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冷兵器肉搏这码子事,和“你瞅啥瞅你咋地”都是很有共通之处的——
别的不提,气势最重要!
而论起气势,又有什么能比得过一只身高两米有余、浑身流动着金属光泽、就差把“给爷死”贴在头盔上的铁罐头级武者呢?
更何况,身为死亡骑士的胡安·克莱门特,比起寻常的重装战士,身周更多了一层散发着刺骨寒意的幽冥魔力——
平常待在凤凰台上的时候,克莱门特就一向离群索居:倒不是憨厚的荆棘骑士人缘不好,实在是他身上无时无刻不缭绕着的幽冥魔力,足以让靠近他的普通人牙齿打战,也就是领主大人、劳瑞大师等几个魔法高手,和其他的僵尸不死人敢和死亡骑士肩并肩;
不过,这层人际交往中的可悲厚障壁,到了战场上却成了举世无双的精神武器。
尤其是克莱门特的强烈战役刺激下,无数缕暗黑色的死亡雾气从他铠甲的缝隙中汹涌溢出,直接将他周身五米之内渲染成了重度污染的幽魂之地——周围的倒霉山贼们,就算没被符文巨剑敲碎,也会在接触到这股雾气后由于强烈的恐惧陷入精神错乱。
眼看着克莱门特如同一条特大号、浣熊市版的守门藏獒,在凤凰台门口呼喝着大杀四方,最先感到不安的甚至并非攻城塔后的西里乌斯,而是角鹰庄园天台上的某位狗领主。
“靠……”夏侯炎眼看着死亡骑士挥起巨剑,给一颗山贼脑袋来了记本垒打,忍不住用自己的苍鹰纹袖子直擦冷汗,“不会胡安一个人就把活都干完了吧?我还想趁这机会练练新兵呢……”
凯伦·勒佩格在一旁冷哼道:
“如果对面的弱智们能放任这铁罐头一个人解决战斗,那只能说明,他们已经弱到拿来练兵都不配了!”
由于劳瑞大师已经赶往绿坝墙头、准备精神魔法去了,此刻的天台上只剩下好整以暇的夏侯大官人、苦命劳工凯伦小姐,再加上给两人端茶送水的女仆安洁·伦道尔了。
安洁也是经历过感染区历练的人,按说心理素质也应该够强悍了,但她仍然在斟茶的过程中,始终背对着城门外的方向,显然是看也不想看克莱门特一手摆出的杀戮盛宴:
面对无甚智能的滚滚尸潮,和目睹活人被无双割草,两者给人带来的精神冲击明显是不太一样的;
不过夏侯炎和凯伦两个老江湖当然无所谓了,都是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城门外的战况,其中凯伦还怀着报复无良领主的阿q式恶趣味,伸出纤手在该名领主的贴身女仆身上狠狠揩了几把油。
夏侯炎心想幸亏老子没把姐姐带过来一起观战……
不过这两个作壁上观的边缘ob者没能高兴太久,城门外的战局终于还是出现了变化。
山贼也不是傻蛋,撞过南墙以后还要加速助跑再撞一次的——更何况他们还有个一直保持着冷静的指挥官西里乌斯:
克莱门特的夺命三板斧排头砍完之后,簇拥在攻城塔下的山贼联军们,也算是琢磨出点滋味来了:
你丫的确是势大招沉、装甲又厚又硬,可毕竟动作缓慢啊!
老子凭什么跟你近身肉搏、自讨苦吃?
于是随着西里乌斯一声令下,周围的山贼们撒腿就跑,离着克莱门特撤出了八丈远的距离——身穿轻皮甲的山贼们速度本来就快,胡安·克莱门特身上的幽冥金属装甲又不是核动力外骨骼,断然是追也追不上的。
而就在山贼士兵们撤离前线的同时,联军的远程火力也终于开始发威。
其实在攻城塔接近凤凰台之后,已经有一群山贼弓箭手在抛射箭矢来还击墙头的开拓军投石手,只不过由于无法瞄准而准头欠佳罢了——这帮早已把弓箭在手里准备停当的山贼射手们,二话不说就调转目标,朝着目标巨大的克莱门特拉满了弓弦一顿猛射。
山贼箭矢的铁箭镞上并没有铭刻着“元素裂解”符文,要穿透克莱门特的魔法金属护甲,毕竟还是有点力有不逮;
但山贼联军胜在准备充分、人多势众,这群弓箭的储备还足够的强盗射手,活像是刚刚打开了王之宝库,密密麻麻的羽箭不要钱一般朝克莱门特攒射而来,似乎是想要把他扎成一头毛发格外旺盛的脊峰箭豪;
而在无数羽箭的动能冲击之下,克莱门特虽然安然无恙,但要继续向前冲刺杀敌,未免就有点碍手碍脚了。
不过,死亡骑士并非真的孤军奋战;
因为霜枫岭的战士,由黄坡军校的政治教育和领主大人的高额军饷连接在一起,齐心协力、并肩作战;
一代又一代的凤凰台战士们,都选择了优势火力之路!
