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精细的算计里什么样的情感都有一点,实在是复杂得很。
而太子殿下对宣帝大概是有过期待的,只是他剥开了父慈子孝的假象后,除了一身病痛,并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
他在生死边缘什么都不能顾全,索性毁灭了所有,心里总不会是平静如一滩死水的。
宣帝对太子所有的偏爱都有代价的,一旦他发现太子对自己有一丝威胁,便会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
宣帝一直选择用太子来成全自己仁君的名声,这么多年来,将太子当作一枚棋子,当作其他皇子争储的活靶子,平衡朝局。
叶葶握紧了萧知珩的手,低声道:“殿下,一切都过去了。”
萧知珩闭上了眼,像是暗暗说服自己一般,道:“孤没有后悔。”
这个他无疑是指宣帝。
这些年的恩恩怨怨,到头来也分不清什么对错了。
宣帝对太子有愧疚,有不合时宜的心慈手软,父子舐犊之情、一时偏爱或许是真,但他把太子折腾成了个好控制的病秧子也不是假的。
叶葶一听就隐隐明白了什么事。她放轻了声音,问道:“我听说陛下起了高热,又昏厥又吐血,情况不大好?”
萧知珩:“嗯。不好。”
叶葶愣了一下,不知他是何意,便轻唤了一声:“殿下?”
萧知珩握住了她的手,慢慢地放在了他心口的位置上。
萧知珩似有点不适,便低头闷咳了一声。随后他动了动身子,就顺势躺在了她的腿上。
他松懈下来,面上带着一丝倦意,像是个迷途夜归的人,很久没有卸下包袱歇息过一样。
叶葶抿了一下微疼的唇,有点结巴,“不,不说了。”
他突然开口说道:“孤把什么都做了,会遭天谴吗?”
说完后,他扯了扯唇,嘲弄地笑了下,继续说了下去,“陛下一场急病来势汹汹,中风瘫痪,不能言不得动弹。太医院那边束手无策,只能竭尽全力用药吊着命。估计是能撑多久,就是多久了。”
他轻笑出声,只是嗓音有点空洞,道:“隔岸观火、借刀杀人、弑君篡位、孤竟然什么都做了。其实从前那个相师所言不错,孤这条命他是不该留的,狠心一点,不就完了。你说,他当初为什么不听呢?”
叶葶暗暗吸了一口气,“那陛下不能言……可有留下什么遗诏?”
萧知珩:“都烧了。”
叶葶担心他身体不舒服,摸到他那双冰冷的手,就急忙扯了旁边的毛毯子,盖在他的身上。
不过她刚扯了毯子在他身上盖好,手就被他抓住了。
叶葶将自己的手指与他的扣紧,十指紧扣,道:“嗯。殿下不用后悔。”
不用后悔。
不必后悔。
萧知珩感觉自己的手被她紧紧地扣住了,沉默不语,那颗漂浮的心似乎就慢慢地定了下来。
马车在长街疾行,阴雨连绵,人心浮沉。他们一路回到太子府,这雨也还没有停。
两人回到太子府后,叶葶就让人抬了一笼炭进来,顺便还让人弄了一些清淡的吃食。
萧知珩在宫里熬费心血,日夜劳神,必然是身心俱疲的,他面上的气色有些不好。
叶葶有点担心,就又让春芽去煮一碗安神汤。
也许叶葶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不觉间,她这条咸鱼如今不仅能轻轻松松地掌家,必要时候,甚至还能独当一面了。
沉寂了好几日的太子府,仿佛又被她折腾出了一丝活气。
萧知珩在暖阁里静静地看着忙碌的人影,勾唇笑了。
面色忧虑的林总管在旁边伺候着,看到了太子殿下的表情,七上八下的心也就安定了下来。
林总管像是不经意地提起,道:“自殿下进宫后,良媛每日都要散步到城门外,几乎都要守到天亮,劝都劝不住。今夜可算是等到人了。殿下可要好好地安慰良媛两句啊。”
萧知珩目光幽凉地看了一眼林总管,轻吐出两个字,“多事。”
林总管弯起了眼睛,笑眯眯地退了下去。
等叶葶将所有的事都折腾完了之后,俨然是到了天色将亮的时候了。
她最后把煎药的事交代好了,便转身回了东暖阁。关门前,她抬眼望着窗外将破绽的天,一时间有点恍然。
天都亮了。
一切都会好了吧。
叶葶关上门,回到榻上。
萧知珩喝了安神汤,已经躺下了,双眼阖着,他就在榻上静静地躺着,像是终于安眠入睡了。
叶葶看着,眼神也变得很柔软。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朵不堪风雨的娇花平安无事地在自己身边更好呢?
