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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天佑坐在椅子上,见向园溜之大吉,他不声不响地挪着椅子滑到徐燕时的面前。
“我昨天帮你从侧面了解了一下,这姑娘应该没什么钱,虽然看她穿得用得好像都挺高档的,但是我觉得应该跟林卿卿差不多类型,家庭条件不是特别好,然后又有点虚荣心,这样的姑娘自尊心强,出门都爱背奢侈品,信用卡账单满天飞,拆东墙补西墙……”
徐燕时:“你管人家?”
完了,老大情根深种了,施天佑如见肺肝地说:“你是不是上学时就暗恋人家了?”
徐燕时仰靠在工位椅上,扬手投球似的把两根棒棒糖丢进桌角的笔筒里,听着清脆的哐当声响,嗤笑看着施天佑:“你真的很无聊。”
李驰从一旁滑过来,凑了个脑袋过去:“哎,老大,你俩真是同学啊?话说,她上学的时候怎么样啊?”
徐燕时居然接了话茬:“哪方面?”
“当然是各方面了,”李驰就顺杆爬,笑得意味深长,“现在的学生哪个不讲究德智体美劳多方面发展啊。比如,学习怎么样啊,有没有谈过男朋友啊?”
“学习一般,男朋友……”徐燕时顿了下,轻轻推了下眼镜:“挺多。”
李驰一脸他就猜到的表情,莫名有点兴奋,“家里条件怎么样啊?我昨天听尤智说她两百块都还要跟高冷借。”
徐燕时:“两百块?”
因为应茵茵的关系,李驰其实对向园挺有偏见的:“对啊,你当时撤回那条信息被尤智截图了。他见钱眼开,跟向园狮子大张口要了两百块钱的信息费,向园没钱,一开始说不看,后来私底下跟高冷借。”
徐燕时靠着椅背挑眉:“高冷借了?”
李驰摇头,遗憾地说:“高冷没钱。但是听说后来书姐借了,不过向园突然又不要了,反正我搞不懂这些女人在想什么。”
“哦,”徐燕时低头,漫不经心敲了下键盘,把电脑打开,“我不太了解她家里。”
他确实不太了解,他只知道封俊家里挺有钱,向园他就自动略过了。
说完,徐燕时没什么耐心地瞟了眼面前这两人:“问完没?问完就滚去写数据。”
李驰识趣滑着椅子回到自己工位前,施天佑还不怕死补了一句:“所以,老大,这么分析下来,向园八成也就是活个体面,存款可能还没你多呢,你俩这情况你得好好考虑下啊,别泥足深陷了——”
不等他说完,被徐燕时一脚踹回去。
紧接着,哼着“小小少年,很少烦恼……”的尤智正巧从门外一脸春风满面地走进来,却不料,下一秒,被高他一个头多的老大提溜着后衣领子给二话不说拽到厕所里。
尤智是所有人里年龄最小,长得也是除了徐燕时外最标致的,身高除高冷之外第二矮。
徐燕时身上有股成熟男人的魅力,却偏偏在将熟未熟的那条分界线上该死的还能感觉到他的少年感。而尤智就是个未开苞、二十一世纪纯种少年男。
说白了,就是年过二十五,还没破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未经人事的拘谨。
尤智后背抵着冰凉的厕所墙壁,他对公司男厕有点心理阴影,下意识护裆,战战兢兢地说:“老大……你……你拖我来厕所干嘛……”
徐燕时不耐烦地说:“不是来跟你比大小的。”
噗……这事儿说起来也是一个笑话。
男生嘛,对长短大小这种事情尤其在乎,所以刚进部门没多久,那时候大家为了彼此互相熟悉,就聊了些比较隐私的事情。自然就问起了一些比较隐秘的三级话题,第一次啊,持久度啊,长短啊,大小啊。交朋友嘛,得坦诚。
尤智当时吹牛逼说自己有二十公分,高冷不服气,拉他去厕所比试,然后一整圈比下来,尤智最小,从此留下心理阴影,尽管大家安慰他,你只是没长开而已。然而当时只有徐燕时不肯比,所以一直到现在大家都对他尺寸很好奇。
尤智放心了,“那你要什么?”