就在联军射手开始放箭的同时,绿坝墙头上、刚刚还都举着盾防御箭矢抛射的霜枫岭投石兵们,顿时有点儿坐不住了——
要知道,胡安·克莱门特是谁?
他是伊戈尔开拓军的军事首长,开拓军新兵们顶头上司中的顶头上司!
这时候开火,可是兼具痛殴敌军、争取战功和拍领导马屁的大好时机!
甚至在克里斯·曼恩下令还击之前,已经有一群满怀热忱的投石兵们,高喊着“忠诚”“团结”“必胜”,抡起膀子甩着投石索猛击山贼射手了。
于是一时之间,克莱门特在挨射,山贼射手射人的同时也在挨射,而墙头上的开拓军投石兵们纯粹就是在射人。
这组射与被射的攻受关系,一时间竟然形成了稳定的三角形结构。
而每当战场上时不时传来一两声惨叫和痛哼声,大家就知道,又有哪个山贼傻叉没在攻城塔的阴影里躲好,被霜枫岭石弹给当场撂倒了……
甚至还有几个不长眼的山贼,铆足了劲把箭矢往角鹰庄园天台这个凤凰台的最高点抛射过来,不过这些力道已衰的羽箭,还没来得及命中领主大人的金贵身躯,就被站在角鹰庄园楼下充当宙斯盾的威尔逊鼓起阵风、吹了个不见踪影。
角鹰庄园天台上,夏侯炎注视着城门外的这一幕,久久无言。
“凯伦,告诉我,是不是大陆上所有的战争都这么像街头流氓斗殴?”他问。
“不,只有您的部队是这么打仗的。”凯伦特意把“您”这个字咬得很重。
遭受冷嘲热讽的领主大人,只能一个劲儿地自我安慰:
这都是因为新兵刚被招还没来得及好好训练,等到以后,作战的组织性纪律性肯定就能好得多了,十年树人、不可强求……
丫当然想不到,一段时间以后,大陆上的各势力提起霜枫岭部队时,为表敬意,都是先往地上啐一口唾沫的。
不过有一句说一句,凤凰台东门外的战况之所以如此混乱,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作战双方都很有默契地保持着克制。
以霜枫岭为例,凤凰台的大门依然紧闭,门后的开拓军步兵仍旧整装待发,城头上的劳瑞大师才刚刚选择好一个足够牛逼的精神法术,直到目前为止,除了有限度的投射物支援以外,实际上是克莱门特一直在家门口唱独角戏;
而统帅着山贼联军的皮甲武士西里乌斯,更是老神在在地看着自家手下和凤凰台对射了半天,直到石弹造成的伤员见多、身边的小头目们眼露焦急之色,这才不紧不慢地喝道:
“给我烧!”
于是,山贼喽啰们吭哧吭哧地从攻城塔背后,推出了准备多时的秘密武器。
三四辆简陋的独轮车上,满满装载着一颗又一颗苹果大小、通体黝黑的圆球,看起来就像是缺少引信的手雷,或是特大号的羊粪蛋。
“快,帮我看看那是什么!”夏侯炎赶紧把远望镜塞给凯伦,毛手毛脚地把她推到天台前侧以便观看,顺便就当给安洁报仇。
女寨主只是凑着远望镜瞧了一眼,就冷笑道:
“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炎爆弹’!”
