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人防备不多,只需要好好筹划一番,就必然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夺下陇西。”
“而后直接东出南安,再遣人去西蜀走上一趟,必然能够拿下天水以西的地方,若可以,我们甚至能够东出长安!!!”
只听声音,听得出来说话的或许是个脸庞宽厚的人,而等到有人抬头去看的时候,却不由地自眼底挤出了些许鄙夷。
“你是哪一部混进来的?这儿有你说话的份?”
在这儿,这种近乎病态般白色的皮肤,绝对是杂胡中最下等的存在。
还不等他说完,炕沿边上的卷发男子就恶狠狠地看了过去:“住嘴!但凡今日能聚到这儿的,都是我等族人,你若是再说这些不该说的……”
噌!!!
他手上长刀瞬间出鞘半截,在油灯之下刀刃闪闪发亮。
“我想你部很乐意换一个族长!!!”
“你!!!”
卷发男子瞥了一眼,而后重新看向那个肤色病态的男子:“你继续说!”
反正现在都是必须要反了这汉人的,那就直接看看究竟如何才能万全!!!!
那个汉子却是看都没有看那先前挑衅之人,径直点头道:“西蜀那已经死了的诸葛亮,不是一直在筹谋北伐魏国?”
“只需要遣人去西蜀走上一趟,西蜀必然会出兵!”
“到时候只需要里应外合,天水以西必然会落入我们的手中,即便不成,我们也可以北上金城出羌胡或者由姑臧而出即可。”
“神山那侧,汉人上不去!!!”
也就是他最后一句话落下,在场众人的眸子中几乎同时就燃起了一道光芒。
是啊!神山那侧,汉人从来上不去,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担忧那些多余的呢?到时候真要打不过,那就直接去上神山那侧!
想活命还不简单?
“那就这样!”
炕上那个衣领敞开的男子直接坐直了身子,眸低闪过一抹狠色:“都各自回去准备,我会找人南下去给西蜀送信!”
“半月之后,反了汉人!”
“这期间,若是有什么风声走漏了……”
狠厉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他嘴角便勾起了些许笑容:“可别让我找到是谁!!!”
冷然勾起的嘴角如刀,那一群炕下的汉子眸子几乎同时深深一缩。
“行了……”
炕上一直都未曾说话的老者缓缓睁开了眼睛,身子却还是斜倚在最温暖的地方。
“若是成了我们的日子还会如现在这般?”
“你们要知道,那所谓的南匈奴现在是个什么样……投了汉人的,有几个会有好下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可不只是汉人所知的,更是这片土地上所有大大小小族群的共识!
“想做汉人的狗,那就去吧!看看汉人会怎么对你!!!”
老者说完,屋子里便静了下来。
若还是歌舞升平的盛世,汉人对付叛乱,更多的就是打击加拉拢。
但自从进入汉末,上到皇甫嵩、朱儁、卢植这三将开始,汉人对付叛乱,尤其是麾下胡人部族的叛乱,彻底由温和进入了铁血。
不碰线,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碰线,那就去死!没得商量!
这也就是汉人为什么即便内部分裂为了三部分还依旧能压着胡人的原因之一,够狠!!!
要打,就直接打得你亡族灭种,如此情况,有几个人敢明晃晃地对上汉人?
君不见,公孙氏在辽东怎么行事的?那可是根本没有什么车轮不斩的说法,在公孙氏眼中,有的只是汉胡之别!
汉人,活!
胡人,死!
用鲜血和人命累积出来的威名,谁敢践踏?
眼看着场中众人没有一个出声,老者就轻咳了一道:“行了,既然都知道了,那就回去吧。”
“好好准备准备,夺下了天水以西,自然有你们享福的时候。”
“汉人的女子,你们也不必暗中抢夺了,到那时候。”
那个坐在炕沿的棕黑发色男子下意识舔了下略略干燥的唇:“既然定下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他就站了起来,黑暗中他裤子则是鼓鼓囊囊了一块起来。
又急匆匆赶了几步候,他就径直打开了屋子大门,往外面窜去,整个人看着火急火燎地。
待他走后,便又有一个人站了起来,径直往外面而去。
有了这么两个人开头,剩下的人便开始齐刷刷地离开,最后只剩下了两个人坐在炕上,一个是那老者,另一个则是那个衣领敞开的汉子。
又过去了半晌,老者才眯着双眼缓缓开口。
“你也回去做做准备吧,他们这群人,靠不住!”