徐燕时:“截图。”
尤智一愣,支支吾吾说:“其实我没有截图,骗向园的啦。”
“……”
“不过我打算p一张,如果向园真的想要的话。”
徐燕时:“那你要不要咱俩比比?”
“我靠,”尤智感觉受到了侮辱,“你就确定你比我大?你也没谈过恋爱,得瑟什么?”
徐燕时很轻蔑地看着他。
尤智有点不自信了,“好吧,不p就不p,不过你为什么不想给她看到?这句话其实也没什么啊。”
“跟你无关,再问回去比大小。”
尤智:“……”
向园最近是真的挺缺钱的,以至于看见个羊都以为是人民币符号,羊:30000。她由衷地哇了声,感叹了句好有钱,引得一旁在整理徐燕时对比的数据的林卿卿都忍不住抬头,瞥了眼,“向组长,这是羊,不是人民币符号。”
向园定睛一看,哦,看花眼了。然而一低头,手机上的信用卡催缴账单就紧随而至……本月账单:¥。
向园猛然一怔,大脑轰然塌陷。
她不敢置信,一趟西北线四万多?她好像记得她没花那么多吧?
向园头脑发昏,以为自己看错,把手机递给林卿卿:“小卿卿,你给我确认一下,这个是人民币符号还是羊。”
林卿卿:“是人民币符号,欠款四万五千……”
“打住,”向园连忙挥手,“别念了,脑仁疼。”
林卿卿想问她你怎么会欠这么多钱,但看向园这如临大敌的模样,也知道是信用卡刷爆了。见她一脸一筹莫展不知道钱花在哪的模样,目光一斜,出言提醒:“组长,你是不是买包了?”她拿笔尖指了指向园挂在椅子背后的香奈儿:“好像是刚买的。”
向园这才恍然惊悟,混沌中抽身。
哦,她好像是买了个包,上周末好像为了庆祝跟徐燕时开始了一段崭新的关系,她一个冲动去商场逛了逛,本来想买件羽绒服,结果,逛着逛着,她完全忘了,自己此刻已经是“身无彩凤双飞翼,拔毛凤凰不如鸡”,哪有钱买这些东西。直到她回了家,弯腰脱鞋的时候才意识到不对劲,慌忙掏出信用卡一看,我靠,这张卡是她哥给的那张,没绑定在老爷子的私人账户上,也就是意味着要她自己还。她本来打算厚着脸皮这周末拿回去退掉,结果周一一上班,她又给忘了,随手把包给背上了。
古人有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这一见到包就忘了自己亲爹是谁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回来。
向园精神萎靡地趴了一阵,掏出手机给自己以往几个交情还不错的小姐妹群发了信息。
——“江湖救急,借钱整形。”
然而,除了许鸢外,并没有人回复。
这帮人除了吃喝玩乐的时候想着她,结婚、结账的时候想着她,别说借钱,就是逢年过节连条问候短信都没有,爸爸平时怎么对你们的!向园只有这刻才真情实感地体会到人跟人之间的感情有多冷漠。
其实赖飞白不是没有警告过她,这个圈子大多数人已经被利益链捆绑了,老爷子不愿意让她跟那帮小姐妹玩其实也有原因的,她们父母是什么样的人,老爷子早就见识过了。但向园从小就被套在这样一个光环下长大,身边的朋友对她都怀有三分敬意和忌惮,哪有什么坦诚真心。所以上高中的时候,她一定要住在老师家,也不愿意跟人透露自己的家世,真正知道她背景的人不多,所以她交到了许鸢这样的好朋友。这是她这一生唯一的财富和朋友。
不过她自己还挺乐观,好朋友有一个就够了,要那么多干嘛。
其实心里也有准备。
所以手机安静如鸡对她来说也并不是那么意外,只是有些自嘲,还真是让老爷子都说中了。
从家里出来那晚,老爷子赠送了几句人生箴言。
“向园,我希望你能在未来一年内,学会两件事。”。
“第一件事,无论在未来遭受什么委屈,或者背叛,你可以哭,可以抱怨,可以借酒浇愁,但不能认输,不能因此而否定自己,我为什么给你这一次机会,是想让你在现实中看清生活,看清自己,能拥有基本的判断能力。”
“第二件事,学会区分人和好人。你的同事每天按时打卡工作完成一丝不苟,你求他帮忙他宁可打游戏也不帮你的忙,这是人。不要抱怨。如果你的同事在每天按时完成自己的工作前提下,还帮你的忙,这是好人。你要感恩。还有一种人,自己工作不完成,却还热心得帮你的忙,这是蠢。我不希望你成为第三种人。”
向园深深叹了口气,结果,这时,手机有个许久不联系的小姐妹给她发了一条转账信息,金额不多,五千块:“最近只有这么多,你打个针还是够的。”
向园感动得涕泗横流,默默记下小姐妹大名,决定以后恢复财政大权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报答人家。
许鸢又给她转了五千,“姐们最近真没钱,这五千还是从老板那里预支的,你先拿着。”
向园:“亲人呐,你们都是亲人呐!”
