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昏李苏越这件事情,是由行动力最迅速的虞若卿和陆元州全权来负责的。
陆元州负责给李苏越下套,而虞若卿她把人光明正大地弄回了惩戒堂。
如今她在惩戒堂里的地位仅次于护法,可以说是二把手,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将李苏越关在地下牢房里,而不惊动其他人。
没有人会想到,门派里的一个弟子失踪了,却被绑架到惩戒堂。
地下牢房里,韩浅和苍寒凌站在一边等着他们,苏景泽则是坐在桌边。
看到他们来了,苍寒凌伸手抓过瘫软昏迷的李苏越,将他放在了牢房里的凳子上。众人进来之后,最外面的韩浅开启了结界。
注视着李苏越那张和苏景泽完全不像的面孔,众人心中不免都对他没什么好感。
陆元州说,“可以直接探他的记忆吗”
“探对方的神识更像是一种精神刑罚,容易给对方造成影响,而且有无法消除的痕迹。”韩浅说,“除非已经证据确凿,不然这就是在给对方递把柄。”
“那我们要怎么办”
“可以用幻术,对他这样意志力不强、没什么经验的小子够用了。”韩浅说。
陆元州有些疑惑,“可是,我们之间有谁精通幻术吗”
韩浅没有说话,他抬起头,看向苍寒凌,二人互相对了一个眼神。很明显,在虞若卿和陆元州二人离开的时间里,他们已经商量好了。
“鲛人天生擅长幻术与水系法术。”苍寒凌慢条斯理地说,“我之前都没试验过,正好这次试试手。”
鲛人幻术一听到这句话,虞若卿和陆元州不由得眼睛都亮了。
虞若卿不由自主被这些异族特色的东西所吸引,尤其是这种她在其他书里曾经看过的能力。
看着他们二人期待的样子,苍寒凌有些无奈地说,“不用那么期待,我不会变成原型的,只是催眠李苏越,让他以为是黎文康来找他而已。”
听到苍寒凌的话,虞若卿这才坐正了一些。
韩浅的食指贴在李苏越的脖颈上,他道,“他快醒了。”
李苏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他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后脑勺极痛,像是被打了一样。
他倒吸一口冷气,摸着自己的头,意识还没回笼,就被人扶正了身子。
李苏越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而坐在旁边的是表情严肃的黎文康。
“黎兄嘶”李苏越摸到自己脑后疼痛的一点,他抽着冷气,疑惑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你逃课在外面睡大觉,若不是我看到你,将你带了回来。等到被惩戒堂的人看到,你就惨了。”黎文康说。
他递给李苏越一杯水,李苏越接了过来,笑嘻嘻的。
“多谢黎兄,让你费心了。”他看着黎文康的脸色,奇怪道,“黎兄,你新登长老之位,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脸这么黑,谁惹你生气了”
“我们之前的事情,你与其他人透露过吗”黎文康不理他的问题,他沉声道。
“哪件事”李苏越下意识问。
黎文康没回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李苏越挠了挠脑袋,他反应过来,摆了摆手,“我当然没和其他人说过,我有不傻。黎兄,你到底这么了你半个月前不还叮嘱过我一次吗”
监牢里,虞若卿和韩浅互相注视对方一眼。
黎文康这么心思缜密的人,他察觉不对的时候,果然会去警告李苏越。
只不过饶是他也不会想到,有人竟然这么胆大包天,直接在门派里就把人绑了。
“我曾经与永渊长老交流密切,他知道许多事情,如今又供出了许多对我不利的言语。”幻境里,黎文康说,“你我之间的关系又走得这么近,我怕惩戒堂会从两面下手,同时查我们二人。”
看到黎文康严肃的样子,李苏越靠在枕头上,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黎文康蹙眉道。
“黎兄,你说你,哈哈哈哈哈平日那么温文尔雅有条不紊的人,也会有这么慌乱的时刻。”李苏越笑道,“你放心吧,都十二年过去了,他们什么都查不到的。”
听到了他的话,在场的五人都脸色一沉。
十二年前,苏景泽受伤的那一年。
果然与这两个人有关
“你怎么能确定呢”幻境里,黎文康说,“我对我自己很有把握,可是你还太年轻,不知他们的手段,万一”
“没有万一,你别忘了,我是谁的儿子。”李苏越缓缓地说,“出了事,又我爹帮忙摆平,你怕什么”
“可是你爹也是苏景泽的爹啊。”黎文康下意识说。
听到他的话,李苏越整个人一蹲。
他抬起头,疑惑地说,“黎兄,你今日怎么这么奇怪当年的事情,不是你与我父子二人一同协议的吗”
李苏越的话语犹如一声惊雷,骤然在牢狱中炸开。
虞若卿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个消息太大、太令人惊愕了,一时间让他们回不过来神。
虞若卿是一个转回头的,她看到苏景泽靠着墙壁坐着,他面无血色,嘴唇苍白得要命,整个人摇摇欲坠,像是狂风中悬崖上的一株草,随时都会被折断。
离他最近的陆元州几乎是下意识伸手抱住了他,让坐着的苏景泽靠着自己的腹部,陆元州的手无措地拍抚着苏景泽的后背,就连他也词穷,只能面色苍白地低声喃喃着,“师兄”
他们已经得到了所需要的最大的线索,把持幻境的苍寒凌几乎无法继续做戏下去,他光是看面前的青年,就压抑不住内心的戾气。
