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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岳岚山家中时,已斜阳西沉,日光照的火红的云海漫天滚动,有种不真实的震撼。山间静谧的院中,被云霞映了一层红通通的光辉,透着和谐与安详的氛围。
顾洛寒分魂那具傀儡横坐在主室门前,走廊的暗红色敦厚围栏上,傀儡身体修长的腿左边的曲起,另一条平直,他闭着目,面色却是微微皱着眉,歇的并不安稳。
“火焰决,初级控火术……天地有光,火之初始……燃!”
容珠一手握着只泛着白气的玉简,只见一只小巧的青蓝色药鼎,周身围绕着灵光,漂浮在她头顶的前方。
玉简中的几句简单口诀她已念的滚瓜烂熟,口中念念有词,伸出两指猛的朝药鼎一指。
许是她语调变得凌厉的缘故,引得闭目养神的顾洛寒分魂抬眼望过来
“……”
嗓门洪亮,气势颇足,胳膊伸的很直,姿势便也不错。
可惜两根尖尖细细的手指前,连个火星子也不见冒出一丝。
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再练”
“燃!”
“……练!”
“燃!”
后来,终是有些进步,指尖上徐徐冒出一缕温热的烟。然而风一吹,烟又没了。
她叹了口气,只道这缕微弱的烟,别说开炉炼丹,根本什么也干不了啊。
记得下午的时候,从那酒楼出来,洛洛带她去了一家很大很大的药铺,他用一件上品的炼气期装备,换了些药材。
店家给研成粉末后带回来,这人竟丢给她一个玉简,让她自己在这里炼药,还说特别简单易学……
炼药简单不简单,她不知,因为她连生火都还没学会!
洛洛变成顾洛寒的样子后,她看着他,怎么都不太喜欢……觉得他兴许还算的上良善,可他是顾洛寒那讨厌的人的良善!
那个人的良善,肯定与旁人相比,就不那么的良善!
瞧瞧,强迫她学了大半天法术,连歇都不让歇,这就是证据。
容珠瞄了坐在不远处监督她的分魂一眼,只见他仍是闭着眼,好半天没有动静,似乎睡着了。
她弓起背,捏着裙子踮起脚尖,向通往偏院的阶梯处,一小步一小步的挪。
就在她悄无声息,还差一步就能踏上偏院的台阶时,余光忽见大门处的禁制亮光一闪,一张传音符从大门的门缝中缓缓飘了进来。
容珠的目光也随着那符箓移动着,转了个身,眼神一直移到顾洛寒傀儡的跟前。
只见他安静的容颜,有所感应的睁开眼,坐直了身子,将原本曲着左腿放在地上,漆黑的瞳一眼盯住容珠,眼神玩味的看她。
“你别误会,我不是要跑,这里地段高,光线好,我觉得在这里练法术比较合适才走过来……”
她还是乖巧的模样,柔柔缓缓的说罢,还咧嘴与他笑了笑,妩媚的眼中有一丝讨好。
这副可人的娇态最能让人信服她没在撒谎,
可分魂却不喜欢她用这副模样撒谎,当下脸色一变,立马就生气了。
他一生气,眼神就不再温和,而是像之前顾洛寒本体的眼睛,泛着冷。
他现在的模样,与她记忆中有些不堪的一幕竟然重叠在一起,容珠征在了原地。
——“接二连三的不知羞耻,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可是不懂?”
她呆呆望着走廊处的傀儡的面部,他眼中泛着与那日将她打伤的顾洛寒相同的眸色,虽没那日的冰凉刺骨,可她还是觉得从足底冒出冷意来。
困扰她一整天的奇怪感觉终于有了破开迷雾之感,她终于明白,这世上根本没什么洛洛,他就是顾洛寒!
就算现下只有一抹分魂也是!
只是之前寄存在没有五官的傀儡上,良善又向来温和,才让她造成这抹分魂与他不同的错觉。
顾洛寒这么可怕,他现下生气了,会不会因她没练会控火术而教训她?
