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老板你是……,你是那个……。”伙计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往学校方向指,“去年夏天你让人给放了气。”
“对,就是我!”傅松心里马勒戈壁,你才被人放了气呢,你全家都被人放了气,“你们这到底洗不洗车?”
“洗!”伙计立马应道,你来之前是不洗车的,但你来了就洗车了,打个气都能赚50块钱,洗车轻松点,要10块钱不过分吧?
于是,伙计市侩地伸出右手食指:“10块钱一次!”
傅松自然知道他狮子大开口,却懒得跟他侃价,随手甩给他两张十块钱:“今天洗一次,明天晚上再洗一次,后天上午我来取车。”
“啊?”伙计直接被整懵逼了,这是啥操作?
“啊什么啊?”傅松将钱塞到他手里,“我这车不能刮着碰着,停里面行不?”
“行行行!”伙计连连点头,看在二十块钱的份上,你就算把车停我床铺上我都没意见,“老板,这边这边。”
傅松在伙计的指引下,将车开进修车铺子停好,锁好车后又交代了几句,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花二十块钱,给车找一个隐蔽的停车场,物有所值!
离开修车铺子后,傅松安步当车,溜达着往镇上走去。
时间还早,天色也未黑,这个点可不是扒门偷人的好时候,于是傅松就戴上墨镜,漫无目的地在镇子上瞎逛起来。
经过镇卫生院时,他突然想起了老同学汪静,对于这个上学时候经常给自己带饭吃的老同学,傅松一直心怀感恩之心。
她去南方投奔亲戚好几年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
原本说好了她到了南方安顿下来后给自己打电话,但走后便没了消息。
她在这边已经没了亲人,傅松想找人打听都办不到。
“你要看啥病?我们下班了,今儿我值班,小病能看,大病明儿再来。”
傅松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站在卫生院的大院里,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女医生。
“我没病。”
“没病你来卫生院干啥?”
“不是……。”傅松有些哭笑不得,“我来打听……,找个人,汪静医生是在这工作吧?”
“汪静?”女医生愣了一下,仔细打量着傅松,好奇问道:“你找她干啥?”
傅松半真半假道:“我是她同学,毕业后好多年没见了,听说她毕业后分配到了老家的卫生院。”
“哦,你是她医专的同学啊,咱们还是同行呢。”女医生果然被傅松拐到了沟里,“你不知道?”
傅松装糊涂道:“知道什么?”
女医生道:“她早就辞职了。”
“辞职了?”傅松装作惊讶的样子,“好端端的怎么辞职了?现在去哪了?”
女医生吧啦吧啦将汪静家的那点事儿简单介绍了一遍,最后叹息道:“孩子孩子没捞到,净身出户,去南方投奔她亲戚了。造孽啊!”
傅松耐着性子听完,试探问道:“那你现在跟她还联系吗?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过年的时候她回来看过孩子,我们还见过一面,不过她只说在深镇打工,具体在哪我就不知道了。”
“过年的时候?今年?”
“对,就今年二月份。”
“你有没有她电话?”
“没有。”
“谢谢了大姐。”傅松有些失望道,深镇那么大,流动人口又那么多,人海茫茫中找一个人比登天还难。
“哎,你是哪位?下次见了小汪,我好跟她说啊。”
“不用了大姐,我……,我就是路过。”
女医生朝傅松的背影撇撇嘴,路过?糊弄鬼呢,瞧你那失魂落魄劲儿,说不定在学校的时候跟小汪有一腿呢!
不过,看这人的穿着打扮,肯定是个有钱的主,小汪也真是没福气……,唉!
从卫生院出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镇上还没有装路灯,不过借着路旁店铺里的灯光,倒是能看清路。
傅松专门挑偏僻的小路走,也多亏了他对这里熟悉,绕来绕去没有迷失方向,一路顺利地来到了徐倩家门前的巷子。
在巷子口盘桓了一会儿,找了一个没人的时机,用最快的速度窜到徐倩家大门前,手刚搭上门环想敲门,不料轻轻一用力,门居然开了。
这娘们儿也真够大胆的!
