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秦朗带着书穿过阵法进入院子里的时候,发现林娘子并不在,只有长孙冲一人坐在院中的椅子上,神色怔忡不知在想些什么。
“郎君,您要的书弟子给您买回来了,您看看可是这些?”秦朗神色恭敬的把书递给长孙冲道:“若是郎君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弟子便是。”
“多谢。”长孙冲接过书,随意翻看了几下点了点头道:“正是我要的,辛苦了。”
“不敢,弟子本就是林娘子派来伺候郎君的,做这些都是分内事,当不得郎君一声谢。”
长孙冲扯着嘴角淡笑了一下,然后便开始翻看手中的书。
其实他让人出去给他买书,哪里是想要看书!而是他想要知道外面的消息,找到能自救的方法。
这名神霄宫弟子是那女人专门派来伺候他,听他吩咐办事的,只是往常总是像个锯了嘴的葫芦一般,闷不吭声,今日也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心情好,话多了不少。
不过,他想要打探消息,身边的人话自然是越多越好。
他在看书,秦朗便神色恭敬的伺候在一旁,等着长孙冲的吩咐。
长孙冲看了一会儿书,这才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最近衡州城可有什么新鲜事?我在院子里待得有些闷,你捡些有趣的事说给我听听。”
秦朗挑了挑眉,微微一笑道:“要说这新鲜事嘛,倒是真有一桩。”
他知道长孙冲这厮想打听什么,知道他想做什么,自然要捡他想听的说。
秦朗是不能随意在长孙冲面前路面,可是他这个“神霄宫弟子”却可以!
若是长孙冲想要搞什么小动作,自己也好有个防备,免得一不小心翻了船,栽到这家伙手里。
“哦?”长孙冲闻言心中大喜,只面色却十分淡然,瞧也不瞧秦朗一眼,淡淡的道:“那你说说看,若是真的有趣,我有重谢。”
这些神霄宫弟子不是奴仆,所以他为了给这些留个好印象,好从他们口中套出消息来,从来不会像林娘子那般,说赏说罚的,而是以平等的态度对待他们。
不管是因为林娘子的淫|威,还是因为他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起了作用,偶尔林娘子不在的时候,他向这些弟子们打听一些街头巷尾的事情也能问得出来。
“咱们在这衡州城也住了好几个月了,一直都没什么外乡人来衡州城,前几日,我去买酒,听当初咱们来衡州城住的那家客栈旁边的酒坊老板说……”
“近日衡州城来了好几个外乡人,听口音似是长安口音,也不知是做什么的,整日里在衡州城东逛逛西逛逛,郎君您说是不是很新鲜?”
长孙冲听到长安口音四个字时,心中便抑制不住的激动,心一个劲儿的“蹦蹦蹦”直跳,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极力克制住自己的表情,含笑点头道:“是很新鲜!果真十分新鲜!”
“你说的很好,一会儿我屋子里那个翠玉摆件你拿走吧,当个谢礼,以后若是还有什么有趣的事情,都可以说给我听。”
秦朗装作一脸激动,欣喜若狂心怀感激的躬身施礼道:“多谢郎君!郎君放心,弟子经常出门,只要遇到有趣新奇的事,一定会来说与郎君听。”
“很好。”长孙冲放下手中的书,敲了敲椅子的扶手:“那酒坊老板可有说,衡州城究竟来了几个长安口音的人?为首之人又是长得什么模样?”
秦朗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装作疑惑的道:“郎君您莫不是认识长安的人?不然为何对他们这般感兴趣?”
反正他就是恶趣味,就想逗的这家伙心理失衡,慌乱不安,这样也算报了当初这家伙看自己跟看敌人似的仇了!
“怎么会!”长孙冲暗骂自己太过急切,急忙收敛了神色,眼眸低垂的道:“我已经跟林娘子说过了,我家在荆州的一个小县城里,距离长安甚远,怎么会认识长安人。”
这是当初他接近神霄宫弟子打探消息时为自己捏造的身份。
神霄宫少在中原之地行走,再加上他当时出现在荆州,也不是多么出名的人,即便知道他的名字,也未必会想到当朝|国舅齐国公长孙无忌之子。
果然,这些神霄宫的人包括那个林娘子,从未怀疑过他的身份,只当他家境尚可,出门游历遇上他们,甚至林娘子还觉得他们二人相识,乃是上天安排的缘分!
呵!长孙冲在心里冷笑,即便是缘分,也只是孽缘罢了!
“只是当初在家时,听说长安繁华,文人士子辈出,十分向往。听你说衡州城来了长安的人,有些好奇罢了。”
“这样啊。”秦朗心里冷哼着嘀咕这家伙装的还真是像,面上却带着笑道:“听说是几个少年郎君,为首的是位十四五岁,生的很是俊美的小郎君。”
哎呀呀,自己夸自己,还真是有些不太好意思!
