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白季和朱砂一起出门，打算随便在城里逛逛。
毕竟朱砂在海边的小渔村待了那么多年没有来过外界，肯定会对于人类的大型城镇中的新鲜事物有些好奇的。
即便她不说，白季也能从她注视那些事物的眼神中看到她的好奇。
应该带她玩玩。
而且人类世界中像如今这样安定的时候不多了，这样繁华热闹的城市，可能在以后很久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出现。
得好好把握。
然而，一出客栈门口，两人就看见了两个穿着应龙府制服的应龙府弟子。
“白前辈，我们府主请二位过去。”
语气毕恭毕敬，像是在祭祖……
这么快又找他？
还挺心急。
摇了摇头，白季对着两位应龙府弟子善意地笑了笑。
“走吧。”
朱砂一路看着路边的各种小摊贩，眼神里充满了兴趣。
注意到这一点的白季叫停了带路的弟子。
“麻烦等一下。”
说着，白季拉着朱砂的手，带她走到了路边一个卖棉花糖的小摊上。
“拿两串。”
“好勒！”
商贩的声音热情而又充满活力。
不一会，白季和朱砂一人拿着一串。
朱砂看着手里偌大的一团，眼神迷惑，不知道是怎么用的。
白季给她做出了示范……
一口咬下去，白色的糖丝在嘴边挂起来，像是盘丝洞的入口。
朱砂有样学样，小小的一口咬下去，甜丝丝的糖份刺激着味蕾，让她快意地眯起了眼睛。
无论什么时代，有糖吃就会很快乐。
看见朱砂满脸幸福的样子，白季温柔地笑着。
两位走在前方的应龙府弟子眼神怪异。
身后这两位，是前辈？
进了应龙府后，三位应龙府的宗师看着白季和朱砂手上裹着糖丝的木棍，眼神中同样错愕。
“少侠还真是童心未泯……”
白季无所谓地笑了笑。
“想吃就吃咯……”
“少侠真性情……”
说着，三人看着白季和朱砂，有些期期艾艾的样子。
“有个事情不知道我们那师弟……就是带你们入府的那人和你们说了没有？”
白季闻言，了然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了三人大清早找来他的目的，就是之前苏游没有和他说清楚的事情。
苏游神神秘秘，白季倒是觉得挺好奇。
“他只是和我提了一嘴，没具体说是什么事情。”
“这样啊……”
三人对视了一眼，府主又看向白季。
“是这样的，不知道少侠有没有听说过七门之誓？”
七门之誓？
白季挑挑眉，彻底知道了应龙府这几位宗师的打算。
不过他们不选自己门派里面的人，和自己这么个外人说这些干嘛？
面对三人的目光，白季点了点头。
“略有耳闻。”
“少侠既然知道一些，那就再好不过了……是这样子的，近来南方武林又起了波澜，我们得到消息，人王岛的那位大宗师又开始在武林中活跃，并且已经收拢了不少小门小派，声势渐大。”
那个老头子？
白季眯了眯眼睛，感觉有些难办。
在以前游戏里玩家活跃的时候，那个老头子已经成为了无数原住民口中的回忆了。
那时候到处都是应天玄四处活动挑衅，和这个老头子关系不大。
可如今，应天玄似乎躺平了，这个老头子又出来了？
府主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地接着说道。
“那位大宗师成名多年，如今更是神话以下第一人。除了那几位隐世不见的武林神话，旁人单打独斗，都决计不是他的对手。我们若是不联合起来，恐怕会被他各个击破。
所以……我们思来想去，唯有七门之誓这么一个方法，才能让各大派真正意义上的联合起来，统一调度。”
这……似乎是侠义盟的前兆了？
白季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不过以前游戏里的那个侠义盟的决策层是由每一个门派都出一个代表。
有什么决定的时候往往都是投票制度，效率……有些不太尽如人意。
很多时候，往往都是玩家们扮演的角色在他们的决策中扮演了重要的位置，如今……
往事又将重演么？
“少侠，我们原本是打算让我们那小师弟作为我们应龙府的人选，去通过七门之誓。可是我们那小师弟……”
说着，府主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叹息了一声后，又看着白季说道。
