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个狂风大作的阴天,黑云压城城欲摧,并不是个好兆头。
绑匪事先约定让赵一玫的家长在城外的一座天桥上,九点三十分会开过一辆车,他们将装满钱的箱子抛下去就好。
“最后问你们一次,报警了吗?”
赵清彤顿了顿,然后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你们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呵,放心,等着吧。”
绑匪收到两千万赎金,确认无误的这段时间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赵一玫还在他们手中,身怀巨款的绑匪火急火燎,见钱眼开,理智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果然,赵一玫的心一沉,几人就如何处置她产生了分歧。
“放了吧,”有人说,“这丫头挺乖巧的,不哭又不闹,惹不出什么事的。”
“不行,这丫头片子太邪乎了。”
赵一玫靠在冰冷的墙边,麻木地听着一群陌生人在讨论着自己的生死。
她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可笑的是,她甚至都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几人的头目显然是最初那个声音沙哑的男人,长久地争执过后,他终于开口:“放了吧。”
赵一玫开始感觉耳鸣,头痛欲裂。终于,女人粗暴地将她一把抓起,推着她站起来,又用刀架在赵一玫的脖子上:“给我老实点,我的手可没有他们那么稳。”
赵一玫还穿着三天前单薄的秋装,冷得瑟瑟发抖。绑匪在下午一点提前抵达约定地点,将赵一玫放下,打算成功地脱身以后再通知家长接人的地点。
她是生是死,就在这段时间了。
赵一玫故意走得踉踉跄跄,三番五次摔倒,绑匪说:“把她的眼罩解开吧。”
“闭嘴!”女人说。
“你都把刀放在她的脖子上了,她还能做什么?”
绑匪解开套在赵一玫眼睛上的眼罩,重见天日的一刹那,她的大脑开始眩晕。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所有的神经都绷紧了,头皮传来一阵阵让人麻木的战栗。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来到一处荒凉的空地,女人拿望远镜环顾四周,确定没人以后,终于收起手中的刀。她粗暴地推了赵一玫一把,指着远处一座废弃的工厂:“过去。”
赵一玫走了一步,两步,三步……刚刚在心中松了一口气,以为就此自由了,于是开始狂奔。
五米,十米,距离他们越远,她就越安全。就在这时,她身后的女人突然尖叫起来:“有警察!把她抓回来!”
“抓住她!”
同一时刻,藏在暗处的狙击手一声枪响,子弹冲破风雨,正中绑匪握枪的右手,他手中的枪应声落地。
突然,赵一玫听到一声绝望的尖叫,那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赵清彤的声音。
“一玫!快跑!!”
恐惧爬上背脊,赵一玫害怕得浑身战栗,动弹不得。女人当机立断,拿出刀冲上去,试图再次抓住赵一玫,将她当成人质,以求全身而退。
“跑啊!!一玫!!”
赵一玫的身体终于灵动起来,血液重新流转,她开始狂奔。
那栋废弃的工厂矗立在不远的地方,像是在冷冰冰地看着她。
赵一玫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几乎感觉到有一把无形的刀已经比在了自己的脖颈上。紧绷了整整三天的神经在这一刻几乎断开,她浑身颤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边跑一边尖叫。
在这一刻,赵一玫清楚地听见摩托车的轰鸣声。电光石火间,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雨中。男人的手向她伸来,她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身体自发行动,紧紧抱住对方的手臂。
沈放一咬牙,用力将赵一玫甩上摩托车。
绑匪冲上来,拿刀狠狠地刺过来。沈放抬手一挡,鲜红的血就流了出来。
伤口狰狞地张开,厉风刮过,血和雨水混在一起。
摩托车笔直地朝着远方驶去,赵一玫脑海中那根紧绷到极限的弦猛地松开,而不是断开。她觉得五感在一点一点地回到自己的身体上。
她听到了绑匪痛苦的号叫,混在摩托车的轰鸣声中,那是她的听觉。
她看到了不远处的赵清彤瘫倒在沈钊怀中,想要向自己冲来,却被人拉住,那是她的视觉。
她闻到了血和硝烟的味道,那是她的嗅觉。
眼泪一刻不停地落入她微张的嘴里,那是她的味觉。
冰凉的雨水大滴大滴地砸在她的脸上,又冷又痛,那是她的触觉。
“扑通——”她的心再一次狂跳起来。
赵一玫终于忍不住,死死地抱住身前的沈放,将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肩膀上,彻彻底底地痛哭出声。
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身体,滚烫且充满力量。他的背脊微微弯曲,骨骼硌在她的胸前,像是蓄势待发的猎豹。
那是她的,所有知觉。
忘了他?
要她怎么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