见他黑着脸向这方向走来,容珠心下一慌,抬脚就跑。
一道定身的符箓‘哐’的一下打在她背上,不痛不痒,却浑身变得有千斤般的重量,任她小脸五官用力的皱在一起,整个身体上上下下就是动不了分毫。
‘天啊,她好后悔做了个顶阶灵石给他,现下好了,他居然用她给的灵石驱使符箓收拾她!容珠啊容珠,你笨死了,居然还唤他洛洛,还和他做朋友!’
“顾洛寒!士可杀不可辱,我可不怕你,有本事……有本事你杀了我!”
容珠现下一手提着裙子,做着朝台阶起跑的动作,背对着院子。
由于她看不见他的人,因此心中更是惧怕,索性双眼一闭,不管不顾的大喊起来。
顾洛寒分魂站在那传音符的位置,闻声冷着脸,看她动作滑稽的背影。只道今日才发现她好本事,柔柔弱弱的模样,不仅会撒谎,还会撒泼。
静了静,那人娇柔的声音又响起来,继续作死“怎么没声音,顾洛寒?你聋了?”
他闭了闭眼,眼皮气的直跳,一副隐忍的模样。
一道隐匿符自指尖甩出,瞬间将她的身形变得透明,将之整个身子隐藏了起来。
“闭嘴,不许再说话,过会儿再收拾你”
说罢,袖袍一挥,随手启了那传音符,只听司景同的声音悠悠自里头飘了出来。
“顾师弟可在?家师今日听到你带个女子去玄曲城找补血气药材一事,特地嘱我送来门中的重宝一件,我在门外等你半个时辰。”
话尾添了句“可是珠珠受伤了?”
珠珠?唤他的侍从,倒是唤的顺口。分魂不知为何,有些烦闷。
在门外等了半晌的司景同,俊朗的面上也不见有焦躁的神色,双手背在身后一派闲雅之姿,欣赏着山中的景色。
这顾洛寒的府邸外头,与旁人家门前无二,门前是斜坡的形态,有一棵古老的庞大茂盛的银杏树外,斜着向下看去,蜿蜒的阶梯两旁,是密密如葱的松树林。
‘吱——’身后的门开了。
司景同应声转过身来,口吻亲切道“原来顾师弟在家”
“东西呢?”
分魂的语气冷冰冰的,司景同却早已经习以为常,面色不改,目光向他身后探了探,似乎寻找什么人似的
“师兄我这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不请我进去坐坐?”
顾洛寒的分魂这便要关门。
“哎哎哎,你真是老样子,行了,在这呢!”
司景同自储物空间中幻取出一枚鸡蛋大小,红的耀眼的宝石,流光溢彩,一看便非凡品。
他只拿在手里,使出一丝灵力,这宝石丝丝缕缕的红色灵气便被逼出,渗透至掌心中,触碰到这宝石的手部肌肤,立马变得血气丰盈,红润十足,神奇极了。
“凤血石,不久前我司越师叔潜入妖界寻求进阶的仙缘,偶然间寻来的,尘世间仅此一块。
女子佩戴在身上,最基础便是补血益气,最重要的,是其驻颜之功效。苍雪那丫头每日追着我想要它,我师叔可都是不舍得给呢。倒是便宜给珠珠了”
他语气似笑非笑,目光悠悠的打量至顾洛寒身上,“原以为顾师弟为人清高自傲,不屑与我们这些人为伍,没成想,逃不过美人关呢”
司景同此刻心中非常的爽快,因为他的计谋,看起来已经开始奏效了。
当他那晚在玄曲城看到容珠,那惊为天人的第一眼起,他就已经想将她塞给这位顾师弟了。
尤其是她当时掀开了他的斗笠,而他竟然没有发怒!
他了解燕达师叔的性子,在演了一出戏之后,那燕达师叔果然不让他失望,将那既狐媚又清纯的女人记在了心性寡淡的顾洛寒的府下。
若问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司景同就是看不惯!
