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就说到了纳妾上,宋峥有些不明白小娘子的脑回路,但他确实也不会纳妾。母亲的经历让他对妾室深恶痛觉。
是的,随着时间慢慢地流逝,再加上宋峥私底下找过大夫吃药,他的记忆已经在渐渐恢复,现在脑海里面时不时会闪过以前的画面。
“我曾疑惑过如果我是一个身份尊贵的世家子,为什么对捕鱼打猎做饭砍柴这样日常百姓擅长的技能如此熟悉。”宋峥把玩着虞妤滑嫩的小手,语气淡淡地为她说起了自己恢复的记忆。
虞妤抬着小脑袋看他,她也挺好奇挺疑惑的,哼,当初宋峥因为这个理由还怀疑过她在说谎居心不良。
“本来在十岁之前,我也是被百般娇养的小郎君。祖父原本想让我以文入朝,便请了当世有名的大儒教导我。十岁之前我只知文治不知武功,甚至连马都没怎么骑过。”说到这里,宋峥眼底浮现出一丝怀念,也许这怀念里面有对自己祖父的,也有对当时那个捧着书本苦读的少年宋峥的。
虞妤闻言有些惊讶,嘴中附和道,“原来你以前和阿寿一样,是个板正的小夫子呀!宋峥,宋峥,你之后为何不继续读书了啊?”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大表兄原本从武后来读了书之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温润雅致,宋峥如果有大表兄的身上那样的气质想必很奇妙。
“祖父去世以后,母亲长姐和我在府中的地位一落千丈。祖父为我延请的那位大儒也被宋长书赶走了,就连我的书房也被白氏所出的儿子给占了,祖父留下的珍贵书籍我一本都没保住。从此,我再没拿过书本,因为从那个时候我明白读书这条路太漫长了我等不起了。”宋峥的语气依旧是轻描淡写,但虞妤好似看到了一个小小少年郎的无奈无助。
当时,宋峥应该就是另一个小阿寿吧!好在阿父不是明侯那等薄情寡义之人,能无视妾室庶子欺辱嫡长子,还要将妾室扶正。
“从那日以后我开始苦练武功,母亲去世后安顿好长姐我便孤身一人去投军。一路荒凉少有人烟,我便学会了打猎学会了捕鱼,到了军中起先是做斥候,为了打听消息,我曾扮作农家子扮作奴隶扮作商户潜入柔然大月氏等地,久而久之我便不再像是一个世家子了。”
说到这里,宋峥垂下眼眸看着小娘子,微微勾起了唇角,“不过我很感谢这段经历,不然即便在胡家村遇到了一个爱发善心的小娘子,恐怕最后也活不下来。”
宋峥夸自己心底善良,虞妤挺挺胸,颇为自豪,她虞五娘人美心也善,宋峥可不得要对她好?后知后觉想到了自己方才提起的妾室问题,她煞有其事地点头,“都是明侯宠妾灭妻,才让你和湘姐姐受尽苦楚。宋峥,所以你以后也不要纳妾了。你看,我阿父就不纳妾,对心怀不轨的继母也十分冷淡,我和阿寿就能快快乐乐地长大。”
虞妤拿自身为例子,苦口婆心地劝说宋峥不要纳妾。毕竟她也知道阿父只是个别稀少不纳妾的人,邺京世家里面三妻四妾实数平常。
“阿鱼若乖一点,本侯就不纳妾。”宋峥说起年少的记忆便是在告知虞妤有了这样的经历他的后宅不会再有第二个女子,奈何小娘子不是很相信他。
宋峥掀掀唇,气定神闲地留下一句话后索性就开始闭目养神,徒留一个小娘子气哼哼地瞪了他一眼。
“你敢纳妾,我虞五娘就敢和离。天下俊秀的小郎君多的是,我虞五娘如此美貌肯定小郎君们争着喜欢。”虞妤小声嘀咕,反正她才不会委屈自己呢。
她的声音虽小,然而宋峥的感知更敏锐,听到她已经想好了和离,还要找俊秀的郎君,睁开眼睛沉沉地注视她,冷漠地开口,一字一句咬字清晰,“绝不可能,除非我死。”
“你不死我就和离,你死了我就改嫁!”虞妤有时候是真的能气人,下巴一抬,将宋峥的胳膊一甩,身子往后一退,红红的小嘴里面吐出的话像一把把的小刀子。
和离?改嫁?字眼一个比一个伤人。
宋峥彻底冷下了脸,一双凤眸像是结了寒冰,顾不得小娘子往后退去长臂一揽,以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人捞了回来,横放在他的膝上,手掌径直落了下去。
“啪”的一声,打到了某个浑圆挺翘的地方,弹性十足,隔着薄薄的衣衫触感也美妙极了。
宋峥目光漆黑如墨,喉结动了动,手黏在上面像是放不开了,怒火悄然转变……
身后传来微微的痛感,虞妤被迫像一条小鱼趴着,反应过来后又羞又气,眼中直接含了一泡泪水。
“宋峥你登徒子!我要和阿父说不要嫁你了!”虞妤使劲儿挣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都没能在宋峥的手下逃脱,委屈地直落泪。
她一哭,宋峥的眼神就更加暗沉了,手下一用力将人翻转了过来……
等到他们到达崇清宫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于是,宋湘看到了这样一副场景。娇小的小娘子走在最前面,一脸冷若冰霜,挺直了脊背,一眼都不往后看。高大的郎君反而跟在她的后面,微微低了头,温柔深邃的目光一直放在小娘子的身上。
再一次在崇清宫看到小五娘和阿弟,没想到会是这样。宋湘眼中闪过笑意,不用想就知道这是阿弟惹了小五娘生气了。
虞妤这次是真的被惹急了,宋峥他竟然敢打她,她长这么大阿父都没动过她一个手指头!
