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葶一听就更僵了,她其实也很想问,对啊,这种鬼话到底是谁说的?
她磨到最后,萧知珩只剩下里衣了。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打破这凝重的局面。
萧知珩转头,扫了眼门外的三两个人影,眼里的神色是冷冷淡淡的,问道:“谁?”
而太子殿下的内心活动也没停,他冷漠的心声带着隐隐的疑惑。
【手生,僵硬,并不会伺候人——是谁说的她是蛇蝎美人,妖媚惑主?】
门外人显然是有备而来,恭敬道:“启禀殿下。奴婢是昭阳宫的如意,娘娘记挂良媛,担心良媛服侍太子殿下有不周到的地方,特意交代奴婢来教些规矩。”
皇后宫里的人。叶葶微微怔住,心里又很快明白过来了,皇后怕是不放心她这位新宠。
“没有,”叶葶面上还要强作镇定,直接否认,含糊地胡诌道:“可能……太冷了。”
地龙烧得好好的,房中冷是不可能冷的。太子殿下垂目看她,心里就多了一丝饶有兴致的试探,总觉得有些看不透她……
叶葶手上慢吞吞的动作没停。
叶葶:“没有。”
太子殿下没揭穿她,‘嗯’了一声,静静地看她,依旧是笑着,说道:“那就过来,替孤宽衣?”
叶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点,声线绷紧,道:“也不一定非要按规矩来,殿下还病着……这,这不好吧?”
她说话时,萧知珩人已经掀了被子,靠过来,身上带着一阵淡淡的药草味,冷冽而清苦,但并不难闻。
实际上叶葶是知道今日什么日子的,太子封了个良媛一般都得走个过场,但她不知道正养着病的太子殿下今夜为什么特意过来?来这里做什么?
总不能是真的过个夜场,跟她睡一觉吧。
叶葶坐起身,让自己镇定下来,就问了句:“殿下怎么来了?”
叶葶的一举一动都在萧知珩的眼里,他自然看到了她后退的动作,轻笑,“躲什么。”
叶葶这下就躲不了了,毕竟人这都到眼跟前,还开口了。咬了咬牙,她最后还是伸手了。
萧知珩微微挑眉,柔声道:“怎么手抖?”
没什么大不了的。
脱就脱了。
这个想法一冒头就让她呼吸困难了。
“此事办得仓促,委屈你了,”萧知珩抬手解了外袍放一边,他清凛的目光穿透黑夜落在她身上,嗓音温柔,说道:“孤若再让你独守空房,不合规矩。”
这不难理解。
皇后本来就觉得此事荒谬,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最后又做不到视而不见。皇后担心叶葶这种野路子新宠不知礼数,‘不懂事’,所以特意让人来教规矩。
某种程度上,皇后也真是为太子操碎了心,既顾忌又亲近的,很矛盾。
萧知珩听后没有什么反应,隔着昏暗的光线注视着她,低声问:“你觉得呢?”
每每他这么直直地注视着你,低声说话的时候,就会给人一种温柔又宠溺的错觉。
但叶葶知道那不是真的。
因为她下一句就听到他内心阴暗的声音——
【规矩是死的。有意思,打算给孤教出个活死人来么?】
叶葶听到活死人写几个字整个人就不好了。
她不知道皇后是真的教规矩想敲打她,还是想趁机调.教她,但她知道不论是哪一样,落在自己身上不死脱层皮,都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她听到太子殿下开口问‘你觉得呢’时,她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我觉得我还行。”不用教了。
话音一落,萧知珩就愣了一下。随后他抬手抵在唇边,轻咳声里带出了一丝沉沉的笑意,像是被取悦了的笑。
等在外面的人久久等不到回应,大致感觉到了什么,小心道:“殿下?”
萧知珩便开口道:“不必了。都下去。”
候在门外的如意似乎有所犹豫,但太子殿下的命令她也不敢不听。等了一会儿,如意只好退下去,最后面色有些难看地回去复命了。
太子殿下十分宠爱这位叶良媛。
甚至不许旁人说一句。
哪怕是皇后娘娘的训诫。
这下事情不好办了。
太子殿下真的被一只狐狸精迷了心智!
叶葶要是知道就因为自己没开门见人就成了勾引太子失智的狐狸精,只怕陈年老血都要吐出来,她可真太冤了。
太子殿下哪里有一点被狐狸精的美色迷惑的样子?没有。他当时甚至还想弄死狐狸精。
不管叶葶内心怎么想,反正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深受太子宠爱,成了被太子捧在手心里要星星要月亮的宝贝这种流言几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这当然是后话。
宫里来的人走后,萧知珩就躺下了。他斯文优雅地躺下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弄得叶葶有点不知所措。
萧知珩:“不睡了?”