“若有必要……”
老者空出来的手掌陡然捏拳,眼底狠辣之色满盈:“我们还是要捏成一只拳头!!!”
“现在这样,很难打过汉人!!!”
衣领大开的汉子轻轻叹气。
“好!我知道了!”
说完他就从炕上起身,下去。
只是在背过身子后,他眼底的贪意也是瞬间闪过。
捏成拳头还是很有必要的……就是谁,也不能独立出去啊!
待到穿上鞋子起身后,他便转头往老者的方向一笑:“大哥,你也准备一下吧,到时候应该还是要我等兄弟两人来联手处理这个!”
“我一个人,估计也不好做!”
老者轻轻点头:“行,我知道了!”
“你先回去吧,记得让人早点送信去西蜀!那个不能拖!”
“好!”
汉子回了一句后就至极转身往外面而去,最后顺手带上了屋子大门。
待到隔绝了屋子里面最后的一丝光亮,汉子脸上瞬间冰冷,眸光也是散去了最后一丝温度。
想要和汉人对抗……谁来主事?两个人?
那可不行啊!!!
哪有两个人一起主事的道理?
在回到自己部族所在的地方后,汉子就叫了人来。
过去约莫半个时辰,一个骑着匹马的人影就悄悄摸出了陇西,往南而去。
……
洛阳。
“主上……”
“陇西有下线的消息回来。”
“恩?陇西?”
听到典虎的声音,曹芳就眯起了眼睛,而后便抬头看了过去。
“拿来!”
“喏!”
随即典虎就从袖子里抽出来了条小竹管,双手捧着放到了曹芳面前的桌案上。
在打开竹管抽出里面的东西看了一会儿后,他脸上就浮现了些许浓浓的笑意。
“东风助我啊!果然是东风助我!!!”
默默念叨了一会儿,他便抽过了桌面另一侧的锦缎,运笔如飞。
短短时间,那条锦缎上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
随后他就打怀里摸出了枚仅比指肚大上两圈的私印盖在了锦缎末位空出来的地方。
“去,让人把这个送到夏侯霸手上!现在!”
“喏!”
从曹芳手上拿过折叠起来的锦缎后,典虎再度隐入了黑暗之中。
过去不久……
一道轻微的叩响在夏侯霸卧室门口响起。
“谁?”
听到声音,夏侯霸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只是随后,外面就彻底没了任何声响,只留下了雨落风起之声。
静坐了半晌,夏侯霸直接起身从床侧的架子上拿过了佩刀,也不管什么着甲与否,直接过去打开了卧室的门。
“谁!!!”
一道惊雷于空中炸响,掩去了空中那道嗖然。
眨眼之间,一支没有了箭头的长箭便裹夹着一条锦缎狠狠撞在了夏侯霸胸口。
“呃!!!!”
痛觉袭来,夏侯霸空出来的手瞬间按上胸口,指缝间夹着那支长箭。
暗杀?还是?????
念头瞬转而过,等他低头去看的时候,却没发现有任何一丝鲜血从指缝间流出。
随即在看到长箭上裹夹着的那条锦缎后,他才反应了过来。
当即便把夹着长箭的手掌从胸口挪开,顺便瞥了一眼胸口,脸色微微泛黑。
哪个缺了大德的?瞄这么准射?难怪会那么痛!!!
麻蛋!!!!
夏侯霸双眼如狼,恶狠狠地扫视了一圈四周后,又恨恨地关上了卧室的大门。
关上门的第一瞬间,他的手就在胸口揉了起来。
“别让劳资逮到了!”
缺德玩意儿!!!!
