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傅松笑眯眯道:“其实在这个基金之前,我还成立了芯片半导体产业链基金,到现在已经两年多了,投资并且资助了上千个研发项目,积累了不少基金运作的经验。
在新材料产业投资基金的运作上,我打算参照芯片半导体产业链基金,不过现在还缺一个基金的管理者,陈总,不知道你是否肯屈就?”
“啥?”陈光威一脸懵逼,指着自己的鼻子失笑道:“傅总,你别开玩笑了,我老陈有自知之明,就是个闷头干活的材料,我不行,我哪行!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陈总,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这个基金目前只有一个投资项目,那就是你们光威集团,你这不是帮我,而是在帮你自己!”
“这……。”陈光威突然觉得傅松说的好有道理,以至于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可他自觉没这个能力,根本不敢接手,于是依旧摇头。
“陈总,我一口气投了十亿,如果没有一个合格的基金管理者,你让我怎么放心?你要是不干,那成,我不投资了!”傅松见陈光威油盐不进,干脆耍起了无赖。
“别呀,傅总!”这一招对陈光威果然有效,老陈一听就急了,“傅总,咱有话好好说,凡事好商量。”
傅松话锋一转,又打起了感情牌:“陈总,不是我要逼你,而是时不我待啊!自从苏联解体后,你看看,咱们国家现在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银河号特么的还在海上飘着呢!这口气你能忍?老子特么的忍不了!”
说到这,为了加强自己的气势,傅松在桌子上用力砸了一拳。
砰的一声,桌子上的锅、碗、盘子、勺子、杯子一阵乱跳。
巨大的响声把同桌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就连邻桌的人也被吵到了,纷纷向傅松投来不满的目光。
这人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这么没素质?
关键是这狗日的一个人居然被三个美女围着,而且这三个美女各有千秋,老子怎么没这种艳福?
你滚开,换老子来!
至于陈光威这个老头儿很不幸地被忽视了,一方面现在干爹干女儿还不怎么流行,另一方面三个美女都一眨不眨地望着傅松。
小富婆赵艳看着傅松怒发冲冠的模样,一颗心都快化了,这才是俺们胶东的汉子,够爷们儿!
何佳丝毫不掩饰对自家老板的崇拜,眼睛里都是小星星,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要不是有人在场,她都想把老板的右手塞到怀里,好好帮他揉一揉。
吴溪是三个女人当中最内敛的一个,但此时此刻也压抑不住对老板的崇拜之情,她只觉得老板的侧脸越看越有味道。
傅松本来只想着用这种方式把陈光威忽悠上船,但没想到砸了一拳后,不仅手疼得直抽搐,而且不知不觉地就带入了真感情。
银河号是他们这代人心底最大的痛,没有之一。
或许有人会说南联盟、撞机更屈辱,傅松不否认这一点,但银河号却是所有屈辱的开端,从银河号之后,年年屈辱,年年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辱着辱着,咽着咽着,就习惯了,然后麻木了,沸腾的血也凉了。
所以,上辈子他在电视上看到世贸大厦冒起了黑烟,高兴得手舞足蹈,多喝了二两小酒。
“可忍不了又怎么样?我们军舰跑不过去,飞机更是飞不过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四十年前我们靠小米加步枪,把老美赶回了三八线,四十年过去了,咱们还不如四十年前呢!”
傅松说着说着,眼珠子都红了,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啤酒,瞪着陈光威道:“陈总,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咱们落后?
落后就要挨打,一点都没错!银河号只是开始,绝对不是结束,不信咱们走着瞧!陈总,窝囊啊,真特么的窝囊!
为了不出现更多的银河号,陈总,咱们得争分夺秒地拼命啊!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没钱没力的吆喝两声加油也行,怎么能知难而退呢?”
陈光威听到这,眼珠子也红了。
银河号不仅是傅松心里的痛,也是他心里的痛。
他当然看得出傅松的小把戏,但他根本不在乎,反而觉得傅松跟他一样,是个性情中人,于是沉声道:“傅总,你别说了!这活儿我接了!我把话撂这了,我就算把我这把老骨头拼光了,也要做出个名堂了,不蒸馒头争口气!”
