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宏听得一愣,不过还是忍住没问。
傅松自嘲地笑笑,道:“小王,晚上我要请陈书记吃饭,就在南郊饭店吧,你订一个包间。”
“好。”王永宏点头,“傅总,是哪位陈书记?”
傅松道:“陈建设。”
王永宏恍然大悟,陈建设在沐城干了三年的一把手,今年年初调到了省城,现在是省chang委,兼zf书记。
只是,有一点让王永宏很费解,以他对傅松的了解,傅松几乎从来不主动跟官场中人打交道,给他当了这么多年秘书,还是第一次见他主动邀请官员吃饭。
不过他没有多想,又问:“晚上几个人?”
“我一个,陈书记一个,还有我一个大学同学。”
傅松想了想道:“再加上……,郭总吧。”
郭凡声在远景集团当集团党高官时,跟陈建设打过交道,晚上有他在的话,显得不会那么突兀。
“好,我过会儿通知郭总。傅总,今天还去二机床厂吗?”
按照计划,傅松今天是要去二机床厂看看的,但王永宏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似乎难以成行。
就在上个月中旬,远景集团与第二机床厂达成合资协议,双方投资亿美元建立合资企业,注册资金亿美元,远景集团投资7000万美元,占总投资的54%。
新成立的合资企业,将借助第二机床厂的技术力量,为沐城汽车集团研发、生产汽车制造设备。
之所以选择跟第二机床厂合资,一方面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毕竟第二机床厂是本省最好的工业设备制造企业,没理由舍近求远。
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傅松记得该厂是国内机床工业“十八罗汉”中唯一的幸存者,同时也是“十八罗汉”中的另类。
别的机床企业在2000年后纷纷发起海外并购,沈阳机床收购德国希斯,北一机床入住德国瓦德里希科堡,杭州机床厂控股了德国aba磨床,大连机床厂重组了德国兹默曼,哈尔滨量具兼并了德国凯狮……
这些机床企业高调出海,一时风光无限。
但国内机床“十八罗汉”中,唯有一家企业,不显山不露水,在“十八罗汉”等中国机床企业一个个在海外跑马圈地时,这家企业却选择了另一条国际化道路:专注于在海外做大市场规模,而非投资规模。
这家企业就是济南第二机床厂。
“十八罗汉”中的其他17个罗汉,在2011年后,随着大潮退去,一个个现出裸泳的原形。
本想“弯道超车”的十七罗汉,一个个“弯道脱轨”:要么被并入到工业集团,要么被民企并购,要么破产重整,几乎全军覆没。
“十八罗汉”一下子去了十七,仅余第二机床厂这么一个硕果,一直到2020年代,机床行业也是目前国内少数仍存在“卡脖子”的技术领域之一。
傅松虽然不怎么喜欢郎咸平这个人,但他并不反对郎咸平的某些话。
比如,郎咸平就大肆抨击过国内的那些所谓“企业家”和企业做大做强的病态心理,称这些有两个臭钱就知道去海外买买买的人,都是些有病的人。
郎教授的这个评价,简直就是对着国内那些没穿衣服的所谓“企业家”们说,你们没穿衣服,你们光着屁股,你们没货。
郎教授说话虽然难听,但在傅松看来,却一点都没说错。
一个身残的太监,就算是娶了一百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依然改变不了废物的本质。
打肿脸充胖子,很光荣吗?
打铁还需自身硬!
没有脚踏实地的品格,没有精益求精的精神,没有一步一个脚印打好基础的耐心,难道凭好大喜功的买买买就能把企业“做强做大”吗?
自己身上没点干货、硬货,还要砸锅卖铁去买别人不要的东西,这不是傻×是什么?
而且,真以为并购或者控股一个企业后,这个企业就属于你的了?
其实真不是这么回事。
举个大家都知道的例子,吉利收购沃尔沃后,吉利就可以随便使用沃尔沃的汽车专利了吗?
怎么可能?
沃尔沃的老东家福特首先就不答应,因为福特收购沃尔沃后,两家的很多专利已经实现了交叉捆绑,很难再分开。
吉利委曲求全,求爷爷告奶奶,借了无数的钱,最后居然给自己娶了个姑奶奶,搞笑不?
那么,吉利收购沃尔沃后,它的技术到底怎么样了?