她觉得是没有了。
叶葶小心翼翼地掀被子要躺上去,本来她动作放得很轻,就是担心把人吵醒了,然而她还是想岔了。
她还没躺下,直接就被身边的人伸手拉下,接着,她人就直接进了他的怀里。
叶葶有点惊讶,但是没有挣扎,只是小声地嘟囔道,“殿下怎么还没睡?安神汤怎么一点都不管用。”
萧知珩听她声音小小地抱怨,就低笑了一声。
他放在她后背的手,轻轻地往上,取下了她头上忘记摘下的簪子,扔到一旁,轻声道:“管用。是孤撑着困倦,想等你回房。”
这话或许没别的意思,但他温声细语地一说,就莫名有种撩人的意味,顿时让叶葶有点脸热。
她老老实实地窝在他怀里,小声道:“我又不会去哪里。”
“嗯,”萧知珩低低地应了一声。他笑着,轻声说道:“孤从前一个人静不下心的时候,总是想着,万一把事情办砸了,你怎么办?孤要把你送到哪里才好?”
叶葶一愣,完全没有想到他破釜沉舟做了那么多事,竟然还想到了这个。
殿下你这内心的小秘密真的多得不行啊。
她心里有点无奈,就只好忧郁地顺着他的话,问道,“那殿下打算把我送到什么地方去?”
“远一点?”
叶葶听得有点迷茫,怎么是不确定的语气?
而似乎是很矛盾的萧知珩静了半晌,就说了实话,“假话。哄人的。”
但他这么一说,叶葶便知道他又在说反话了。他刚刚说的话是真的,他真的考虑过这个问题,大概也给她留好了一条后路。
叶葶心头微涩,第一次发觉有的人明明口是心非,却也能很戳人心肺。
她暗暗呼吸了一口气,道:“真的假的殿下都别想了,反正殿下这辈子是送不走我了的。”
萧知珩把她搂得紧了一下。
叶葶其实从刚刚就隐隐感觉到他今夜的情绪有些不安稳,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就感觉他像是想抓住什么似的。
她不由地放轻了声音,道:“殿下累了,别想了。睡吧。”
萧知珩微微一顿,这下他倒是真的没有再说话了。
两人安静了下来,叶葶没睡意,她听着外面的雨声,心思有些飘远。
这样的情形,不知为何就让她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自己,雷雨夜她不能眠时,好像是被什么人拍着后背安抚着,才心安。
她思绪悠扬,就轻声哼了两句摇篮曲。她的声音其实很轻,不认真听,根本就听不出什么来。
但萧知珩还是听见了,良久,他开口问了一句。
“你哄小孩吗?”
“没有。”
小孩可没你难哄。
叶葶还想说什么,然后她就听到了他心里隐晦的声音,带着一点别扭的温柔。
【好听。】
【孤以后都能听么?】
叶葶不可抑制地勾了唇,在夜里无奈地笑了,我的太子殿下啊。
带着一身阴暗沉珂归来的萧知珩,这下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外面雨声淅淅沥沥的,这夜他浑浑噩噩地从宫里出来,回到这里,却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快到晌午时分的时候,备好膳食的林总管见太子殿下和良媛还没起,有点放心不下,就让春芽去看一眼。
春芽就进屋去看了。
她来的时候,太子殿下已经醒了。
这时候,半靠在软枕上的萧知珩垂眼看着身侧熟睡之人。
他刚醒时,俊容上总是带着一抹病态的苍白,而此时他长长的墨发未束起,随意地披散着,有点淡然随性,也有一点说不上来的纵情邪性。
而春芽进来时,正好就瞧见了太子殿下俯身亲了良媛。
萧知珩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人影,眼中的冷芒在春芽彻底走出来那一刻才退下去。
他慢条斯理地坐起身,优雅而淡然一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春芽脸蛋通红,没敢出声,忙不迭地点头,轻手轻脚地退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哄哄娇花#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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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马车颠簸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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