许鸢:“合着还有小妖精借给你钱,不可思议啊。谁啊?”
向园:“一个初中同学,很久没联系了,收到转账的时候我也是吓一大跳。还是同学感情好。不过你老板还预支工资?你老板对你真好。我等会也去找永标试试。”
许鸢:去吧,你不怕被永标打的话。
向园有那个胆子,没那个脸。李永标出了名的抠搜,不仅不会答应,还会用他的意尔康皮鞋揍得她满地找牙。
她脑补了一下那个场面觉得很血腥,忽然——脑袋一道灵光闪过,她猛地记得起来徐燕时上次好像转发过一条比赛链接,她立马找手机去翻,却发现徐燕时已经删除了。
她忙敲敲桌板,问噼里啪啦敲着键盘的林卿卿:“徐燕时在哪?”
“在主会议室,刚刚老梁来了,老大在跟他商量韦德那批货的后续问题了。”
向园:“老梁是谁?”
林卿卿解释:“梁良。”
这名字。向园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下。
林卿卿:“之前韦德跟我们有合作一个追踪器的产品,应该是不外销的那种,只是一批初试品,陈珊跟韦德谈了好久才拿下这个单子的,那边还是看老大的面子才肯签下来,毕竟当年韦德想签老大。但是这批货出了纰漏,弄得韦德那边对老大很失望。梁良是韦德研发部的总指导,他其实已经不管事很多年了,这几年都转战幕后了,但这次为了老大的事儿,也一直在跟韦德的领导做疏通。”
“为什么出纰漏啊?”
“不太清楚,总是有人上班想着谈恋爱,把一号螺丝画成二号螺丝了吧,厂家又不懂这个,照着设计图稿一做,整批货就这么出去了。”林卿卿这话很嘲讽。
向园:“高冷?”
林卿卿:“高冷哪有资格做这种事,李驰。但是高冷也逃不了干系,因为他是验收设计师。”
“徐燕时没管吗?”
“老大那阵子在北京,直接是李驰全权负责的。只是当时大家都以为是个小错误,收回来改好就行了,结果韦德那边抓着不放,矛头还就直指老大。反正一组的人现在都提心吊胆的。”
向园扒在会议室的玻璃门外看,百叶窗没合上,她顺着缝望进去。徐燕时对面坐着一个面容刚毅,看上去年近六十的男人,额角白发一戳戳,在灯光下尤其显眼。
徐燕时今天穿了件迷彩的短外套,运动裤有点收脚,束进他的马丁靴里,衬得一双腿又长又松散。他人坐在会议桌的尽头,椅子微微拖开了些距离,表情不卑不吭地在跟梁良说话。
直到梁良接了个电话要走。
徐燕时才站起来把人送出会议室,再回来时,向园站在会议室门口,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一次性水杯,谄笑地看着这个穿迷彩服的英俊男人:“徐组长?渴不渴?”
无事献殷殷,非奸即盗。
徐燕时不客气地接过,不冷不淡说了声谢谢,然后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越过她,转身进了会议室。
“啪”把门锁上了。
被锁在门外的向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