揉了一会儿后,他便把长箭上的锦缎抽了下来,打开。
密密麻麻的小字和末尾红色的印章直接映入眼眶。
当即他的目光便凝重了起来,只是另一只手却依旧在胸口揉着,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
过去许久,夏侯霸默默走了几步,拉起灯罩,将锦缎放在了烛火上。
眼看着火焰一步步吞噬锦缎,他才默默叹了口气出来。
天下已尽在曹芳胸中啊!
任那些杂胡再怎么想,也绝对想不到他们只是曹芳手中的一柄短刀。
待到火焰燃尽,夏侯霸就吐出了一口浊气,将烛火彻底吹熄了去。
现在……若是真要照着曹芳所言……说不定,陇西那边的事情……不会太小了……
而他这征西将军职……很有可能还真轮不到了……
毕竟是夹杂了西蜀在内,最好的人选必然就是曾经对那边有过接触的……同样要够狠的!!!
不狠不能治杂胡,不熟不能抵西蜀。
而且一旦西蜀真的出兵,那就必然算是国战。
国战再小,也需要有个地位适应的主事人。
再结合以上几点,基本上都不需要去猜都能知道这个主事人是谁了……
到时候,他带着人摸摸人头就好了……其余的从此刻起就已然和他无关了。
想到这里,夏侯霸就轻松了起来,别的不说,单纯只是打仗的话,他还是没啥问题的。
……
陇西还是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正当一季,雨落难止。
整个凉州,也就只有陇西—天水一代才会有如此分明的节气,塞上江南又岂是虚名?可以说整个北方,除却那些沿海的地方,许是也就只有这塞上江南,才会有着同江南一般的气候了。
一个人影从林子里面钻了出来,看其面庞,同汉人却差了不止一筹。
他在原地歇了许久之后,便直接起身,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雨滴下落,很快便将他泥泞中的脚印彻底掩盖了个干净。
几日时间过去,陇西原本随处可见的杂胡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又是那个屋子,又是那批人马。
“今晚动手!先夺下武库!!!”
汉子的声音从屋子里面响起,随即就又一次开始了安排。
“共分三批,一批夺武库,另一批去夺城,最后的一批袭击驻军。”
……
不多时候,屋子里的人再度四散而去。
雨夜天空更像是在原本就黑暗的天空中蒙上了一层幕布。
而这个雨夜更与寻常不同。
也正是因为雨夜,驻军营地之中原本应该有的执勤军士都躲到了军帐之中,甚至都没有发现军营里面被悄悄摸了多少人进来。
哗啦!
一道水声响起。
“不对!你们没听到什么声音吗?”
军帐之中一道声音响起。
随即又有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好像是水声?”
“哈哈哈哈哈!”
“外面下雨,怎么可能没有水声?你们俩想多了吧!!!”
“不!”少年声显得很是坚定:“这绝对是有人踩进水潭的那种声音!前两天我就不小心踩进去水潭来着!!!”
“绝对不会错!!!!”
军帐内顿时一片寂静。
下一刻。
“敌袭!!!!!!!!!”
“敌袭!!!!!!!!!!”
两道高声叫喊瞬间炸开了整座军营。
也就是同时,许多人瞬间便涌入了军帐之中,一道白雷闪过天空,直接映出了刚刚洒于军帐之内的鲜血。
雷声之下,尽是一片喊杀之声。
只是这喊杀声,也就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最后剩下的,就是一个个孤零零的咒骂。
浓烈的血腥在雨水之下,和原本就有的土腥味混在一起,彻底四散而开。
……
夏侯霸躺回床上,过了没有多少时间便直接跳下了床,随即便是一阵烦躁袭来。
他直接去打开了窗户,大雨愈发狂躁了起来,伴随着一阵更甚的凉意袭来,他心底却远没有平静,反而更加躁动。
“怎么回事?!”
“明明就已经成定局了的事情,为何我一想起就这么烦闷?”
“不应该!!!”
等他细细再思索一番后,整个人则是更加郁闷了起来。
“算了,不睡了,想来也是那消息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