他不信命,什么仙根,区区一个小子而已,怎配得上整个门派将他视若珍宝,而他自己却恍若不见,态度高傲。
他要顾洛寒有弱点,他不仅要他败,还要让整个门派都看到仙根是如何败的凄惨!要他们后悔将顾洛寒当做青阳宫的希望,而不是将他司景同。
司景同的内心如波涛翻滚,许是太强烈,自眼中有了一丝愤恨的外泄。
正盯着他手中那块凤血石若有所思的顾洛寒分魂,有所感应的抬起眸子警觉的盯住他的眼。
司景同却早已将情绪收敛,他清了清嗓子,笑盈盈的,正欲说些什么,忽然看到院子中容珠的身影渐渐自透明,变为实体。
由于符箓的功效,是看使用的人灵力的强度来显现的,分魂用的是灵石,效果有限,所以只定住她一会儿,便失效了。
“有趣,真是有趣,顾师弟将珠珠隐匿起来,莫非是怕我见到她?”
“……”
分魂无话可说,总不能告诉司景同,若不将她隐匿起来,她便会接着撒泼罢?
这时容珠身躯能动,已经活动了一番僵硬的筋骨,向二人走了过来。她将他们方才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也好奇什么凤血石。
“珠珠看看,可喜欢?若是被苍雪知道是被司家送给了你,可是又要纠缠我讨理好一阵儿了。”
司景同的语气与神情着实可怜,容珠有些不忍,她不太确定的看了顾洛寒分魂一眼“这个漂亮的石头,是你要他们送我的?”
分魂虽不语,她也知道是默认的意思,便有些罪恶感的对司景同道“既然会害的你被苍雪纠缠,那我不要了,你拿去送给她,她便不会为难你啦”
司景同笑了,他看着容珠妩媚却泛着天真的眼,真好骗。“逗你的!看你的小脸白成这样,果然缺血,快拿着补血试试我看看”
他随意一丢,丢她怀里,可吓坏了没见过世面的容珠,生怕摔了。
她拿着那块精美的石头,细细查看,又闭眼凝神,将自己的灵力探入其中,看其成分。
有了两次做顶阶灵石的经验,这一回轻车熟路,用了不大会儿的功夫,便研究到了门路。
她忽然微微一笑,如娇艳的花倏地绽放开来,温和又有些俏皮的与司景同道“我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啦,你且等着”
许是容珠的神色太过绚丽,司景同一恍,一时间竟没了反应,呆呆的看着她要做什么鬼精灵。
顾洛寒自是看到这一幕,他有些不悦,拉起容珠的手腕,欲让她进院子中去。
“一会儿就好,拜托拜托”
容珠说罢,将凤血石浮至空中用灵力包裹,丝丝缕缕的紫色灵气与凤血石红色的灵气相互缠绕,异常的妖艳。
她双手开合放置胸前,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另两个男人大感惊讶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她对立的掌心之中,红紫光芒相交的绚烂灵气逐渐凝合成一块小小的石头。
另一块凤血石,只不过很小,一颗珍珠左右的大小。
“容珠,你这是?”
司景同大感意外,顾洛寒分魂却无反应,他敛下眸子,看不清眼中是什么神情。
容珠停了下来,一阵虚弱的眩晕,勉强打起精神对司景同道“给你,我气血实在不足了,现下只能做这么小的,你可以送给苍雪,让她做一枚戒指或簪花!这样,她就不会为难你啦”
司景同紧紧抿着唇不语,他又岂会害怕苍雪为难,那番说辞,逗她罢了!
他幽幽的盯着容珠绝色的脸庞,看着她那双上挑的眉眼,双瞳剪水,如春风下的碧波,正满怀期待的看他。
随后,他将目光放在顾洛寒身上“她失血的原因,是因为这个?”
顾洛寒的分魂自是不会给他多说什么,他现在,只想将容珠关起来狠狠教训一顿,问问她有没有脑子!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嘭’的一声,大门被狠狠关上,只剩司景同一人被隔绝在门外。
原是想算计顾洛寒,给他安排个祸水来,没成想,反而是白白赠了个宝物予他。本就是人间少有的绝色,居然还有这种能力,这叫人怎能不恨!
司景同目光阴狠的盯着手里那珍珠大小的凤血石半晌,忽的紧紧一握,那凤血石瞬间化成了粉末,被他张开掌心,随风吹散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