只是若不说的明显一点,谁知道长孙冲这厮会不会联想到他身上。
长孙冲想借助他离开这个牢笼,而他也想借助长孙冲打探到神霄宫是否与突厥勾结的事情,还有衡州将要到来的大乱,是不是他们一手推动。
只有让长孙冲确认了他的身份,才好谈条件啊!
“据酒坊老板说,衡州城的女子一见那位小郎君便走不动道儿了,只要那位小郎君在街头出现,立刻便会被人群淹没。”
他倒也算不得自夸,当初在长安灯会时可不就如此么!
“是吗?”长孙冲目光幽深:“十四五岁的俊美小郎君……”
会是秦朗吗?会是他来了吗?
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事,来衡州看热闹来了?
不过,不管他是为何而来,自己都要尽力说服他,让他帮忙把自己从这里弄出去!
再在这里待下去,他不是认命从了那个林娘子,便是被逼的失心疯!
他的抱负还没有实现,他还有许多想对火寻漪澜说的话也没有说出来,家中还有爹爹娘亲,若是他就这么被林娘子捏在手里,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回到长安的机会了!
所以,他一定要逃出去!不择手段也要逃出去!
而今,能依靠的便只有那位情敌蓝田县候秦朗!
不管他提什么条件,只要能把他从林娘子手里弄出去,他绝对二话不说的全部答应!
“其他几位呢?可知道长得什么模样?”
秦朗出门办事之时,未必会带着他那帮兄弟,但他出门游玩之时,一定会带着他那帮好兄弟!
只要确认其中一人的身份,便能知道这伙人是否是秦朗一行人。
这名神霄宫弟子描述那行人的相貌,与秦朗和他那帮兄弟越是接近,便越能帮助自己确认他们的身份!
“这个嘛……酒坊老板只说了两位,一位是那位为首的俊俏郎君,还有一位是长着一脸络腮胡,身材魁梧的少年……哦对了,酒坊老板听同伴叫他处默!”
他话音刚落,长孙冲心中立刻翻滚起来,心跳的似乎要从嗓子里面蹦出来,几乎要忍耐不住呐喊的欲|望!
程处默!是程处默!他的猜测果然没错!
程处默来了,另一位俊俏郎君定然就是秦朗!
虽说他对秦朗十分有敌意,可不能不说,他那张脸长得确实不错,就自己见过的人中,没有比他那张脸更绝色的了人了!
也只有他,才能引得娘子追捧,万人空巷!
他们来了!自己逃出去的希望便有多了几分!
天知道,他盼这一天已经盼了多久了!
总算不用再被林娘子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逼着成亲了!
良久,长孙冲才稳住了急速跳动的心,稳住了有些乱了的呼吸,尽量的面色淡然,微笑着道:“真是可惜,如此有趣的人我却无缘与之结识,实在令人遗憾。”
秦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这有何难!虽说弟子没办法把人带进来,也没办法把郎君您带出去,可您若真想认识那几位少年,给他写封信弟子交给他便是。”
长孙冲闻言,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砰砰砰砰”急速的跳动起来,即便他极力压制,嘴角仍旧克制不住的露出笑容:“真的?你真的愿意为我传信?”
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为何顺利的不可思议?
不但知道了秦朗来到衡州城的事,还找到了可以帮他传信的人!
简直是双喜临门啊!
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过像今天这般好的运气!
“不过是传个信而已,没什么的,郎君尽管写了,明日弟子出门便给他送去。”秦朗嘿嘿一笑道。
若不是为着这个,他何必里里外外踅摸了好多天,总算是踅摸出这个院子里,跟长孙冲距离最近,最能搭得上话的神霄宫弟子。
他倒是很想知道,长孙冲知道自己来到衡州城之后,想要跟自己说什么?
是威逼自己救出他?还是以林娘子与突厥人合作之事利诱他?
唔……恐怕最大的可能是利诱吧。
若是威逼,他长孙冲既对自己无恩,又跟自己无亲,更不曾捏着自己的把柄,想来以他的心智,不会做这种没脑子的事。
或者说,会让自己帮他给长孙家传信,告知长孙无忌他被掳劫的事情,让他爹派人来救他?
“你很好,又机灵又懂事,我会在林娘子面前为你说些好话,让她好好重用你。”长孙冲此时少有的眉眼含笑,再不复秦朗刚进来时那般冷漠沉郁的模样。
“那弟子便多谢郎君了!以后但凡郎君有所吩咐,弟子一定竭尽全力为郎君去办!”秦朗拍着胸脯,不要钱的好话使劲儿往外说,逗的长孙冲面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行了,你去屋里拿翠玉摆件吧,明日午时来找我,帮我带信给那个小郎君。”
“是,弟子告退。”秦朗行了礼便转身进屋,去拿那个翠玉摆件。
既然能被林娘子送给长孙冲,那定然是个好物件儿,一面打听消息,一面还能捞些好东西,这样的好事可不常有!
反正自己不要白不要!哪怕拿回家扔茅厕里,也绝不给这些人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