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陪着赵一玫,一直等到医院的撤离工作彻底结束,病人和伤员全部转移到别处。
沈放问她:“还有别的想去的地方吗?”
赵一玫说:“想去看一次乞力马扎罗山。”
“好,我陪你去。”
“还有呢?”
赵一玫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说:“我想回家一趟。”
“你愿意吗?”
“想……试一试,”赵一玫说,“现在觉得,好像可以面对了。”
“回去做什么,你想过吗?”
赵一玫说:“爸妈给我的钱还剩下不少,想捐出来,做一些慈善事业……至于自己,还没有想过。”
沈放挑挑眉:“那好,我准备办一所飞行学校,正缺个打杂跑腿的小妹。”
赵一玫一愣,惊喜地道:“真的吗?”
沈放回答:“假的。”
“给工资吗?”
沈放面无表情:“实习期没有工资,包吃包住倒是可以考虑。”
赵一玫哈哈大笑起来,高高举起手臂:“走走走。”
“去哪里?”
“回家啊。”赵一玫说,“包吃包住,你说的。”
沈放在黑市买下一架直升飞机,AS350“松鼠”,他们从非洲驾驶着它一路向东。在沿途各国申请通行证,历时两个月,终于飞回了中国。
“准备好了吗?”赵一玫笑着侧过头问他。
沈放微微倾身,在她的额头上留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然后在赵一玫的错愕石化下,若无其事地坐直身体,淡淡地道:“可以起飞了,我的飞行员小姐。”
飞机在阳光下奔跑,他们在这里重逢。那时候她想,从此以后,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机头向上,越飞越高,天空辽阔无垠,目之所及都是灿烂的阳光。
想起自己曾自嘲说总是遇不上好天气,赵一玫想,原来是因为要把所有的好天气都汇聚在这样晴朗的一天。
珍珠聚集的一天。
他们从乞力马扎罗雪山上飞过,海拔近六千米的高山,赤道上唯一的雪正渐渐消融。或许十年以后,就什么也不剩了。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自然万物此消彼长,生老病死,无论发生了什么,活着的人,依然要好好地活下去。
半个月后,飞机在北京降落。此时北方的秋天已经来到,红色的枫叶和黄色的银杏,正是帝都的好时节。
赵一玫伸出手,一阵风从她的指间穿过,没有海洋的潮湿,没有大气层的咆哮,没有声音,没有颜色。
这是故乡的风。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