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涵一动,所有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一般直播的时候,导演多数是在控制室里的。
当他看到景涵往梁靳林方向走过去的时候,按耐不住地站起来,对着现场的导播说:“拦住他。”
因为担心直播出茬子,所以一般直播会提前个十来分钟开始进行录制。
刚才就有一个选手选择了梁靳林,可惜对方除了一个眼神之外,没收礼物,也没接话。万幸的是,刚才那位选手关注度不算高,直接插广告,把那一段剪辑掉了。
但这种事情放到景涵身上就不行了。
景涵本就一直属于热门选手,虽褒贬不一,但热度不低。现在和何野一起组队后,更是讨论度直逼何野。
导播听了导演的话,正欲上前,不料景涵身高腿长,比预想中更快地走到了梁靳林前面。
导播只得哭丧着一张脸,朝导演方向摇了摇头。
导演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一旁的剪辑师说:“随时注意。”
之前那个选手在梁靳林那吃了冷脸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现在景涵竟然还不怕死地又过去了。尤其是在场不少喜欢这个眉眼精致笑容灿烂的小哥哥的粉丝,都默默在心里为他捏了把汗。
景涵心中已经做了决定,便不再犹豫。
他一直看着梁靳林,待到两人距离拉近后,微微弯起了眼睛。
梁靳林也同时在看着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一双凌厉而深邃的眼睛,透出些许探究的意味来。
他有点意外,景涵竟然会来找自己。
从孩童长成成年人,景涵外貌的变化可以说是非常的大。
梁靳林刚才在洗手间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甚至有些恍然,觉得眼前这个好看的过分的青年,并非是当年那个他走到哪,就会跟着他到哪,又爱撒娇又粘人的臭小孩。
但这种恍然很快消散。
因为景涵的眼睛没有变化。
圆而亮,很清澈,尤其是现在这会儿,在演播室璀璨的灯光下,犹如黑色宝石般发着光。
刚才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他在心里劝说自己。景涵现在有人“照顾”,看起来过得还不错。虽然他一直记得小时候的承诺,但现在景涵长大了,有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他不应该随意去打扰。
但是,改变决定只需要一个很突然的瞬间。
当景涵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慢慢递过来,黑亮的眼眸里闪着期待的光芒时,梁靳林把刚才的念头压了下去。
他记得很清楚,那个漫长又短促的夏天尾巴上,他离开那座大院子时,小景涵哭花了脸的模样。
已经八岁的孩子,已经开始懂得不舍。但同样,小小的孩子也明白,他必须要离开。
车门即将被关上的时候,景涵细痩的胳膊伸了进来,飞快在他掌心里塞了一颗糖。
和现在,放到他手掌中的,除了包装纸不同之外,一模一样。
梁靳林鼻翼很轻微的抽动了一下,连那近距离散发出来的淡淡香甜味道,都是一样的。
那一年,小小的景涵哭的已经有些喘不过气了,仍在抽抽噎噎地问他:“哥哥,你明年还来吗?”
他理所应当地觉得自己必然可以回去,但他并非那种会轻易给承诺的人,故话没有说得太满,揉了把小男孩汗湿的头发:“如果有空的话。”
不料,后面等待着的,是连番的变故。
再然后,等他找到机会再回去时,景涵一家早已搬离了那里。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纽带,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牢固。一旦断了,再次系起来就不容易了。
梁靳林接过糖之后,一直沉默着,场面又回到了之前上一个选手时的那种尴尬。主持人得到示意,努力开始缓解这种尴尬:“景涵呀,你为什么会想到要送评委老师两颗糖呢?”
景涵眨了眨眼,诚实回答:“这个糖是我亲手做的,和外面售卖的都不一样,味道很特别。”他说着又用那种期盼的目光看向梁靳林:“梁老师,您要不要尝尝看?”