将门打开一条缝,傅松闪身挤了进去,然后迅速地掩上门,插上门闩。
这个过程除了门轴的吱呀声,便再也没发出任何响动。
蹑手蹑脚地走到院子里,看到徐倩正坐在正屋的桌子前,担心自己这么走进去会吓到她,于是轻轻地咳了咳。
“哎呦,吓我一跳!”徐倩还是被咳嗽声吓着了,待看清是傅松来了,起身拍拍胸口,“走路跟娘们儿似的,一点声也没有!”
傅松抽了抽鼻子,笑道:“真香,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徐倩从门后的架子上扯下一条新毛巾,摔到傅松身上,笑骂道:“你就是个吃现成的!洗手去!”
傅松走到手压井旁,见桶里装满了水,倒是省得自己压水了,往铜盆里舀了两瓢水,洗了两下手,打上香皂,一边搓一边道:“没个自来水就是不方便,等过段时间你肚子再大点,手压井都不用不了了。”
“我可没你说的这么娇贵!”徐倩在一旁用大肚子轻轻蹭着傅松,“听说秋天镇上就要铺自来水管了,我在想这房子要不要装自来水。”
“为什么不装?”傅松冲干净手,用毛巾擦干净,笑道:“这房子留着吧,偶尔回来住两天也好。”
对于这种小事儿,徐倩一向不怎么在意,爽快道:“嗯,听你的。”
在徐倩家住了一天两夜,傅松走之前对着徐倩千叮咛万嘱咐,倒是她这个当事人,反而嫌傅松婆婆妈妈跟个老娘们儿似的,催着他赶紧走。
来的时候偷偷摸摸,离开的时候更加万分小心,毕竟大白天不比天黑。
运气不错,顺利地来到巷子口,回头看了看,箱子里空无一人。
步行来到修车铺子,看到自己的沃尔沃还停在里面,傅松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车没丢就好。
绕着车一边转着圈一边上下左右检查,不时伸手摸摸拍拍。
伙计紧跟在傅松屁股后面道:“老板,你就放一万个心吧,你这车我可当祖宗供着呢,磕秃噜一点皮我都赔不起!”
傅松在引擎盖上摸了一把,点点头道:“洗的挺干净的。”
“按你的要求,前天晚上和昨儿晚上各洗了一遍,你看看,锃亮锃亮的,苍蝇落在上面都得打滑!”修车铺的伙计也是个妙人,被傅松一夸就开始翘尾巴了。
傅松觉得这伙计还算机灵,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随口问道:“你是这里的学徒?你师傅呢?”
“嘿嘿,算是学徒吧。”伙计一笑露出满口大白牙,“我给我爸打下手。”
原来是父子店啊,师傅就是老子,老子就是师傅,难怪这家伙敢次次跟自己狮子大开口,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不过我下个月就去沐城职业技术学校上学了,我爸说那里的技术不错,让我去偷……,好好学习。”小伙计差点说漏了嘴,好在反应快,硬生生改口了。
傅松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小,随便唠个磕,居然就能碰到自己的“学生”,而且还是准备去偷师的学生。
他一点都不介意有人去偷师,既然开这门课,就必须毫无保留地教会徒弟。
“你爸眼光不错,我也听说过沐城职业技术学校,是所好学校!”傅松自夸起来一点都觉得脸红,“不仅不收学费,还发生活补贴,只要用功学习,还能拿奖学金,实习的时候还发实习工资,你去了保准不后悔!”
“哎呦,老板,你对沐职挺了解的嘛,你有亲戚在那上学?”小伙计看着傅松年纪不算太大,自动地将他的孩子过滤掉了。
傅松笑呵呵道:“我就住在沐职附近,没有比我更了解沐职了,你想打听情况,算是问对人了!”
跟小伙计瞎扯了一会儿,把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傅松深藏功与名,拍拍屁股上车走人。
回到县城,傅松直奔老二的超市,本来打算接上傅声远就回沐城,不料在老二的办公室碰到了出差刚回来的张君元。
一见面,张君元就握着傅松的手使劲摇:“傅总,可算把你给盼回来了。”
傅松被他的热情搞得尴尬癌快犯了,用力抽了抽手,没想到对方没有撒手的意思。
“张总……。”
“哎!在你面前我哪敢称总!你要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老张。”
傅松跟张君元不是头一次打交道,但今天对方的热情让他心生警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心里腹诽不已,脸上却笑容依旧:“恭敬不如从命,老张,都是自己人,你别这么客气,叫我老三就行。”
张君元又不傻,傅松客气那是他的事儿,自己却不能蹬鼻子上脸,笑哈哈道:“叫傅总叫习惯了,还是叫傅总顺口,顺口。”
傅松向老二投去询问的目光,这张君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傅冬可不像张君元一样需要巴结傅松,坐在沙发上屁股都懒得抬一下,笑道:“老三,老张去了一趟沪市被刺激到了,回来后想大干一场。”
“哦,是吗?”傅松被吊起来胃口,好奇问道:“老张,到底怎么回事?”
