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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刺眼的亮光转瞬灭了,天空恢复了漆黑寂静。
禁制处的结层破碎的干净,将里头顾洛寒漂浮在空中的身形露了出来。
他浑身被一团浓郁的白光包裹托浮,身后是虚无茫茫的苍穹,那人一袭红袍墨发随风飘扬,双目安静的闭着如睡着了一般。
方圆数千里的岳岚山脉中,白色的点点灵光自枯萎的灵脉中漂浮而出,似是被某种力量牵引,四面八方缓缓向他身体的方向涌去。
像漫山遍野的萤火虫群,又像无边无际的海上浪花,浩瀚不可计数。
顾洛寒的身体像是填不满的容器,无休止的将源源不断涌来的灵气接纳吸收。
浩大的灵气吹鼓他的衣袍,衬得俊秀的眉宇很是苍白。
‘这么多,不会把他撑爆了罢?’
容珠的眸子被映的晶莹透亮,她看不清他的脸。
只觉得那些有意识的灵气像是要将他吞噬似的,将他的身体包裹的像只硕大的茧。
“顾洛寒!”
容珠忐忑不安,抬起双手捧在嘴边喊他,试图见他唤醒,空旷的山脉间里回响着阵阵女子的叫喊。
“顾洛寒!醒醒啊!”
第二声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吼得她自己一阵眼花。
山间回荡.女子尖锐的尾音未落,漆黑的天际雷声忽的轰隆作响,吓得容珠立马噤了声。
什么情况啊,该不会她的叫声太大将天雷引来了罢?
容珠整个呆滞住,她抱住温热的炽翎,胆怯的脑袋一缩,用脸颊拱了拱它的绒毛,可不敢随意发出声音了。
天上的雷云挡住了月色与星辰,霎时黑的什么都看不见。
隐隐有闪电快速一亮,瞬间能看到那团翻滚的黑云压得很低,近的像是就在头顶。
容珠的珠身太碎,直觉对这种危险气息很是惧怕。她压住砰砰乱跳的心脏,心存侥幸的寻思着
‘也许是天气不好,要打雷下雨了罢。’
直到一道天雷轰鸣,直直朝没有意识的顾洛寒劈过去,把结界给劈碎了。
“……”
天雷的威力果然很……
她记得两个时辰前呆在顾洛寒府邸,来了数位元婴长老攻打他布下的结界,打了很久才碎裂。
容珠说不出话来了,她觉得顾洛寒这男人真的是,倒霉起来拦都拦不住。
怎么连老天爷都要劈他了?
那雷一道接连一道打在他身上,隐隐约约能听见‘滋啦’的声音,看的容珠头皮一紧,浑身发麻。
修士渡雷劫之前,往往都会有所感应,提前炼制绝世的防御法器与丹药备着防范。
而顾洛寒近来几日一直陪着她,她似乎没见过他为渡劫忙活啊。
他好像是元婴修为来着,这估摸着是要冲破化神了罢?
那人红色的衣袍上丝丝缕缕冒着的烟,也分不清是天雷把他的肉给劈焦了,还是包裹的灵气散发出的色泽。
意识到这天雷不会劈在自己身上,容珠倒是放下心来。
没了他的结界遮挡视线,容珠打量一下周围,原本拦在外头的那些青阳宫弟子,似是怕被天劫波及,竟然跑的连个影子都见不着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将手肘撑在双膝上多住下巴,一道一道数着天雷。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怎么莫名觉得像是在劈一只动也不动的咸鱼。
好歹也翻个面啊,单劈一面,太痛了罢……
她寻思着这种劈法,比吴浣灵伤她时要痛不知道多少倍。
若是雷劫撑不住会怎样?是不是就被劈的灰飞烟灭了?