急冲冲地走到宋湘面前,委屈巴巴的小娘子当即就控诉了,“湘姐姐,宋峥他打我,他竟然敢打我!”
闻言,宋湘立刻皱起了眉头火冒三丈,她早就改了当初柔柔弱弱的性子,一听阿弟居然敢打人,欺负的还是乖巧明艳的小五娘,这怎么行?
宋湘毫不客气,噼里啪啦铺头盖脸狠狠训斥了宋峥一番,从他们母亲的教诲说到去世的祖父,再从祖父说到她往日对他的嘱咐,直将外人眼中威风凛凛的威远侯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是一口气都不带喘的,一气呵成。
虞妤从一开始的解气到目瞪口呆到最后已经是开始同情宋峥了。以往温柔大气的太子妃现在也太厉害了,她敢说,湘姐姐都快赶上韩娘子的外祖母长信侯夫人了。
宋峥一声不吭地低着头,任长姐训斥,偶尔趁宋湘不注意朝小娘子那里看一眼,目光平静中夹杂了一分无奈。
虞妤抬头装作没看到,虽然只是轻轻地拍了一下,可谁让他拍那个地方。宋峥登徒子对她这样矜持的小娘子动手动脚,被骂不亏。
好在,从背后逸出的一声轻笑,打断了宋湘的训斥。
虞妤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仙风道骨的平王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是湘姐姐的院子,平王怎么没有让人禀报就自顾自地进来了。
宋峥被训斥的场景被平王看到了,有损他的威风,多不好啊。
看到平王,宋湘停下了训斥,宋峥也抬起头恢复了面无表情。
“清宁真人与清川论道,方式别具一格,令贫道大开眼界。”平王一脸坦然地开口,生生地将一场训斥说成了光明正大高深莫测的论道。
虞妤瞪大了眼睛,打量了平王好几眼,这也能被称作论道?
“和真人的论道方式却是差远了。”宋湘看到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他如何一本正经地“论道”,忍不住开口。
然而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平王抚袖,宽大的道袍迎风而动,声音也多了几分飘渺,“清宁真人既然对贫道的论道念念不忘,往后可随时寻贫道论道。”
话里话外俱是光风霁月的坦荡,惹得宋湘咬牙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过,宋峥显然比平王还要坦然,被人撞见了受训的场景也全然当作无事发生。他拱手朝着道袍束髻的男子行了一礼,“臣威远侯拜见平王殿下。”
上次他称真人,这次却唤平王殿下。
平王闻言,抚袖的动作一顿,看了一眼宋湘和她身边的虞妤,淡笑开口,“贫道以为清川来此是为了和心中的小娘子成婚一事。却不想威远侯前来还有别的目的,不妨明说。”
“陛下想要平王殿下回邺京,最好日后长留邺京,甚至入朝为陛下分担政事。”宋峥干净利落,说话直白,不拐弯子。
“回京入朝?”平王低声咀嚼这几个字,清瘦的指骨抓紧了道袍微微泛白。
“贫道若是不愿呢?”他开口反问,目光中满是淡漠。
既入了道门,他便不再过问俗世,宣帝要他入朝是要他弃了道门的身份。
“呀,那我和宋峥的婚期就要推迟了,陛下说殿下回了京城才允准湘姐姐为宋峥主持婚事。”虞妤对这位道厄真人平王很有好感,或者说她对所有美好的事物和人都有好感,想都不想就将事情托盘而出。
不出意外地,宋湘的脸色微微变化,静静地看向了身着道袍一派疏落的男子。
听到婚期推迟,宋峥轻瞥了翘了唇角的小娘子一眼,沉声道,“避世更要入世,只要主动权在殿下的手上,殿下何时论道何时不想论道才不会被他人置哙。陛下好不容易才愿意给殿下机会,时间不等人,殿下勿要错失了才好。”
听到论道的时候,平王神色有了一丝变化,沉默了几息后点头,“威远侯说的对,本王受教了。”
宋湘抬眼看平王,正好与他四目相对,片刻后不着痕迹移开了视线。
平王这是同意要回邺京了?虞妤有些摸不准宋峥到底说了什么,不是在说论道吗?怎么一句话而已平王就答应了!
她还以为要耗费不少功夫。
“殿下和阿姐可先让下人收拾行囊,马车已经迎候在观外。”宋峥听到平王的话面不改色,他早就知道平王背后有一股力量,也不是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无欲无求。
宣帝先前就大病一场,身体亏空,时日无多。平王若再不回朝,到时候魏王和太子登位一切都来不及了。
宋峥想他的暗示平王听的懂,聪明人就不该耽误他和小娘子的婚期。
“你不是要做冥诞?我们一起。”转过头,他对还在迷惑的小娘子如是说道。
冥诞?虞妤迷茫地点点头,对呀,她还要给去世的母亲做冥诞,“宋峥,我们走吧。”
转移了注意力,虞妤忘了不久前她还在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暗示一句平王的论道方式让人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