“炎爆弹?”夏侯炎咂了咂嘴:这名字听起来倒是挺威风的。
“一种炸弹,受到冲击就会爆炸,制作方法是从光荣联邦那边传过来的。”魔族出身、对联邦兽人存在严重歧视的凯伦·勒佩格,满是不屑地哼了一声,“这玩意儿威力不大,帝国军部甚至都瞧不上,也就裂魂之地上的山贼们当个宝捧着——瞧这数量,估计是几家山寨把长时间储存的家底放到一起凑了凑,哼。”
“没有危险?”夏侯炎眯眼看着远方的几只炎爆弹推车。
“没有。”凯伦撇嘴道,“你不是说,已经给绿坝涂好了精灵产的防火涂料吗?要是您的‘精灵涂料’连这种最劣等、连魔法都不是的爆弹都挡不住,那还挺废物的。”
夏侯炎讪笑了几声。
或许是由于某位领地成员的存在,“精灵”这一概念在很多霜枫岭人的脑海里,的确是和“废物”脱不开干系的;
不过,夏侯炎还算是比较信任从龙骨峰精灵宝库刨出来的防火涂料;
毕竟人家远古精灵文明,成家立业就是靠的植物资源,就连精灵城池都是完全用植物材料修建的——如果连精灵涂料都无法防火,那大陆上的房子们就都一把火烧掉好了。
不得不说,除了大捧大捧的海蓝水晶以外,精灵藏宝库里储存的防火涂料,也算是给霜枫岭这座木制领地解决了又一个痛点:
在猎龙行动以前,为了搞到一批足够实用的防火药剂,唐纳德师傅甚至都想豁出老命、跑到岩溪城去秘密收购了。
而现在,古精灵帝国的遗产,终于可以跨越数千年风霜岁月,在裂魂之地这片战争热土上经历一次正经的考验:
山贼联军士兵们在推出一车又一车的炎爆弹以后,又变戏法一样抬出了一只两米多长、奇形怪状的三角形木制器械,看起来就像是大号加粗版的弹弓;
而等他们将这玩意儿插在地上,然后在顶端的开叉处绑上弦索后,夏侯炎才愕然意识到,原来这玩意儿还真他娘是弹弓!
他身旁的凯伦·勒佩格,一脸嫌弃地看着少见多怪的领主大人,眼神中的鄙夷活像是老儿北儿京儿看见了外来户。
于是,山贼们使用“炎爆弹”的方法就昭然若揭了:
他们把黝黑的圆弹安装在巨型弹弓的弦索上,然后几人合力,如拔河般拉近弦索,“嘣”的一声就把炎爆弹朝着绿坝的木质墙体弹了过来。
看似人畜无害的黑色圆弹,在接触到绿坝墙面的一瞬间,就伴着震耳欲聋的巨响,炸成了一团焰芒闪动的大火球,正上方绿坝墙头的投石兵们顿时因为剧烈的震动滑倒了一片,膨胀的热风更在墙头两侧吹起了无数秀发。
不过等到焰芒散尽后,众人才愕然发现,原来这“炎爆弹”也是个不堪大用、腹内原来草莽的臭皮囊——
凤凰台的木质围墙上,不仅没有燃起山贼联军心心念念的燃烧烈焰,甚至就连爆弹的冲击波本身,都没能摧毁绿坝的防御结构,只是在命中点的附近炸出了一块堪称平坦的乌黑弹坑。
比起爆炸冲击力更强调引火效果、在兽人正规军的掷弹兵手中扮演燃烧弹角色的炎爆弹,毕竟没能敌得过来自远古的精灵涂料,这也部分说明在那个千年以前诸族反叛的纷争乱世,为什么只有兽人叛军在精灵面前总是吃瘪——
——原来种族克制是真的存在的!
原先还紧张兮兮的夏侯大官人,见识了炎爆弹的实际效果,顿时大松一口气,一下子又在角鹰庄园的天台上显得优哉游哉了起来,就差给丫配备一柄羽毛扇、一张古瑶琴、让他对着敌军弹奏一曲东风破了。
凯伦·勒佩格在自家主人身旁狂翻白眼。
不死心的山贼联军,拉着大弹弓又朝绿坝投了几颗炎爆弹,这才终于沮丧地面对了现实:无论眼前的营地看起来有多像木头,但这玩意儿简直比花岗岩还要更难点燃。
不过,“火烧连营”的春秋大梦破碎以后,整个山贼联军依旧只有一个人保持了冷静。
“谁让你们往城墙上投弹了?!”西里乌斯厉声喝道,“给我翻转弹弓,就往那个黑铁罐头身上投弹!给我把炎爆弹的库存清空!”
仿佛是为了呼应西里乌斯的命令,凤凰台门前的克莱门特如大风车一般挥舞巨剑,从空中扫落了大片大片的箭矢,如同炮轰雁群、击落飞鸟无数;
而墙头上的劳瑞大师,带着不怀好意的狞笑,刚刚唱响了精神咒语的第一个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