“好!”傅松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了,如果再发挥下去,他真怕自己掉眼泪。
没有经历过90年代的人,根本无法体会那种绝望!
苏联解体时,也绝望过,但死的是别人,没有切肤之痛,而90年代却是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上,是出于对亡国灭种恐惧的绝望!
所以,那个戴头巾的啥啥啥,堪比水泊梁山的及时雨宋公明啊!
两个老男人碰杯,一言不发把酒干掉。
此情此景,已经不需要任何言语,都在酒里了。
“傅总,你刚才说的真好!”小富婆赵艳眼睛里闪着一抹水光,“傅总,谢谢你,这杯敬你!”
傅松看着她仰着雪白的脖颈将杯里的酒喝光,哑然道:“赵总,你谢我什么?”
赵艳捂着嘴打了个酒嗝,脸上浮现一丝苦笑:“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商人,‘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种事情是那些当官的该去做的,我只需要把企业办好就行。
今天我从傅总和陈总身上看到,原来我们商人也可以做一些很有意义的事情,也可以有更远大抱负。”
“好!赵总,为了这句话,值得干一杯!”傅松爽快地陪赵艳喝了一杯。
赵艳已经喝了不少啤酒,此时双颊粉红,但一双眼睛却是亮得吓人:“士农工商,士农工商,现在这句话虽然不挂在嘴边了,但却一直印在我们中国人的脑海里。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我现在也算是小有身家,当然跟傅总你是没法比的,但其实我经常在自我质疑,当年我从大学里辞职下海的决定到底是不是对的。
不过,今天我不怀疑了,有傅总和陈总珠玉在前,不管别人说我附庸风雅也好,还是东施效颦也罢,我赵艳见贤思齐,今后要向二位前辈看齐!”
在此之前,尽管傅松觉得赵艳这个美女小富婆是个有能力的女人,但说实话,他有点瞧不起她。
因为她是做地产的,在傅松看来,做互联网的已经够low逼了,但搞房地产的比搞互联网的更low逼。
本来他是打定主意,话不投机半句多,今晚喝了这顿酒,就和她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不过,她能说出这番话,让傅松觉得她还是个可以“挽救”的人,是一个通过努力有机会脱离“低级趣味”的人,是一个“知廉耻”的人,这种人有继续交往的价值。
当然,听其言观其行,想获得傅松的友谊,让傅松像对待陈光威一样对待她,她必须让傅松看到她的诚意。
“过了过了!”陈光威在工作中是个严厉的厂长,但在生活中是个宽厚长者,对于赵艳的夸赞,他感到老脸滚烫,摆摆手道:“要说看齐,我们都要向傅总看齐,视金钱如粪土,敢为天下人先,迎难而上……。”
听着听着,傅松感觉脸有点热,这特么的是在说老子吗?
老子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优点?
若说老子贪财好色,耽于享受,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他会认为更贴切……
火锅店门口,傅松扶着何佳的肩膀,摇摇晃晃地跟陈光威、赵艳作别。
陈光威喝得舌头都捋不直了,抓着傅松的手道:“傅……,傅总,我老陈别的,噢……,别的没有,就是有一身的硬骨头,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给咱们中国爷们儿争口气!不当窝囊废!”
“陈总,我信你!”傅松现在酒意一直往上涌,不敢多说话,用力摇摇陈光威的手,“以后有什么需要,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赵艳主动握住了傅松的手,却没有马上分开,笑着道:“傅大哥,今天谢谢你的款待,你什么时候去登州?”
傅松强压下要吐的冲动,笑呵呵问:“你这是正式邀请我吗?”
“那还有假?”赵艳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轻轻拍着傅松手背,道:“傅大哥,那咱们说好了哈,有空就去登州找小妹,到时候小妹一定把你陪好了!”
