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禅机没想到死了之后还能听到这种远古秘辛,而且这不是几千年那种远古,甚至不是一万年前,而是几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秘辛。
智人先祖回忆起往事,尽管有着诸多遗憾,但如果不趁今天公之于众,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最重要的是,她必须要争取到猿人先祖的合作,否则凭他们是不可能打败无皮者的——当然如果尤绮丝出手就另当别论,但就和猿人先祖一样,不论她表面上有多谦和,骨子都有着强大的尊严与骄傲,这是人类的家务事,某种程度而言,正是她们两个昔日的所做所为造成了今日的局面,因此她不想假手外人来解决,或者说外星人。
“我派出我的两个外甥,他们虽然年轻,放在现代大概还在上中学,但均已是部落里经验丰富的猎手,尤其擅长远距离追踪猎物,我知道这件事很危险,叮咛他们务必小心,把调查到的一切直接向我汇报。”她说道。
江禅机相信她派出的一定是个中好手,期待地问道:“他们调查到了什么?”
她摇头,“他们再也没回来。”
江禅机如鲠在喉。
“他们有可能遭遇自然界的意外,也可能遭到猿人的伏击,但我相信这些都不是真正的答案,他们一定是找到了剥皮的凶手,然后惨遭杀害。”她沉痛地说道,“不过我提前想到这种可能,让他们沿路留下记号,安排第二批队伍落后他们一天再出发,第二批队伍不是猎手而是身手不凡的战士,一路跟踪他们留下的记号。”
江禅机暗暗赞叹,也就当时没有发明文字,否则如果智人先祖写本兵书,就凭她这料敌机先的本事,说不定能火上几万年,怪不得猿人先祖输给了她。
“第二批队伍走出很远,在一座洞窟里面找到了他们的尸体,被剥了皮,但是没有找到他们的皮,而在那座恐怖的洞窟里,洞壁上挂着上百张皮,像是一座琳琅满目的展览馆,即使是那些身经百战的勇士们看到之后也面如土色。经过检查,有些皮非常古老,已经风干,有些皮非常新,血迹尚未干透。很难说是幸运抑或不幸,他们没有找到凶手,于是捡来木头,连同我那两个外甥的尸体在内,把那座邪恶的洞窟付之一炬。事后他们向我回报,说他们在那个洞窟内外没有发现一丁点儿人类生活过的迹象,没有残留的食物和水,没有粪便,没有生火的余烬,什么都没有,这令他们感到非常不安,他们告诉我这是邪灵作祟,我相信他们。”
江禅机缓缓点头,即使在他看来,第二批队伍的判断也没什么问题,除非凶手是极度的洁癖,吃喝拉撒和生火地点全放在远离洞窟的地方,否则很难有别的解释,那座洞窟一定是凶手长期待过的地方,人类待的地方不可能那么干净,几万年前也不可能有洁癖。
“他们在那座洞窟里还发现了壁画,用血画成的壁画,内容混乱晦涩,令人不寒而栗。他们回来之后给我模仿复刻出那些壁画,一开始我也没看懂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有一天,部落里给我和长老们烤了一整只山羊,呈上来之后我们动手分食的时候,看着这只内脏被掏空的山羊,我突然茅塞顿开——那些壁画之所以晦涩难懂,是因为绘画的视角是由内自外来观察世界,比如你的身体里有一个小人,这个小人从你的体内看向外面,视角就如壁画中所展示的。”
江禅机瞠目结舌,可能是他眼界太低、想象力也不够丰富,实在想象不出来那些壁画到底是什么样。
智人先祖讲到这里,出神地盯着无皮者,说道:“由此我有一个猜测,它最初是在我们体内,后来不知何时从我们体内脱离出去,自由地游荡在世界上……它的存在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引发我们对彼此之间的憎恨,激化我们彼此之间的杀戮,我们对待彼此的手段越残忍,它就越强大,并以此为乐。”
“接下来发生的事,进一步印证了我的猜测。在数天之后,猿人部落向我们发动袭击,规模不是很大,双方互有伤亡,我们击退了袭击,并且在猿人撤退之后找到一名受伤的猿人。”她转头望了一眼猿人先祖,“按照惯例,重伤的俘虏一般当场结果掉,轻伤或者无伤的俘虏带回去当众处决或者用来祭祀,遇到大旱之年猎物短缺时,甚至可能被当作食物——所以你们把我们当成畜生也没有错。”
猿人先祖板着脸无话可说,因为它们猿人同样是这么对待俘虏的,大哥不笑二哥。
“不过这次,我事先吩咐了手下,如果遇到活的俘虏就带回来,不论是不是重伤,于是这名猿人被带回来,我改变不了它的命运,它最后还是会死,我只能稍微拖延几天,在它死之前尽可能问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智人先祖继续说道,“我们部落里有懂一些猿语的人,是向俘虏学的,为的是探听猿人主力的动向。经过审问,这名俘虏说,它们这次袭击是为了报复我们,因为我们前两天夜里派人割断了几名猿人哨兵的喉咙,并且被人目击到。”
“我并没有派人这么做,仅仅杀死几名负责外围警戒的猿人哨兵,除了打草惊蛇之外没有任何意义,这不是我的行事风格,要打就打大的,小打小闹没意思。”说这话的时候她很自信,“但我相信这名俘虏没有撒谎,因为它准确说出了袭击者的外貌特征,正是我的两名外甥之一。”
她望向猿人先祖,“就算我相信死人会复活,我也不相信我那没了皮且已经被烧成灰的外甥能复活。我有理由相信,它不仅会穿上我们的皮去袭击猿人,也曾经不止一次穿上猿人的皮来袭击我们,我们与猿人之间的世代血仇,可能有很大一部分都来自于它的挑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