“我们那小师弟就把二位少侠带了过来，并且说二位少侠就是他物色到的人选。而且如今看来，二位与我应龙府也是渊源极深。由二位替我应龙府去走一趟七门之誓，也不会有任何人存在什么意见。不知二位，心中如何作想？”
我？
和朱砂？
七门之誓的盟主，似乎和武林盟主也差不太多了。
能够获得七大派的鼎力支持，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只是……
有多大的权力，就有多大的责任。
往后要操心的事情，那可就多了去了。
白季事实上还没有想过这些。
他原本最大的心愿，就是带着铸剑山庄在乱世之中能够偏安一隅。
当然，如果能够为尽快平定乱世提供一份自己的力量，那也是极好的。
可如今真的让他从一个武林盟主开始，那他心中一时间还真的有些拿不定主意。
看见白季脸上的犹豫之色，府主也不介意，这才是意料之中。
要真是一口应下，他反而要怀疑白季是不是有备而来，专门盯着这个位置。
“时间还有，那大宗师消化所吞并的实力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少侠如果有意，随时都可以。况且即便没办法通过这七门之誓，其实能有一个和我们七大门派之中的高手交手切磋的机会，想必对于少侠的成长，也是大有裨益。”
闻言，白季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们说的七门之誓，到底是个怎样的流程？”
他只是听过七门之誓的名字，却没有真正见识、了解过是怎样的一个流程。
总不能只是单纯的以武力横扫吧？
“实力自然是必不可少，昨夜我等已经见识过二位少侠的身手，很是敬佩。这一点，不管别的门派如何作想，我们应龙府是没有异议了。只是另外一点……”
“另一点？”
“‘忠’。我们应龙府看重的便是一个‘忠’字。忠于大夏，忠于天下，忠于百姓。唯有如此，我们才放心把门派的命运交付到个人的手上。”
“哦？”
白季笑了笑。
“那要怎么证明？”
总不能自己说是忠，那就是忠了吧？
府主看着白季和朱砂二人，脸上挂着有些歉意的笑容。
“我们那师弟也没有和我等明说，所以不知道二位谁愿意担负起此等重任。我们府内有一块问心石，那上面有我们的开派祖师所留下的一道剑意。在问心石面前，无人可以隐藏。若是你们谁愿意，我们便可带你们前去一试。”
白季微一沉吟，摇了摇头。
“晚辈恐怕没有这份能力，还是算了吧。”
忠于这个天下？
他自己都不是很相信自己。
至于朱砂……
她未曾见识过这个天下，又何谈忠于这个天下？
倒是不用自取其辱了。
说着，白季对三位应龙府的宗师拱了拱手。
“承蒙三位前辈以及带我们进府的那位前辈的厚爱，这件事情，恐怕需要另寻良才了。”
闻言，府主眼神微微一黯。
也是。
哪有这么容易就找到合适的人选。
小师弟不愿意回来，恐怕在他心里，这份对于天下的厚爱，还是及不上他自己心中对于个人的潇洒追求。
这其中其实并没有多少好坏之分，有的只是对于自己内心的窥视。
骗人容易骗自己难。
本性没有这等情怀，也很难后天养成。
要是在问心石面前出了丑或者暴露了本性，那倒是一件难堪的事情。
毕竟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可是一个不算美好的体验。
更何况，作为七门之誓的盟主，就必须要面对那神话之下第一人的人王岛岛主，这份压力，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了的。
这其中未必没有这等有关于个人安危的考量。
如何选择，只在个人的一念之间。
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都是可以理解的。
微微一叹，府主只能无奈接受了这个事实。
“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两位少侠的雅兴了。事实上昨天和少侠交手，老夫虽然天资愚钝，但也算参悟了不少，就不敢在叨扰少侠了。等日后我等收集齐了铸剑的材料，到时候可能还要麻烦少侠出手替我等打造几柄趁手的兵刃。现在，就不敢多留少侠了。”
