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元的提议,不仅让傅冬避之唯恐不及,更让两个代表觉得不可思议。
夏玫在度过了最初的震惊之后,瞄了傅冬一眼,道:“张经理,你快别祸害人了,这电影院但凡还能榨出点油水来,也不至于连工资都发不出来。”
胡相文吧嗒抽了口旱烟,额头上的皱纹挤出一个深深的“川”字,道:“张经理,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办法?如果是,那咱们没啥好谈的了,耍人也不是这么耍的。”
张君元对夏玫和胡相文的话置若罔闻,本来这两个代表就是他故意捣鼓出来用来清场的,在他的计划里,他俩的唯一作用就是安定外面那帮人的心,而这件事到底行不行,最终还是要着落在正主身上。
所以,他根本就懒得在他俩身上浪费口舌,鼓动三寸不烂之舌道:“傅老板,你先听我给你分析分析,再拒绝也不迟。咱们这座电影院占地面积9亩,加上附属设施,一共是15亩,而且权属清晰,最重要的是地段是真的好,旁边就是一中、实验中学和实验小学,隔了一条街是人民医院,离市政府步行只有五分钟……。”
傅冬一脸茫然地看着张君元滔滔不绝,打断道:“不是,张经理,你到底想说啥?”
张君元有些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道:“在电影院这块地皮上开发房地产绝对能赚钱,傅老板,在我认识的中,数来数去,就你有这个实力了。”
傅冬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大笑道:“张经理,你快拉倒吧,我呀,就一个二道贩子,你太抬举我了。再说我也不懂房地产,一头扎进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傅松见老二没有因为被张君元夸奖两句就头脑一热答应下来,暗暗给他点了个赞。
尽管这座电影院的地段确实如张君元所说,一等一的好,如果用来搞房地产开发,绝对会有很多人来买,但问题是,现在有几个人买得起?
跟沐城一样,东莱的房地产市场没有足够的有效性需求,这种情况下去搞房地产开发,纯属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
不过,傅松此时倒是对张君元有点刮目相看了,虽然他出了一个馊主意,但这年头一般人别说出这种馊主意了,恐怕连想都不敢想。
这是个有想法也有胆量的人,如果他自己有这个实力,傅松觉得他很可能就自己单干了。
果然,张君元遗憾地叹了口气,用一种惋惜的语气道:“可惜喽,要是我自个儿有钱,我直接自己干了。傅老板,你再考虑考虑,算我求你了!”
傅冬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干不干。”
张君元见傅冬态度坚决,觉得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肩膀顿时垮了下来。
一直在角落里当泥菩萨的傅松,这时突然开口问:“张经理,如果你自己干,你需要多少钱?”
张君元看了傅松一眼,心里也没当回事,张开右手五指,一句话没说,继续闷头抽烟。
“500万?”傅松觉得500万并不算多,因为这500万不仅仅是搞房地产开发的启动金,还要分出一部分来安置电影公司的职工。
“咳咳咳……。”张君元猛地咳嗽起来,然后摇头苦笑:“我说的是50万,有这50万,好好运作一下,就可以拿到电影院这块地皮的使用权,然后用地皮作抵押向银行贷款。500万?我倒是想啊,如果有500万,那把握就更大了。”
傅冬和两个代表听得云里雾里,但傅松听懂了张君元的计划。
如果他有50万,他就用这50万作为首付款,从市政府手里拿到电影院这块地皮的使用权,接下来就是众所周知的用土地使用权进行抵押贷款,然后搞房地产开发。
如果按照张君元的操作,那么他就成了最大的受益人,不过傅松并不觉得市政府会让他占这么大的便宜,如果他是东莱市的领导,必然会将电影公司职工安置这个烫手山芋扔给张君元。
用一块十来亩的地皮外加一座闲置电影院的代价,丢掉了一个大包袱,这笔生意对是政府来说,并不吃亏。
傅松没有在说什么,回头看向窗户,窗户外面是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这些眼睛让他突然想起了某个冬夜里蜷缩在墙角里的胡三槐。
老子还是心太软了啊……
傅冬死活不肯接手电影院,张君元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向两位代表投去歉意的眼神。
胡相文眼神一暗,在椅子腿上磕了磕烟袋锅子,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出办公室。
大家见胡相文出来了,呼啦一下子涌到他身边。
胡相文轻轻地摇摇头,然后是重重的一声叹息。
夏玫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两眼无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下可怎么办?种子、化肥、农药、花生薄膜、提留款、课本费、学杂费……。”
张君元硬着心肠装作没听见,给傅冬使了个眼色:“你自个儿去仓库挑吧,看上什么拿什么,至于钱?看着给点就行。”
傅冬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包里掏出一沓百元大钞,放在桌上:“出来时拿了一万,买空调用了不到四千,剩下都在这了。我就不跟你讨价还价了,两台3千瓦汽油发电机,再加一台接片机。”
张君元拿起钱掂了掂,苦笑道:“这也太多了。”
傅冬看了一眼夏玫,叹了口气,对傅松道:“老三,咱们走。”
兄弟俩出了门,然后迅速地去仓库里搬了两台汽油发电机和一台接片机,这两样东西都不重,一台小功率汽油发电机也就三四十斤重,接片机更轻,所以一手拎着就能走。
临走时,看到角落里还堆着几个军绿色的铁皮汽油桶,傅冬挑了两个卖相最好的,最后又扯了几根油管。
环顾一周,傅冬拍拍满是油渍的手,道:“差不多了,就这些吧。”
傅冬一个人拎着两台汽油发电机,剩下的东西傅松拎着,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大门口,将东西扔到三蹦子后斗上。
上了花冠,傅冬从窗户望着电影院大楼,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老张今天能不能脱身。”
傅松道:“别看他们嘴上叫得凶,动起手来还是有分寸的,不会把张君元打死的。”
傅冬被他逗乐了,摇摇头道:“其实仔细一想,张君元这个经理当的也不容易。你说得对,电影行业的大环境不好,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咱们县的电影公司,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张君元头上。”
傅松一边开车一边问:“张君元刚才说的你就真没点想法?”
傅冬白了他一眼,“你二哥我不傻!”
傅松笑了笑道:“张君元还是挺有想法的,可惜时运不齐,如今陷在了电影院这个烂泥潭里,想爬出来却有心无力。”
傅冬惊讶道:“你是说他没忽悠我?搞房地产真行?”
傅松摇头道:“现在不行,得过几年才行。”
傅冬道:“你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远水解不了近渴,那么多人嗷嗷待哺呢,一刻都等不了。依我看啊,咱们县的电影公司没救了。”
傅松道:“县电影院最值钱的就是那块地皮,过个十年,翻个几番就跟玩儿似的。我觉得吧,你不妨跟张君元合作,把电影院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