呵呵呵。
第二机床厂没有上市,没有海外并购,甚至也没有贷款,不张扬、不唯上、不跟风,始终游离在“主流”之外。
从企业风格上来说,第二机床厂跟远景集团非常相似,当然也非常对傅松的胃口。
所以,沐城汽车集团成立后,在选择合作对象时,傅松第一个就想到第二机床厂,而且在合资谈判时,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将二机床厂的一个叫张志刚的人调入合资公司担任总经理。
三十五岁就成为一家上亿美元资产的合资企业的总经理,可以说创造了历史记录。
当然,免不了有人质疑傅松的这份任命书,但傅松这次却力排众议,独断专行了一回。
“不去了,改天吧。”傅松确实有些心不在焉,说话都是懒洋洋的。
原本这次来省城,他最重视的一个合资项目就是第二机床厂,甚至可以说,他就是为第二机床厂才来省城的。
只是因为昨晚戴靓的事情,他现在却没了参观的心思。
反正已经划拉到了碗里,晚个几天去也没关系。
中午时分,戴靓如约而至。
“戴主任。”王永宏看到戴靓出现在酒店门口,连忙迎了出去。
“王秘书,傅总在吧?”戴靓上次去沐城时,跟王永宏有过一面之缘。
王永宏一边走一边道:“傅总等你一上午了,本来今天是要去二机床厂参观的。”
戴靓心头不由一暖,紧接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嫣红。
跟随王永宏来到傅松房间,一进门,戴靓便注意到会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硕大的包裹。
傅松听到动静后,从里间走出来,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戴靓艰难地从包裹上收回目光,用力地咽了口唾沫,神色不自然道:“起来晚了。”
傅松抽了抽鼻子,隔着好几步距离,都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儿,眉头微皱道:“你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
戴靓有些不好意思到:“你走后,我把剩下的那瓶都喝了。”
傅松不知道该怎么吐槽她,叹了口气,指了指沙发道:“坐吧。”
王永宏上完茶,很有眼力劲儿地转身离开,还特意把房间的门关上。
房间里只有一张三人沙发,戴靓犹豫了一下,直接紧挨着傅松坐下。
傅松只觉得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酒气,不仅不难闻,反而有一股别样的味道。
看着她略带湿气的长发,傅松好奇问道:“你刚才洗澡了?”
戴靓脸色一红,低头嗯了一声,不过马上又抬起头大胆地望着他,道:“我可不想让你嫌弃我。”
傅松笑了笑,指着桌上的包裹道:“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万,从现在起,就属于你的了。”
戴靓愣了一下,一脸困惑地看着他,问道:“不是说好70万吗?”
傅松道:“多出来的30万,你自己看着安排吧。”
戴靓摇摇头道:“不行不行,我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说到这,她心脏猛跳了几下,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问:“这三十万是买我的?”
“哈?”傅松有些跟不上她的节奏,“你说啥?”
戴靓咬了咬嘴唇,问:“在你眼里,我值三十万吗?”
傅松终于明白了她什么意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道:“你快拉倒吧,三十万?老子花三十万就为了跟你睡一觉?老子又不傻!有这三十万,老子还不如给农村小学买牛奶呢。”
戴靓虽然也不觉得自己值三十万,但自己认为是一回事,从傅松嘴里说出来却是另外一回事。
尤其让她受不了的是,傅松刚才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就像站在猪圈边,对着猪圈里的猪指指点点。
她不禁又羞又恼,很想将手里的热茶泼到他那张讨人厌的脸上。
可一想到今天来的目的,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
傅松见她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说话重了,于是柔声道:“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戴靓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其实你没说错,我本来就不值三十万。”
傅松轻轻抽了抽嘴巴,苦笑道:“都怪我这张嘴。你听我说,这多出来的三十万,我不是给你准备的。”
戴靓半信半疑道:“那你是给谁准备的?”
傅松道:“你二哥。”
“啊?”戴靓瞪圆了眼睛,她想过无数种可能,但打死也想不到会是这个答案,“为什么?”
“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真话!”
傅松看着她道:“因为他是你二哥,所以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愿意帮他。”
戴靓眼圈一红,紧紧抿着嘴唇,好半晌才憋出两个字:“谢谢!”
傅松递给她纸巾,笑着问:“是不是很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