“你是说,我与你们父子二人一同协议,谋害了苏景泽”他操控的黎文康也厉声道。
李苏越被他吓了一跳,呆呆地点了点头,“黎兄,你怎么了”
“问他这件事有苏母的参与吗”虞若卿低声道。
苍寒凌微微颔首,将同样的话问向李苏越,答案是否定的。
这无疑引起了李苏越的怀疑,“黎兄,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什么都不记得,难道你”
不等他的话说完,韩浅手指点向他的后颈,李苏越顿时又昏厥过去。
整个牢笼里安静得连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虞若卿和师兄弟三人不由自主地看向面色苍白的苏景泽,他们几乎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他。
自己的亲生父亲,伙同私生子,与自己最好的朋友一起密谋要害死他,这样的真相谁能受得了
苏景泽摇摇欲坠,看起来是韩浅不停地缓解他的精神,才让他还没有晕过去。
过了一会儿,苏景泽忽然扑在地上,又一次呕出大口的鲜血。
“苏景泽”
虞若卿伸手撑起苏景泽,她抬头看向韩浅,韩浅低声解释道,“他的是心病,我治不好。”
苏景泽本来便皮肤苍白,殷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落下,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像是一头即将力竭而死的白天鹅。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与自己最好的朋友,和私生弟弟决一死战的准备,可是当听到亲生父亲也参与其中的时候,似乎又一次打碎了苏景泽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意志。
苏景泽状态太不好,虞若卿当机立断地说,“寒凌,你抹去他的记忆,和陆元州一起将他放回去,我和韩浅送苏景泽回山谷。”
苍寒凌和陆元州都同时点头。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们的动作要快。
可是当虞若卿和韩浅二人带走苏景泽后,苍寒凌却一动不动。他紧紧地注视着李苏越,眼眸逐渐成为竖瞳状态。
陆元州感受到了苍寒凌周遭的杀气和逐渐笼罩起牢狱结界内部的妖气,他连忙晃了晃苍寒凌的手臂。
“师兄,还不到时候。”他低声道,“哪怕是为了苏师兄,也要暂时忍下这口气”
苍寒凌又死死地盯了昏迷的李苏越半响,这才收回目光。
鲛人幻术极其美轮美奂,却也是浸了蜜糖的毒刃。
他抹下了李苏越的记忆,让他忘记了近半个月以来与神秘弟子的赌玩,而是改为逃课找门派的僻静地方睡觉和看一些见不得人的小书。
后面这一点是陆元州建议加的,他为的是避免万一李苏越和其他人提起自己逃课的经历,所以让他觉得自己偷偷溜出去的理由难以启齿。
这一部分苍寒凌并不需要修改得太详细,像是过去鲛人引诱一些路过的魔族修士一样,他只需要给李苏越的脑海里埋下一个引子,本性不是东西的李苏越就能自动补齐内容。
等到修改完毕,陆元州对上苍寒凌意味深长的眼神,他连忙解释道,“师兄,我很正经的真的,那、那些小书我也没见过,我就只听说过”
“别解释了。”苍寒凌说,“干活吧。”
陆元州也知道自己说这些只能越描越黑,他苦着脸扛起了李苏越,与苍寒凌悄悄将人放回僻静的山头上。
“师兄,别和师姐说啊。”回去的路上,陆元州还不放心地对苍寒凌叮嘱道。
另一边,虞若卿和韩浅将苏景泽送回了山谷。
苏景泽的身体本来就虚弱,又受到了这么大的冲击,在半路上时便失去了意识。
让他在床上躺好之后,虞若卿伸手摘了苏景泽的布条,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他发烧了。”虞若卿低声道。
她垂眸看着苏景泽,青年总是习惯绑着眼睛,像是想隐藏自己的脆弱和受伤过后长久的不安和自卑。
脱下这布条,他的眉眼清淡温润,像是雾中远山,睫毛修长,从面相看便透漏着温文尔雅的书卷气。
被养得这样温和善良的性子,想必让苏景泽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身边人竟然会这么残忍吧。
韩浅站立在二人稍远一点的位置,他说,“他的身体是心病拖累,心病不除,身子永远好不起来。”
“可是,要怎么除呢”虞若卿低声道,“那可是他爹,苏景泽这样的性子,百念俱灰下伤害自己不想活了有可能,让他想下定决心弑父,恐怕比登天还难。”
“李兴朝只是元婴期修士,他心思不正,已经很多年未进境过了。想除掉他,几年不行,再过十年二十年,你我也能打败他了。”韩浅说,“可杀他治标不治本,更重要的是让苏景泽从这种自残的想法中解脱出来,要让他放下。”
停顿了一下,他说,“这很难。”
虞若卿没有说话,她注视着苏景泽苍白的面容,看到他的嘴角还有些血迹,她拿出手帕,一点点帮苏景泽擦干净。
二人身后,韩浅看向她的背影,他垂下眸子,薄唇微抿。
过了半响,他又开口道,“你别太担心,他会没事的。我会想办法。”
虞若卿看似在看着苏景泽,实际上她在想事情。她又想到了自己之前的那个猜测。
“苏景泽的心病,或许只有一个人能治。”她说。
韩浅一怔,他抬起眸子,“谁”
虞若卿转过头,她看向他。
“他娘,苏秀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