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清卿苑,沈云卿照例坐在案前,只是这一次,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写书了。
玲儿在客栈里住了这般许久,那些银钱只怕抵不了多长时间,如今黄氏又不给月钱,总归不能叫玲儿出来睡大街。
况且……也许有些事情,目前着手开始便是最好的时机。
索性前些日子当掉了些首饰,手头还留有些余钱,只是要想再做些事情,怕是不够了。
沈云卿站起身来,拉开首饰盒子的底层,取出那块莹绿无暇的玉佩来。
倒是上好的玉石。
忆起那日幕羽辰有事先离去,只留下这块玉佩,道是有麻烦可以去百家金行找他,如今看来,既已知道他的身份,便也不必要还留着了。
“江湖救急,你不会不同意的吧?”沈云卿眉眼含笑,兀自对玉佩道。
握紧了玉佩,沈云卿找绫儿借了些首饰戴上,便又偷溜出了府,去了城西的金里当铺。
这玉佩本就是上等货色,饶是见惯了各种奇珍的当铺老板也啧啧称赞:“倒是块好玉。”
“开个价吧,我要死当。”沈云卿露出一个算你识货的表情。
“五十两。”老板倒也精明。
“你听清楚了,我说的是死当。”若非知道这家当铺是全城给价最高的当铺,单冲着老板这毫无诚意的报价,沈云卿便抬腿想走了。
“既是死当,便再加十两吧。”当铺老板豪爽道。
“拿来吧。”沈云卿一把夺过玉佩,力气大得像是丝毫不在意会不会刮花了玉佩。
老板自是心疼不已的,见她这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便知道是遇上了行家,又见沈云卿一身绫罗,怎么看也不像是缺钱的话,心下便打起鼓来。
方才只顾着看她手里这块玉佩,竟是连来人的穿着打扮也忽略了。
“那小姐的心理价格是……”
沈云卿把玩着手中的玉佩,缓缓伸出一根指头:“一百两。”
老板心头一惊,刚要开口,又听得沈云卿道:“这便是玉佩的价格,再加上死当,就给一百二十两吧。”
“姑娘,你这可就是狮子开口了,怎么能……”当铺老板神色为难,便是说话也有些结巴了。
他开当铺这么些年来,从未见过哪个还价还到这种地步的。
“怎么?嫌我这玉成色不好?”
“那倒不是,这玉却是上品,只是姑娘要价太高,我……我这是要亏本的啊!”当铺老板指的自然是转手卖出去,中间赚不了几个钱。
“这就看老板的本事了。赚多赚少,都凭老板的嘴,这东西放在我这里落灰也是落灰,老板若将它做镇店之宝,总归是能赚一笔的。”
“这京城里头,穷得开不起价的,能有几个呢?”
沈云卿低头欣赏着自己一双纤白的玉指,却是一下点出了老板心中所想。
当铺老板只觉得肉疼,到底还是将一百二十两雪花纹银包给了沈云卿:“姑娘日后若再有这种落灰不得用的,要当的,记得再来啊。”
“这是自然。”沈云卿一把抓起装银子的布囊,面上巧笑着。
只是她哪里还有什么值钱的物件?
若是没有沈府这身衣裳和首饰,只怕当铺老板便是看也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沈云卿走后,一俊眼修眉、身材欣长的男子以折扇掀开内帘走了出来。
“方才是何人?竟足足还了你两倍的价格?”男子一袭暗红长衫,衣领袖口皆绣着蟒纹金线,一看便不是俗物。
“小的不知,只是这玉着实不多见,便是再卖出个二三百两也不在话下,因此便做主多卖了些银钱。”当铺老板此刻低眉顺眼,恭敬地呈上那枚玉佩。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年轻男子才是金里当铺背后的老板。
“的确是块好玉。”男子初见玉佩时,瞳孔微微张了张,复又想起了什么,低低地笑了一声。
“不必卖与旁人,这玉我要了。”
当铺老板心中微骇,到底不过过问主子的事,忙道:“是。”
男子两根手指捻起玉佩,叫随身女婢拿去配了根明黄金线,从此便挂在了腰间。
“是块好玉,与本公子倒是绝配。”男子又低头敲了敲腰间的玉佩,抬脚出了铺子,“走,去九皇叔府上喝一杯。”
男子坐在马车里笑得不怀好意,待会儿见了九皇叔,也不知皇叔会是何表情呢?
……
另一头,沈云卿拿钱便直奔了客栈,玲儿坐在屋中做些针线活,见沈云卿来了,忙地起身行礼。
“小姐。”
“只有你我二人时,无需多礼。”沈云卿直接迈进了房中,随后便关上了门。
“这是二十两银子,你先拿着。”
话落,一锭雪花银便稳稳地立在桌面上。
玲儿呆呆地看了半晌,倏然跪在地上。
沈云卿不解其意,忙将她扶起来,却见玲儿眼中满是泪花,不由大惊:“玲儿,你怎么了?”
“小姐是不是反悔不要玲儿了,如今舍了这二十两银子便是叫玲儿自奔前程的?”玲儿不肯起来,语气里竟含了些怕被遗弃的意味。
沈云卿方才明白玲儿为何一反常态地跪自己,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点着她的额头道:“你是我人,我岂会这么容易让你走?”
“先前给客栈的银子想是花不了几日了,这钱便给你自己留着使。”
闻言,玲儿这才破涕为笑。
“小姐也不说清楚。”玲儿埋怨道。
“是你自己误会了,还掉金豆子。”沈云卿倒是觉得很稀奇,活了两世,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玲儿哭。
“不过今日我过来,是有正事与你说。”沈云卿正色道。
玲儿以手背抹去了脸上的泪珠子,道:“小姐说便是。”
“我空有一身医术,却日日困在深闺不得施展,恰逢今日家中有大事要办,顾不上我,索性便趁此时机开个医馆,一能济世救人,二能赚些银钱补贴生活,为今后做打算。”
“说来可笑,我虽是礼部侍郎嫡女千金,却被父亲的妾室处处压着,要想翻身,只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