“好好好,有机会一定去叨扰你!”傅松自然不会煞风景拒绝,至于有没有时间去,那就另说了。
赵艳今晚喝得不比傅松和陈光威少,老陈岁数大了,已经跑了三趟厕所了,傅松也跑了一趟,但这个小富婆却从头喝到饭局结束,也不知道这娘们儿膀胱是什么材料做的。
“嗨,没办法,咱们做生意的,喝酒是基本素质。”赵艳谦虚了一句,见傅松已经不胜酒力,忙道:“傅大哥,我和陈老哥就不打扰你了,你早点休息。”
傅松坚持把他俩送上车,吴溪今晚开车来的,兼职了一把司机,傅松对她道:“小吴,陈总和赵总就交给你了,你替我招待好喽。”
“傅总,您就放心吧!”吴溪笑着点头,然后朝何佳眨眨眼道:“何秘书,傅总交给你了。”
何佳不吃亏地回了一句:“就不劳吴主任操心了,您慢走!”
“嗯?”傅松听出了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火药味儿,等吴溪开车走后,扭头问道:“你们俩……,呕!”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感觉胃里一阵翻腾,然后酸的、咸的、辣的、涩的、苦的东西,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尽管已经反应够快了,但腰刚弯到一半便喷了出来,浇了何佳一身。
何佳懵了不到一秒钟,赶紧用尽全身的力气架住他,一边拍着他后背,一边埋怨道:“让你喝这么多酒,现在难受了吧?”
因为喝的是啤酒,傅松抱着电线杆吐完后感觉好受多了,看到何佳胸前一大片污秽,带着一丝歉意道:“把你衣服弄脏了……。”
“嗨,没事儿没事儿!”何佳不在意地摆摆手,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两张纸,给傅松擦了擦嘴角,“感觉怎么样?还难受不?”
傅松闻着纸巾上散发的清香,有点心猿意马,一把抓住她的手,“我自己来吧。”
何佳抽了抽手,却发现动弹不得,红着脸咬了咬嘴唇道:“傅总,我去给你拿瓶水。”
傅松不好再装傻充愣,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的手。
何佳走到汽车后面,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后,递给傅松:“冲冲嘴,我送你回去。”
傅松喝成这样,自然开不了车,何佳等他把一瓶水糟蹋光,用孱弱的肩膀架着他胳膊,费了老大力气才把他塞进汽车后座。
虽然吐出来了,但傅松还是感觉头晕得厉害,上车后便像一堆烂肉瘫在座椅上。
何佳用力将他扶正,不放心地问道:“你自己在后面行吗?要不我把老杨喊过来开车?”
“没问题!”傅松再一次抓住她的手,努力睁开眼,透过一丝缝隙打量着她,“佳佳,今儿高兴,所以才喝这么多,你别生气。”
何佳看了一眼他正在抚摸自己手背的手,哭笑不得道:“傅总,您这话说的,我生哪门子气?好了,别说话了,抓稳了,我要开车了。”
“嗯,你来开车,我最喜欢女人开车了,女人一般不开车,开起来嗖嗖的……。”
何佳咯咯笑道:“你今儿真的喝醉了,都开始说胡话了!我开车很慢的,你放一万个心吧!”
好不容易才把手抽出来,何佳赶紧关上后座车门,揉了揉被他箍红的手腕,转身打开驾驶室车门上了车。
路上,她一边开车,一边不时地抬头看看后视镜,有时候不放心还回头看一眼。
到了傅松家门口,只见大门紧闭。
她按了几下喇叭,里面传来几声狗叫,但等了很久都没人来开门,她只好下车去拍大门,依然没有回应,低头一看,大门上居然挂了一把铁将军。
她突然想起来老板现在跟儿子“相依为命”,他不在家,他儿子估计去寅蕾那了。
唉,家里连个知冷知热的女人都没有,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真是个可怜的男人!
她感慨了几秒钟,拉开后车门,晃着傅松的肩膀问道:“傅总,傅总,你家钥匙呢?”
“钥匙?”傅松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睛,最后颓然地放弃了这个努力,头一歪又睡着了。
何佳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又晃了他两下,见他居然打起了呼噜,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