一种很阳光的感觉。

她走出厨房,然后意外又不是很意外的,发现陆铎身后还跟着一个戴墨镜的黑衣男人。上个月晨跑每次见面,顾三爷都没戴墨镜,今晚重新见到他这副打扮,清溪竟然有点不太习惯。

“清溪小姐,今天赚了多少啦?”陆铎随便挑了一张桌子,无比自然地问清溪。

面馆九张桌子一个客人都没有,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猜到清溪生意肯定很惨淡,但偏偏话从陆铎嘴中说出来,没人会觉得他在讽刺,就是单纯的好奇。

陆铎把她当朋友,熟稔的语气,让强撑一日的清溪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无奈,自嘲道:“够请你吃一碗面了。”

陆铎哈哈笑了起来,才知道清溪也有风趣的一面。

清溪可笑不出,瞪眼陆铎,招呼另一位客人:“三爷想吃点什么吗?”

顾怀修不管外甥已经挑了桌子,径直走到他上次来时坐的正对厨房的位置,淡淡道:“猫耳朵。”

清溪嗯了声,看向跟着挪过来的陆铎。

陆铎本来想吃个荤的,舅舅一点单,他就想起上次清溪那碗失败的猫耳朵了,乐着道:“我跟舅舅一样,顺便检查检查清溪小姐苦练一月的成果。”

清溪转身进了厨房。

陆铎一点都不认生,直接跟去厨房近距离看清溪做面。

小兰觉得陆铎没色心,见顾三爷坐姿端正眼戴墨镜,也没有窥视小姐的嫌疑,她便走到门口,试图再拉几个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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