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分钟吧。
阮棠体会不出时间的流逝,她失去了抵抗的气力,吃力地睁开眼看,自己腕上被勒住的地方变成紫青淤痕。
尹汉杰一手抓她,一手拎她的发尾,径直向教职工车库的朝向拖去。
期间,她经过无数根插地的铁栏杆,心里寄希望能抱紧它们停留,但即使她勉强碰到,发顶的扯痛也让她不得不很快放手。
水泥地的表面粗粝,若不是秋天,阮棠穿的衣裤厚实,怕是早就会被磨透。
“小棠老师,我说了,我要你陪我吃顿饭,陪我看电影,然后我就送你回家,我必须按照次序做了他们对你做过的事,不然我太难过了,你懂吗?”
“放心,我认得你回家的路。”
阮棠红着眼,拼命摇头。
因为嘴上被贴了胶布,喊不出痛,她只能呜呜咽咽地哭。
她的后脑勺被拽的生疼,仅存的理智告诉她,绝对不能被他带走,她咬紧牙关,身侧空闲的左手抓起地面石子扔向他。
可是,就扬起的这么点灰尘连男人的脸都飘不近。
徒劳无功。
教职工车库离的近,尹汉杰租来的二手轿车就停在那儿。
阮棠闻到了浓浓的汽油味,她猜到自己即将就要被塞进后备箱,再没有退路,恐惧的情绪弥散开来,生理反应严重导致她胃腑疼痛不止。
她开始疯狂自责,没有打最后一通电话给外婆,而她的身体,也成了绷紧的强弩之末,似乎轻轻一拉就要破碎。
阮棠确实无法承受,死心的刹那,对面不远处亮起了刺眼的车灯,那种感觉,让她无端想起酒店门口,重遇闻景琛的那天。
她是在做梦吧。
他在北宁,怎么可能这么快来呢,他都不一定听得见她说的话。
“阮棠!”
是他的声音!
此时阮棠的心中终于敢涌起小心翼翼的期待,生的意志席卷全身,她紧紧盯着将近的那束白光,直到眼睛酸涩,模糊重影,光中走来依稀能辨认出,就是闻景琛。
她想,能听能看就不是幻觉。
所以,她真的获救了么?
阮棠的心情大起大落,半晕过去,很快,她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
萧禾开车焦急四周探看。
校园内一片寂静,刚刚为了救人撞掉起抬杆对他们的车来说暂时不造成安全隐患,倒是保安大概被他们吓到,不敢声张,偷偷骑着小摩托在尾随他们。
“总裁,警察还有五分钟到,阮小姐不在这儿,我们往哪走?”
阮棠留的话只听到在校内,所以闻景琛才会选择开车进来,这样比盲目乱跑地域筛查的快一点。
萧禾力求保险,同时和警察联系过,但是到了她报警的位置并没看到人。既然不在现场做案,想把人带出去,唯有借助工具,闻景琛道:“去车库。”
萧禾应诺的同时,打了转向。
所幸上次来过学校参加过庆典,萧禾对路况过目不忘,紧接着刚到车库入口,他立刻就看到了异常,少有不沉稳地回头惊呼道:“总裁,就在那!”
车前大灯遽然打过去,竹竿似的尹汉杰正打开后备箱搬走杂物,他的脚边地上躺着个蜷缩起来的女人,可怜兮兮,手脚被捆住,一副没什么生气的样子。
刹车急停。
“阮棠!”
尹汉杰遭遇强光,用手挡眼望过来,不悦道:“你,你们是——”
话还没问完。
闻景琛猛地冲出车门,他身材高大,周身布满戾气,利落凌厉的长腿狠切甩过去一脚踢在了尹汉杰的下腹三寸,后座力重到连他都往后退了半步,别说受力方,尹汉杰更是疼的惨叫飞出撞上车背,落地仍在捂着部位不断打滚。
萧禾停好车,赶来接手处理后续。
闻景琛这时没空管他,蹲下解开阮棠嘴上的封条和绳索,脱下西装小心笼起虚弱的女子,女子不是彻底晕过去,而是脱力引发的间歇性昏厥,额际都是冷汗。
他拭掉了她的汗,“阮棠,是我。”
阮棠微微点头,纤细的指尖紧紧捏住男人的外套,她说不出话,用这样的动作来表达她的意思。
她不让他走。
与此同时,警车也响着鸣笛到达了这里。
警车上走下两个穿制服的警察,一男一女,来自附近派出所,为首的女警被唤作副队。
按照眼前情景,很明显他们省去了制服歹徒的步骤,萧禾上前和其中一名男警员交接了犯罪嫌疑人。
“警察同志,抱歉,我刚才救人心急,上来踢了他一脚。”萧禾扶了扶眼镜,拉起尹汉杰,对男警道:“我愿意和警察同志们回去配合调查。”
男警表示同意:“好的。”
女警察依足程序,简单和新师弟交代完注意事项,走近到闻景琛面前,对他怀里的阮棠温和地询问:“是你报的案吗?”
阮棠合着眼,又点了点头。
闻景琛替她撇开眼前凌乱的碎发,淡淡道:“她现在没办法说话,需要时间休息。”
“我带她进我的车,等她好了,我通知你们。”
“嗯,好。”
闻景琛抱起她坐进后座,大约陪坐了十分钟,阮棠慢慢睁开眼,她能开口,指了指车窗外的女警,嗓音嘶哑虚浮,“我可以做...”