主持人本已想好了一肚子回应景涵的话,不料景涵自己把话题又抛到了梁靳林那里。他有些着急,目光看向站在一侧的导播,用眼神询问他该怎么办时,男人突然抓起一颗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糖纸拨开,然后把糖放到了嘴里。
他薄而淡的唇动了一下,做了一个抿东西的动作后,对景涵道:“不错。”
主持人愣了一下。从开场到现在,这位传闻中的小梁总一直锁着眉,脸色也冷淡,之前那个选手送给梁靳林的东西,更加有新意和心意,都没入对方的眼。
他有些想不通,梁靳林怎么突然配合起来了?
没等主持人想明白,梁靳林突然拿起旁边的便签,在纸上刷刷刷地写了一行字,然后折叠起来,递到景涵手中:“回礼。”
景涵愣愣接过,在男人的目光中鞠躬感谢。
主持人问:“梁老师,您给了景涵什么回礼呀?是传说中的通关锦囊么?”
梁靳林看向镜头,勾了勾唇:“秘密。”
景涵回到何野旁边,何野问他梁靳林给了他什么回礼,景涵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他虽然站的离梁靳林近,但也没有看清楚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这会儿,现场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他们身上,何野也不好多问,只得带着些许不耐,忍着没再问下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景涵一直紧紧捏着纸条。
掌心滚烫。
男人塞给他这张纸的时候,指尖很轻地勾过了他的掌心。景涵很确定,这个动作不是无意的。
他还轻轻地挠了他一下。
很痒。
也很热。
他现在手这么热,一定是被那个人传染的。
决赛到最尾时,景涵和何野的组合,毫无意外地赢得了冠军。
两人在台上高兴地击掌,何野展臂,想要如之前那样抱一下他。如果是以前,景涵会特别热情地回之以拥抱。
但今天,他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一下。
不过一个犹豫间,旁边有人挤过来。景涵顺势表现出自己被人推开的样子,然后扭头去看评委席。
最角落的位置空空的。
那个叫梁靳林的男人已经离开了。
景涵紧了紧拳头,只感觉掌心的温度,越来越高了。
·
“咦,那个是不是就是咱们昨天在综艺选秀节目上碰到的那个小学员……”许岩恒指着从人群中走过去的一道清瘦背影,“就给你糖,然后你给了人一张小纸条的那个。”
梁靳林顺着许岩恒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在人群中看到了景涵。
明明只是一道清瘦的背影,却在人群中异样的惹眼夺目。
梁靳林把钥匙丢给许岩恒:“去车上等我。”说着直接跟了过去。
许岩恒:“喂,你要干嘛?”
梁靳林:“看不出来?”
许岩恒:“干嘛?”
梁靳林言简意赅:“追人。”
许岩恒:“……”
这该不会是他听错了吧,医院里人多,又这么吵,一定是他听错了。
就算他没有听错,那么梁靳林应该也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他这种完全不解风花雪月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懂“追人”?
电梯里人多,景涵直接走了楼梯。
ICU所在楼层不高,转了几道楼梯,就到达了相应的楼层。
景涵的手插在裤袋里,走着走着,指尖就碰到了那张纸条。
他手指动了一下,把纸条拿了出来。
因为被多次翻看过的缘故,纸条上已经有了好多条折痕,上面男人写着的数字也没一开始那么清晰了。
其实有没有纸条都没有区别,景涵记性不差,再加上最近反复去看,他早把这一串数字深深记在了脑子里。
那个叫梁靳林的男人,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会给他留电话号码,就是要让他打给他。
这么想着,之前那个轻轻挠他掌心的动作,立刻就带上了些许“勾引”的意味。
景涵实在没办法把这两个字和梁靳林联系到一起去,那个男人看上去太冷淡了。但冥冥中他又有种感觉,这人和他指尖的温度一样,有着不同于外表的内里。
景涵在外婆所住的ICU病房门口站定,又低头看了一眼小纸条上写着的那串电话号码。他抿了抿嘴,喃喃自语道:“外婆,你说……他是不是想潜规则我?”
隔着一道转角,一直跟着景涵的梁靳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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