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锦妍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答应母亲。
她在这个地方已经呆了那么久，现在稍微好了一点，就要接着工作，她为了妈妈都能跟阮北城决裂成那个样子，还有什么不能为妈妈做的？
白岚看着自己的女儿，笑着道：“我就知道我的女儿不会让我失望的，妍妍，你放心，我们国家的组织已经跟我联系上了，到时候，他们会在暗中保护你，别怕。”
阮锦妍点头：“我知道。”
就算不用别人，林叔叔一个人的力量，怕是也能将她护的周全。
“妈妈，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儿？”
“等妈妈觉得，你能力够强的时候，就让你走。”
白岚摸着女儿的头发，笑道：“回去休息吧，我也累了。”
“嗯。”
阮锦妍走后，林芝凡从另外一边出来，他脸色深沉，看着白岚，有些不忍心的道：“岚岚，你真的要让妍妍踏进这一摊子浑水里来？”
一旦踏进来，再出去就困难了。
林芝凡有些不忍心。
之前白岚死了，对阮锦妍来说，不过就是丧母之痛，可是现在，要她去从事间谍活动，那是不小心就要搭上性命的事情，他……
白岚却坚定的看着林芝凡：“她是我的女儿，我没做完的事情，应该由她接着来做，再说，我也没让她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只是辅助我们而已，阮北城戒心那么重，妍妍的身份有利于我们，为什么不用呢？”
林芝凡看着白岚，忽然觉得陌生，这是一个母亲该说出来的话么？
每个母亲不都是应该盼着孩子好的么？
为什么她却变成了这样？
林芝凡知道，以前的那些伤痛，给了她太大的打击，可是，就算打击再大，也不该将一些做人应该有的感情一起磨灭掉啊。
他忽然有些心疼，白岚这些年住在这个小房间里，连一步都不敢出去，林芝凡走到她跟前，软下了声音：“岚岚，出去走走吧，没事的，这些年，你的容貌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就算站在阮北城跟前她都不一定认识你，我去给你找点苏亚的衣服，你穿上，我们去上面走走，好不好？”
白岚眼睛里流露出一些渴望，她的确是憋了太久了，可是，她真的可以出去么？
她脸上有渴望，有犹疑，最后，眼睛里的光晕渐渐的黯淡了下去：“算了吧，都忍了这么多年，因为这一时的贪婪，坏了整个大事就不好了。”
那些年间谍训练的时候，她什么样的苦没吃过，跟那些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等国家强大了，她在出去不迟。
可是，林芝凡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个好好的人，不能见天日，不能见太阳，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他不由分说的拉着白岚的胳膊，说道：“这是大晚上，谁会没事监控这里，就算是一直监控，你穿上苏亚的衣服，也不碍事。”
白岚拗不过林芝凡，只好跟着她往上走。
太久没有走太多的路，走了几段楼梯，体力就跟不上了，白岚喘息两声，忽然苦笑道：“人不锻炼当真是不行，以前别说是这点路，就算是没有路的山，我也翻的很快。”
林芝凡拉着她的胳膊：“岚岚，你有没有想过，当一个普通人？”
这些话，他早就想跟她说，憋在心里已经很久，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今天，趁着这样的机会，林芝凡将一些心里话全部都说了出来。
“岚岚，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不能守着回忆过一辈子，更不能只活在仇恨里，你说呢？”
白岚神色一愣，随即有些不悦的甩开了林芝凡的手，她这一辈子，仇恨是支持着她活下去的支柱，也是她唯一的信念，现在，林芝凡却说让她放弃？
那跟让她去死有什么区别呢？
“林芝凡，这辈子，我只能这么活，我不管其他，我的使命就是替国家效力，如果你不愿意帮助我，或者说不愿意再给国家效力，那是你的事情，但是，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跟我说了，我不要听。”