张君元伸手示意道:“傅总,说来话长,我们坐下说吧。”
傅冬起身道:“你们先聊着,我去换壶茶。”
张君元道:“傅总来了你得把好茶拿出来,就上次我在你这喝的碧螺春,别藏着掖着。”
傅冬笑骂道:“那还是老三给我的呢,谁缺了茶,他都不会缺了茶。”
嘴上这么说,他还是依着张君元的意思,从办公桌后面的柜子顶上拿下一盒茶叶,用竹镊子给每人杯子里扔了一小撮,一脸肉疼道:“用壶沏茶太浪费了,将就着喝吧。”
张君元无语道:“你别弄得跟小鸡儿撒尿一样,多放点,多放点。”
傅松也看不惯老二这副小气巴拉的模样,他现在嘴已经养刁了,喝不惯寡淡无味的茶水,从老二手上夺过茶叶盒子,直接往张君元杯子里倒茶叶。
“哎呦我的亲娘!”傅冬在一旁心疼得直跳脚,“造孽啊!”
傅松给张君元倒完,又给自己杯子里到了小三分之一茶叶,“老张,我车后备箱里还有几盒茶叶,过会儿你挑两盒。”
张君元高兴得合不拢嘴,搓着手道:“那多不好意思。”
“茶叶不就是给人喝的吗?”傅松给他杯里添上热水,“我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收藏茶叶的人,弄了点好茶,当成宝贝一样藏着掖着,甚至还供起来,俗,俗不可耐!”
张君元笑道:“是啊,这好茶就跟钱一样,谁他娘的不喜欢?有的人赚了钱后,就守着一堆钱当起了守财奴。我以前听人说过这么一句话,钱如果放在那不动弹,那就是一堆废纸。
钱只有花出去,流动起来,才能实现它的价值。就像这好茶一样,摆在那占地方不说,他娘的还勾引人,还不如泡着喝进肚子里呢,哈哈!”
“哈哈!”傅松只觉得张君元的话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拍着沙发扶手大笑,“英雄所见略同,老张,就凭你这番话,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使不得使不得!”张君元姿态放得很低,用茶杯口给傅松碰了一下,轻轻抿了一口,一脸享受似的道:“我没念过多少书,粗人一个,但也知道这茶好喝,香,真他娘的香!”
“张老哥,你这话就谦虚了。”刚才张君元的那番话,让傅松对他刮目相看,他现在可不敢真的拿他当粗人,这个转业军人,实则粗中有细。
虽然作为县电影公司的经理,把电影公司给搞黄了,但那是非战之罪。
八十年代大陆电影行业最顶峰时,包括大中小电影院、放映队在内一共将近二十万个放映单位,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这个节骨眼上,几乎一个德性,黄的黄,倒闭的倒闭,解散的解散。
到现在差不多十不存一,所以这是非战之罪,大行情不景气,换成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张君元听到傅松改口叫自己张老哥,心里一喜,摆摆手道:“我这人轻易不服人,不过我最佩服的就是傅总你这样的人,能赚钱,也舍得花钱。
别的不说,你捐款给咱们农村修缮学校,购置桌椅板凳体育器材,这可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善事!”
傅松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两声道:“那是希望工程的功劳。”
张君元笑呵呵道:“希望工程成立之前,你就开始捐款了,我们电影公司也算半个文化系统半个教育系统的,这些事情我自然清楚。”
傅冬插话道:“行了行了,你俩还有完没完?吹来吹去有意思吗?”
经老二一提醒,傅松这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不是跟张君元商业互吹的,而张君元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给自己灌迷魂汤,肯定是有所图,于是问道:“张老哥,你去沪市有什么收获?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