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膳,太医们便候在了慈仁宫门外,等着桂嬷嬷禀了太后,他们才小心翼翼地进来院落。
夕沅此刻端着一个小碗,跪在榻前,李明皇的手耷拉着,手指有血红溢出,滴答滴答的落在碗中。
有眼尖的太医,偷偷地瞄了一眼,那小碗里竟盛了大半碗的血,乌黑乌黑的。
莫非这是皇上所中的毒血?
只是这般流淌,岂不是会一命呜呼矣?
“沅郡主,你在做什么!”一位太医上前,欲夺取她手中的碗。
“孙太医,怎么?当哀家不存在!”萧太后站起身,呵斥道。
孙太医这才瞅见萧太后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慌忙跪在地上,其他太医亦连连跪下,“太后万福!”
“都起来吧,大清早就这般闹腾,怎么?你们可是想到了好的驱毒良方?”萧太后坐在上座,淡淡地瞅着众人。
桂嬷嬷站在一旁,恭敬地候着。
孙太医瞅了瞅她,企图从他这位同乡嘴里,探知一点消息。
“你们也不用多想,沅郡主在一本毒书上见过,这氼毒,子蛊血便可引母蛊出来,沅儿便想了这种办法,一会儿,跟着沅郡主端着这毒血,在后宫里走上一走,自然便能引出那母蛊。”
萧太后说着晨起沅儿说过的话,任它魑魅魍魉耍怪,蹦跶完了,总得现出原形来。
要不,岂不是白费了她一番周折。
后宫里,早些年,那些个蝇营狗苟之辈她见得多了,老虎不发威,总当她是病猫呢。
没些手段,又如何管理这后宫多年?
“太后请三思啊,皇后龙体,国之根本,马虎不得。”孙太医高喊着,连连叩头。
其他太医随声附和着。
夕沅置之不理,继续接着滴落的乌血。
“太后,臣等疑惑,沅郡主如何肯定这母蛊就在宫中。”又一位太医质疑道。
夕沅瞅了瞅,是韩太医。
她将污血递给桂嬷嬷,拿出锦帕擦拭了一下皇上的手,寻思了一下,又从药箱拿出纱布,缠了缠。
夕沅站起身,走向众位太医面前。
“太后,能不能让众太医先平身?”夕沅转过身,恳求道。
萧太后点点头,她本就说了起身,奈何他们不肯,又有何法?
“都起来吧,地上凉,等皇上醒来,你们若是病了,皇上怕是要怪哀家刁难了你们。”萧太后淡淡一笑。
众太医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不为别的,只因,萧太后终于笑了,虽然勉强,好歹算是平静了心情。
几位太医站起来,刘太医看着夕沅,同样的,上官大人也盯着她,屋子里静悄然,恍惚能听到喉结哽咽的声音。
“众位太医有所不知,这氼毒,子蛊毒发,那母蛊一定有所感应,若是离开五里之外,那么母蛊必死无疑。不管中了母蛊之人是不是下毒者,他都不会选择离开,毕竟生死之事,岂非儿戏!”夕沅淡淡开口,语气却不容质疑。
“沅郡主既然如此说,你说该如何?”刘太医上前,问道。
夕沅瞅了瞅自家师傅,一脸淡定。
“诸位太医,刚才太后吩咐,由夕沅领着大家,端着这毒血,在宫里走上一遭,不知如何?”夕沅接着镇定自若道。
“既然如此,还犹豫什么,现在走吧,皇上的毒耽误不得!”
“对,不能耽误!”
一位太医开口,其他几位跟着附和。
夕沅瞅了萧太后一眼:有戏!
“你们都出去吧,刘太医留下,哀家这病耽误不得,皇上也要陪着哀家,后宫的妃嫔们就不要走动了。”萧太后说着,又朝桂嬷嬷吩咐道。
很快,各宫便被传了口谕,太后身体不适,皇上在榻前尽孝,后宫的妃嫔们,就在自己宫苑驻步,为太后祈福。
听到消息的各宫,先是震惊,很快便接受了,总是出不得宫门,这宫中走不走动的,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地方小一些罢了。
林公公亲自端着盛了皇上毒血的碗,领着众太医在各个宫苑行走。
先从最后面的院落,那些个宫女绣娘嬷嬷,除了在各宫苑伺候的,全都在列。
碗里的毒血没有晃动,夕沅朝着林公公点了点头,一干人等,很快离去。
“这是何意,怎么就走了。”
“那是什么东西,会不会是黑狗血?”
“莫不是宫里闹鬼?”
“不要瞎说,听说是太后病了。”
“有大师进宫,说是这黑血能显灵,若是在谁面前晃动了,那人的血,便能为太后治病。”
“这么神奇?天啊,闻所未闻啊。”
宫女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忘记了手中的伙计。
“都议论什么呢?太后也是你们能够妄议的,再嚼舌头根子,小心拖出去杖毙!”管事嬷嬷一声呵斥。
众人瞧着她狰狞的脸,吓得不敢出声。
人群很快散去。
这般大的动静,很快也传到了皇后和各妃嫔那里。
当然,萧太后也听到了宫人们的这些个话,桂嬷嬷说的时候,很是有趣。而她也就淡淡地听听,该喝茶喝茶。
“那丫头又出什么幺蛾子?”
李皇后很是生气,却也不敢随意出寝宫。
看来今夜,还得让弘烨来一趟。
几位王爷此刻却在往太后宫里的路上,对于宫女们的窃窃私语,他们也听到了一点点,不过,非常时期,他们也不敢随意,先去皇奶奶那里瞧瞧,再说。
此刻,夕沅等人又去了几个院落,而此刻正在静妃那里。
萧恬静一开始不能接受,不过见林公公在此,亦不敢反驳,谁都知道,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他端着那东西,定是皇上授意了的。
“静妃娘娘莫要担心,太医们不过是例行公事。”林公公说着,瞅了一眼碗中的乌血。
那血静静地躺在碗中,没有丝毫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