看着白岚倔强的样子，林芝凡无奈的摇头，都这么多年了，他每次有意无意的提起这些，白岚都会是这个反应，林芝凡苦笑道：“国家要是知道有你这么忠心的人，肯定很开心。”
“国家一直都很重用我，不然你觉得，为什么国家知道我还活着的消息，就立刻派了新的工作给我？”
白岚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甚至浮着一抹抹都抹不掉的骄傲。
林芝凡不再说这个话题，岔题道：“快出去了，我去给你拿苏亚的衣服，你先到房间里等会儿。”
“好。”
白岚答应着，她这些年穿惯了睡衣，好久都没体会到穿其他衣服是什么感觉了，白岚无聊的在楼道里溜达着，看到阮锦妍房间里的灯还亮着，心里那一块柔软的地方，忽然就陷了下去。
仔细想想，她这一辈子，最没有负担的那些日子，就是怀着阮锦妍的时候，她在有信仰，也是一个母亲。
怀着阮锦妍的那十个月，她几乎去做任何事情，等她出生了，看着那个柔软的小生命，白岚心里的那些仇恨居然少了一些，她看着阮锦妍一天天的长大，也曾经想过要好好的当一个母亲，可是，有些事情终究是需要她去做的。
白岚在心里暗暗感叹一番，走到阮锦妍的房间门口，脚步还是慢了下来。
她小的时候，最喜欢她悄悄的打开房门，给她盖被子了，阮锦妍小时候就是个鬼灵精，睡觉的时候故意哭上几声，等她进去了，小家伙立马就不哭了，等着她给她盖被子，拍着她哄着她入睡。
白岚站在阮锦妍的房间门口，虽然母女俩刚刚才道别，但她还是忍不住推了推阮锦妍的房门。
门没锁，一下子就推开了。
白岚本想悄悄进去看看她在干什么，却发现，阮锦妍坐在床上，神情呆滞，两只眼睛里都是悲伤。
她吓了一跳，是不是让她做去间谍，她不开心了？
白岚赶紧走到阮锦妍跟前，心疼的问：“妍妍，你怎么了？”
阮锦妍愣愣的，听到母亲跟自己说话，急忙揉了揉眼珠子，说道：“我没，没事。”
刚才，她习惯性的键入薄暮安的名字搜索，原本没有任何动静的页面，却忽然全屏都是他半夜跟沈南柯出去买衣服的新闻。
有图有真相，由不得她不相信。
她不过才失踪了小半个月而已，薄暮安就已经按捺不住，想找别人了。
亏她之前还给他各种找借口，还各种安慰自己，可事实证明，男人根本都是善变的动物，靠不住的。
半夜跟沈南柯出去，沈南柯穿着的还是浴袍……
是个成年人都明白了发生了什么，阮锦妍觉得一阵恶心，在一起就在一起了，非要这么招摇过市的显摆？
她愣愣的盯着屏幕，心里针扎一样难受，甚至连有人开门进来都没有发现。
看到母亲疑惑的样子，阮锦妍勉强浮起一抹微笑：“妈妈，我真的没事，我就是，就是困了，想睡觉。”
白岚是做间谍出身，有什么事自然是瞒不过她，她的眼睛瞥到电脑屏幕上的新闻，试探着问：“上面那个男孩子，是你喜欢的人？”
“不，我怎么会喜欢他呢？我不喜欢。”
阮锦妍嘴硬着，白岚却更加确定，女儿这是爱上了他了。
白岚看了看那标题，那个叫薄暮安的小伙子要跟沈南柯结婚了，女儿是因为一个男人才这样？
沉默一会儿，白岚坐在阮锦妍床边，看着她道：“妍妍，妈妈想要跟你聊聊感情的问题。”
“不用了，妈妈，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白岚看她现在情绪不好，也不再强求，跟她坐了一会儿后，说道：“那，我们明天见。”
“好。”
从阮锦妍房间里出来，林芝凡刚好拿着苏亚的衣服过来了，他将衣服递过去，温声道：“去换上吧，这个衣服应该很合身，苏亚特地给你准备了一顶帽子，就算是被人看见了，这么黑，也察觉不出来什么。”
“嗯。”
白岚拿着衣服走到隔壁房间，她打开灯，屋子里光线明亮，白如昼的亮光让她有瞬间的恍惚，好久好久没有站在这样的亮光下了，甚至，她都不知道站在亮光下是什么样的感觉。
白岚走到镜子跟前，她从来都是不爱照镜子的人，这么猛一下的看到自己的脸，她尽然觉得陌生，镜子里，她脸颊苍白消瘦，颧骨高高凸起，眼角的鱼尾纹肆无忌惮的生长着，像是时间在无情的提醒她，她的确是已经老了。
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白岚才回神，她脱掉了身上的睡衣，身体比脸颊更加消瘦，上面还有一些伤痕，全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穿好衣服，白岚试着扬了扬嘴角，以前她在另一个国家，还是个少女的时候，也是很快乐的，笑起来脸颊上也有着浅浅的梨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