闻景琛皱眉,“你要现在就做笔录?”
阮棠明白她身上有伤,即使心里很难受,最好还是第一时间和警察说清过程,“嗯。”
闻景琛背靠在车门,单手插袋,乌沉沉的黑眸看着车内努力回忆的女子,拨了个电话给老友,沉声道:“廷安,给我几个人。”
彼时,祝廷安正在会所的包厢应酬,他不明所以,笑嘻嘻地调侃:“啥?闻大少你真是难得跟我开口,哈哈,你要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呀?”
闻景琛沉默片刻。
“她差点出事,估计构不成轻伤。”
电话那头杂音消失,祝廷安的声音变的很沉稳,“好,我懂你的意思,我会妥当安排,明天你让萧禾过来领。”
女警进行完简单的拍照和了解大致情况后,自车内走出。
面对面色冷沉的男人,她按例解释了一下:“闻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希望你明白,我刚刚和阮小姐做的不是正式笔录,正式的笔录,必须由她本人亲自前往派出所做完并签字,然后才可以进行立案。”
女警翻了翻相机里的照片,“我初步看了下,阮小姐的伤势应该构不成轻伤,具体还得等阮小姐做完笔录再看。”
闻景琛放下手机,抽了根细烟,抬眸道:“她还好么。”
“好在穿的多,外伤只是擦伤划痕,不过受到的心里创伤肯定是很大的,你作为家人的话,我觉得还是该注意好好疏导。”
“家人?”
“是啊,你不是她丈夫么?”女警自然地接过话,“哦,我刚才有问到婚姻状况,是阮小姐告诉我的。”
阮棠在车内,眼看警察离开,萧禾跟去做笔录,最后终于等到闻景琛坐进来。
接替萧禾的司机还没到,他们两还要呆一段时间。
阮棠的嗅觉十分灵敏,她闻到他身上多了一丝淡淡的沉香,是不是又抽那种烟了?
闻景琛按下车窗,侧过头时看了她一眼,但仅仅是一眼,隔着半米的距离,没有任何亲近的举动。
他从没照顾过遇袭情绪低落的女人,或者说,他刚刚抱阮棠进来时她还是晕眩半昏迷的,当前他担心过度触碰使她产生创伤后的应激反应。
但是没想到,阮棠自动自发地挪动挨紧在他的身旁,她把头斜靠在男人肩膀,柔声说:“闻景琛,你能不能借我一下电话。”
她的嗓子因为先前呼救喊哑了,听得男人的心尖莫名一颤。
“嗯。”
闻景琛把私人手机递给她,不经意触碰到女子的手指仍在发抖,他眉头轻拢,忍不住道:“别怕...现在是我。”
阮棠尽量扯起唇角:“我知道的。”
因为这句,阮棠才明白为什么闻景琛上车后刻意保持距离,他肯定是以为她意识模糊不清,会误会害怕旁人的触碰,但他弄错了,她根本不害怕他,甚至相反地无比依赖他,渴望从他那里汲取温暖。
回过头想,在最危急的那刻,她看到了闻景琛,他从那时起变成了她抵御那段恐惧的解药。
阮棠拨出号码,稍微提了提语调,“喂,外婆。”
“嗯嗯,我手机没电啦,我今晚和老师们聚餐太晚,喝了点酒,校长怕我回来不安全,就给我报销和同事住在附近酒店。”
“对,我明天就回来。”
“外婆别担心,我没喝多少,我没事。”
“好的,外婆再见。”
阮棠挂上电话,缓缓疲倦地吐出一口气,她把手机还给闻景琛,“谢谢你。”
“我...是说你赶来的事。”
闻景琛没接她这句,“我会送你去市中心酒店,那儿有我的套房,不会有人打扰,明天让秘书再送你回家,这个月学校别去了。”
男人安排的很简单,阮棠能分辨,从住宿那里开始,他没有任何私人方面的企图。
闻景琛就是这样,算不上多体贴的男人,至少能在某些特殊时刻让人安心。
“不去酒店。”
阮棠仰头,“闻景琛,我想去澄园,可以吗?”
澄园独栋,是她那三年住的地方,位置离市中心稍远,在阳川区的庄园旁边。
阮棠懂那里意味着什么,闻景琛也同样很清楚。
她愿意去那里,就是默许了他在那儿的任何要求,更确切一点,她其实是在努力地向他暗示,他可以再次拥有她。
闻景琛闻言,拧起眉心,“今天?”
“对,就是今晚。”
阮棠主动将耳朵贴在男人的胸口,聆听他有力的心跳,她刚刚经历了她二十多年来最难以名状的恐惧,即使她此时很安全,然而她的心像是被剐了一块,无比空虚。
她无法独处,无法安静,一静下来,眼前就是车库门前那条长长的水泥石板路,她被来回拖曳折磨,停都停不下来。
她不可能睡着,那种感觉实在太痛苦,她需要极致的安全感来填满。
譬如沉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欲念。
阮棠闭上眼,炽热的呼吸勾缠住闻景琛的脖颈,直白而热烈。
“我知道很荒唐。”
女人殷红的唇,吻上因为她的动作,而上下滑动的男人的喉结,在同时,她的唇角溢出轻声,“但是闻景琛,你一直很想要我不是么,所以今晚,我们上.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