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华母才再次发出了含糊的声音,“它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知道的话......”
“我会陪着它。”
“一直陪着它。”
“我怎么就睡着了?”
“小金......”
华母突然难过极了。
小金就在她的身边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她却在睡觉?!
醒来后的她还在责怪小金的不告而别?!
她怎么可以这么的过份?!
她怎么可以......
华父安慰华母,“你也不知道啊。”
“它也不想你知道吧。”
“你们是朋友不是吗?”
“它也是不想你伤心。”
是啊,小金不想她伤心。
华母知道的。
不过相处了短短的一天,她却是一直在接受对方的温柔。
小金夸她的琴声动听。
小金明明对她的话一知半解却还是努力回应她渴望得到答案的期待。
小金说它是因为她的琴声才来到了她的身边。
小金说她要是不弹琴了、它以后听不到她的琴声了会很遗憾。
小金说既然她们已经认识了,就算她不弹琴了,她们也是朋友。
“你是蜉蝣一生唯一的朋友。”
萧骁的手指摩挲着茶杯的杯壁,“我想,它希望你们在一起的记忆是美好的。”
“它很开心认识你。”
“也希望你很开心认识它。”
“并且-”
他轻声吐字,“记得它。”
“很高兴你看见了我。”
“谢谢你为我弹奏了那么好听的曲子。”
“希望你能记得我。”
“至少......不要那么快的忘记我。”
“我是......”
“小金。”
这段话突然浮现在华母的脑海里。
这是......
华母再次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前一片模糊,没有了颜色。
那天睡梦中她朦朦胧胧间好像听到了这些话。
但是她没有在意,她太困了。
下一秒,她又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第二天,她连这些话都忘记了。
直到今天,她才再次想起。
怎么办,小金?
你明明跟我说了不要忘记你的话......
你明明说了......
我却忘了你这么多年。
你会生气吗?
对不起。
真的......很对不起。
“萧师傅,蜉蝣是妖怪,也只有这么短的生命吗?”
见华母难过,华父忍不住问道。
“妖怪也不都是长寿的。”
萧骁的回答让华父沉默了。
在一般人的印象中,妖怪都能够活得很久。
至少,比人类短短百年的寿命要长得多。
可是,这名为蜉蝣的妖怪,一如它的名字,生命是如此的短暂。
一天的光景,便走完了它的一生。
“小金......”
“它真的死了吗?”
华母不愿意相信。
任她回忆了一遍又一遍,她也没有发现小金在她面前表露出丝毫的异常。
小金安静的听着她的演奏。
小金随着她的演奏翩跹起舞。
小金好奇的研究琴谱。
小金的表现不要说害怕了,根本连一丝将要死亡的怅惘都没有。
它那么自然的应下她说的以后还要弹琴给它听的话。
一副那么期待的模样。
她练好琴的决心便也愈发加强了几分。
华母捂住了眼睛,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低声呢喃,“这个小骗子。”
“小金若是蜉蝣的话,它已经死了。”
萧骁语气平缓,“若它不是蜉蝣,那么,它应该还活着。”
除非种族原因,不然妖怪没有那么容易的丧命。
“不是蜉蝣......”
华母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面色有些发怔。
“萧师傅。”
她叫了一声后陷入了沉默,几息后她才又出声问道,“您看到过蜉蝣吗?”
她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便也没有犹豫的问了出来。
萧骁点了点头,“遇到过一只。”
“那-”
华母抿了抿嘴唇,“您......看到它......死亡了吗?”
她有些困难的说完整句话。
双眼定定的盯着萧师傅。
却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死亡......吗?
萧骁有些失神。
只是一瞬而已。
“我看着它消失的。”
看着华母一脸歉意、张口欲言的样子,他笑了笑,“它走的时候很高兴。”
“很......高兴?”
华母的语气很茫然。
“它终于在最后一刻看到了昙花。”
那次他真的很感谢阿川,“它很高兴。”
“虽然我有点遗憾,没有让它看到昙花开放的过程。”
“昙花?”
华母有些跟不上萧师傅的思路了。
萧骁低声笑了几声。
“我遇到的那只蜉蝣对于跟自己很像的昙花很感兴趣。”
“朝生暮死的蜉蝣,昙花一现的昙花。”
“它们很像,却又完全的不一样。”
“蜉蝣死了,昙花却能再开。”
萧骁想,蜉蝣与昙花,其实有着天壤之别的不同。
“那时为了帮它找昙花,我跑遍了周边的花店。”
“因为遇到蜉蝣已经是日落的时候了。”
“花鸟市场也关门了。”
“我的身边也没有养昙花的人。”
“明明是夏天,天却很快就黑了,我一直没有找到昙花。”
“蜉蝣的时间不多了。”
“就在我着急的时候,我的朋友找到了昙花。”
“我很高兴。”
“但是,蜉蝣的身子开始消失了。”
“啊?”
华母不由得轻轻叫了一声。
“我从来没有那么急过,甚至有些慌了。”
他尤记得自己那时候心跳得很快,“我怕来不及。”
“幸好,最后勉强赶上了。”
“蜉蝣看到了昙花。”
听到这里,华母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然后,它就彻底消失了。”
“消失......了吗?”
华母有些失神,“它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它走的时候应该没有遗憾吧?”
“可是小金......”
“它走的时候是没有遗憾的吗?”
“它有跟我道别的。”
“我想起来了。”
华母语气焦虑,“睡梦中我有模模糊糊听到小金的声音。”
“我明明听到了,却没有醒来。”
“我没有跟它最后说一声再见。”
“我让它一个人孤零零的走了。”
华母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颤,“因为我-”
“它都没有怎么看过这个世界。”
“它一直在琴房里陪着我,听我练琴。”
“晚上我跟妈妈学琴,都没有怎么跟它讲过话。”
“它明明就只有一天的时间,却把一天的时间都用在了陪我上。”
“而我,却没有好好的陪它。”
华母满心的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