叶葶:“睡的。”
她犹犹豫豫地躺下来,被窝里多了一个人,就好像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呼吸。
两人无言,安静得出奇。
叶葶本来就是绷着一根弦,呼吸都刻意控制着,就等着对方说什么呢。谁知道太子殿下心思难测,刚刚还一副阴晴不定的样子,这会儿像是真的睡觉一样,躺下就没有声音了。
她等了半天,就等了个寂寞。
算了。睡就睡吧。
叶葶挪了挪身体,也就打算闭眼睡了。
殿中的安神香一直在燃着,已然到了气息最浓郁的时刻。她的神经一放松下来,安神香催眠的作用就跟着来了,没过多久,她一度跑散的睡意就慢慢回笼了……
两人躺在布置得十分喜气的榻上,同枕而眠,今夜还真的有点像是恩爱新人的意思……当然,如果两人不是同床异梦的话。
叶葶入睡很快,但她睡沉了之后,没多久,又做起了惊醒前那没结束的连环噩梦。
萧知珩躺下便一直闭眼不语,安安静静的,他却并没有睡着。
跟叶葶不一样,安神香对他不起什么作用。他闭眼不说话,是因为头痛。一旦到了夜里,头上的痛意总是不经意间袭来,日复一日加重,让他心底暗自烦躁。
这是病,无药可治。
他在这种绵软而漫长的疼痛里煎熬了十几年,一身沉疴,不得解脱。
适时,外头一阵冷风吹落了老树的一截枯枝砸到窗上,萧知珩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如果此刻殿中的烛火没熄灭的话,那么别人就能很清楚地看到他的面色是极度苍白的。
萧知珩那张温润清雅的脸上此刻表情寡淡而冷漠,非人非鬼的模样,看上去没有一丝温度。
其实不只是看上去没有温度,他身上都是冷冰冰的。明明殿中是暖烘烘的,到了他这里像是生生被隔断了,一点用都没有。
萧知珩心里掠过一阵冷嘲,抬起手松松地搭在额上,遮住了眼睛。
他静了一会,准备起身。
忽然,一团暖意拱到了萧知珩的身边,他微微怔了一下。
叶葶睡得沉就不省人事,而且她睡觉还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就是她习惯性侧身躺,后背却不能空落落的,总是要无意识地贴着什么东西才行。
就像现在,她侧了身,背对着萧知珩睡着了,后背就得挨着人。所以他一动,她就动作慢一拍地跟着动了。
叶葶很怕冷,但待在暖洋洋的地方,她身体暖起来也快,整个人裹在被褥里,像个暖乎乎的小火炉。
萧知珩就被她身上的温度短暂地惊了一下,但他神情依然是沉静的,默了默,最后将她挣开的被子拉上。
做完了这些,他便顺势起身了,但是没能成功。因为叶葶拱过来,压住了他的衣角。
萧知珩将人推开了一点,但是不知道怎么弄的,她的头发有一缕好像是跟绣枕的暗扣缠上了。他试着扯了一下,结果发现他的头发好像也缠上了。
萧知珩沉默了,也停住不扯了。
他用力地按了按额角,开口时嗓音有点低沉,轻声道:“醒醒。”
叶葶没醒,专门为太子殿下准备的顶级安神香的作用在她身上发挥到了极致,睡得相当沉。
萧知珩默了默,这一被打断,安静下来后他也不想再起身了。大概是心静了,额角揉着揉着,他的头似乎也没那么痛了。
萧知珩偏头,伸手拿到了放在床头上,那用来剪烛芯的剪刀。思忖了片刻,他就把流苏暗扣和两人乱缠成一团的头发给剪了。
动作利落。
萧知珩弄完后,随意地把剪刀和那一绺可怜的发丝放到床头矮柜子上了,面上始终无波无澜。
本来他是打算把绣枕也扔了的,但这样一来少不得又要来回折腾,便作罢了。
萧知珩睡意没有多少,但分了神,身上密密麻麻的病痛也不那么明显了。
两人靠得太近。
他稍稍退开一些,叶葶毫无所觉,但没多久她的后背就慢半拍似的,贴过来。
“……”
这种诡异的投怀送抱,他还是第一次见。
太子殿下忽然觉得很有意思。
萧知珩盯着她看,面带清笑,低声反问:“这个时候,难道孤不是应该在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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