“那就告辞了。”
白季冲三人拱了拱手，拉着朱砂的手，转身离开。
反正即便没有自己，曾经不也是建立了侠义盟么？
真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七大门派也不会硬端着架子。
说到底，就是没有一个迫在眉睫的威胁，七大派都放不下身份。
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个世界不会因为缺了谁就不转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白季很相信大家的适应能力。
……
应龙府大厅之中，三位府主坐在一起，长吁短叹。
原本还以为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没想到人家压根就没这个自信亦或者担当。
看来，他们还是要发现培养人才才行啊……
可是……究竟找谁好呢？
下一代弟子之中，也就林牙天资不错。
然而和他那个死鬼师父一样。
他师父就整天想着游山玩水，林牙则每天就想着断案追凶。
小侠小义不失，但是没有那份包囊天下的胸襟。
至于其他人……还不如林牙。
这可如何是好……
“师伯！师伯！”
正想着，林牙的声音便从外面响起。
“师侄？”
府主看着急匆匆冲了进来的林牙，眼神有些疑惑。
林牙一向行事端庄稳健，今天怎么会这么鲁莽？
“不是让你去寻你那师父去了么？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
二师兄在一边问道。
林牙顾不上这些，只是目光在四处寻找。
“白……白少庄主人呢？”
“白少庄主？”
三师兄恍然。
“你说的是那个安阳玉河铸剑山庄的白季少侠吧？他刚走了，怎么了？”
“走了？”
林牙脸色一惊。
“他怎么走了？”
“到底怎么了？”
府主沉声问道，声音冷静。
林牙听到府主的声音，也平息了下气息。
一抱拳禀告道。
“师父都和我说了，你们寻他回来是为了七门之誓，可是师父说，那位白少庄主能力胜过他百倍，与其找我师父，不如让那位白少庄主试试。”
三位府主自然是不信。
“小师弟的评价这么高？”
“不可能吧……纵然他的实战能力有些不可思议，但不至于强出小师弟很多。”
林牙摇摇头。
“那位白少庄主可不止是实战能力强悍，在其他各个方面，世间都难逢敌手。”
“不至于吧？”
二师兄眯了眯眼睛，有些不太相信。
“弟子自然不敢有半句谎言……当时我和其他六大门派的师兄师姐们一起去捉拿那紫林县县令柴琦的事情，府主应该知道。”
“自然知道。”
“当时回来后，弟子说有一位少侠赶在我们前面，替天行道，击杀作恶的地方帮派，拿下柴琦。”
“是他？”
“正是。”
“有些侠义心肠，但还远远不够。”
“安阳郡内，邪道之人设计擒获不少正道前辈，当晚有一高人一剑击败一众邪道妖人，威震宵小。”
“也是他？”
“正是。”
“除暴安良，我辈理所应当。”
“海边渔村，嗜杀海盗屠戮百姓，当时不过初入四重境界的少侠剑扫群魔，引天雷轰之，大破海盗。”
这些，林牙也是后来与白鱼相遇时，听白鱼说起，才得知的事情。
“也是他？”
“正是。”
“机变应对，神思敏捷，可还不够。”
“山庄试剑，邪道妖人击伤六合宗师兄在前，损坏神兵在后，山庄主人愤而出手，赢下对方之后却饶过对方性命，避免正邪激化。”
“知晓分寸，举止克制，是我正道本分。”
“帝都棋赛，平西王之子无故虐杀花魁，少侠冒全天下之大不韪，强杀之。”
“冲冠一怒为红颜，意气可嘉。”
“西南丛林，兽潮侵袭，附近官兵、武者尽皆撤离，唯有一人率领麾下武者逆流而上，不远数千里奔赴支援，御兽于外。”
二师兄呼吸微微显得急促起来。
“也是他？”
“正是。”
“守护一方，理应钦佩，相距天下甚远。”
林牙眼神闪了闪，隐隐有泪光闪动。
“大楚叩关，储君死守边关，王朝毫无作为。山河倾倒之际，有一人再率麾下武者，御敌于外。以两千武者正面击溃八千大楚精锐，追敌数百里，斩杀、俘获无数。大楚人人皆惊。”
府主猛然一拍座下木椅。
木屑纷飞之间，怒吼在整个应龙府上空回荡。
“还不追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