不知怎的,脑海里浮现出男人御剑在夜空,他那双暗淡的眸色与她对视。
在看到她寒凉神色的那一瞬,似乎有受伤的神情。
容珠微微出神,手指蜷了蜷,攥住膝上的衣裙。
这人已经这般倒霉了,看在近些日子对她还算不错的份上,她干脆就别记恨他了罢……
随着又有天雷不断凶狠的劈下,她悠悠叹了口气,
“等你挨过这天劫,我就不跟你计较那件事了……”
左右在这世上,她也没几个熟识的人,好像现下还真只有这一个顾洛寒与她算是熟悉了。
哎,真是冤孽。
过了半晌,她因走神也没数清劈了多少道天雷。
那男人仍然不知是死是活,包裹他周身的灵气彻底被完全吸入了。
最后一道白色的灵光钻进他体内,周身色泽一暗,悬浮的身体顿时失了浮力的支持。
他身子如断线的木偶猛然像下坠去,落在斜坡上一声闷响,激起一阵尘风,在容珠震惊的目光下,徐徐向山崖滚落下去。
“天呢……顾洛寒!”
这个倒霉鬼啊!
这有灵池的地方明明有很大很平坦的山腰,他偏偏就掉在斜坡上滚了下去。下头的悬崖在夜色中如深不见底的幽暗深渊,落进去连个声音都是听不到的。
“你你你……天要亡你啊。”
若他死了,大约就是修仙史上第一个渡雷劫被摔死的……
现下好了,可别指望她一般个半残废的无力之人爬下山崖去捞他了。
等等……你先爬上来,帮她将这困着她的防御法器收了啊!
容珠无力的拍了拍困着她的那层光膜,简直崩溃了,一脸懵的模样与炽翎大眼瞪小眼。
余光有人影晃动,容珠心下警惕一顿,眸色流转看去,对上一双正笑的温和,却透着狡黠的双眼。
“姑娘可是让在下好一番寻找啊。”
来人身穿深青色的儒雅长衫,长相唇红齿白面皮俏生,单手执扇,瞧着彬彬有礼。
眉宇间的淡淡邪气却显然是魔修所有,五官长得有几分像乐湛。
容珠蹙着秀长的柳眉看着这面熟的人,倏而惊讶的睁大眼睛
“褚洵?”
那谁……乐湛的弟弟,云莘的初恋!
名唤褚洵的男子剑眉一挑,他将手里那瞧着锋利发光的扇器一收,拱了拱手与容珠一笑
“若我没记错,咱们只见过一面罢!姑娘居然还记得我,在下可谓受宠若惊了。”
他这外貌与做派倒是显得风度翩翩,可容珠曾在血影宗撞见过他不雅的样子,现在只觉得有些莫名尴尬与害怕,背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不是她记忆好,而是这位褚洵与云莘给她的第一印象简直太深刻了……
第一次见面就是一场捉奸大戏,真的挺难忘的。
容珠警惕的瞧他与他身后阴沉着脸的数位魔修男子,有一名长老装束的人特别显眼。
那人高束的发髻两鬓黑白相掺,连浓粗的双眉也是黑黑白白,双目锐利如鹰,明明面无表情,浑身却是掩不住阴森泛着生冷的狠意。一看就是那种,修炼残忍魔功杀人无数的大魔修。
她瞧了瞧天上,劫云已然散去,露出一轮洁白的钩月,又望向顾洛寒坠崖的位置,攥着衣裙的手心冒出了汗。
她只希望顾洛寒炼制的法器能抵过众人的攻击,不轻易被打破。
可惜不是太可能,那个黑白眉毛的人,似乎也是元婴修为的模样,破开也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你们来青阳宫做什么?”她轻轻开口,余光瞟了瞟顾洛寒掉落的斜坡处。
“自是按兄长之命,来接姑娘你回去的。”
褚洵眉眼带着笑意的望她,眼中紧盯着她额间的那抹既像兰花,又像幽火的紫色魔纹。
他越看,眼中的笑意越深,有种贪婪的精光一闪而过。
容珠被瞧的满身不自在,炽翎与她一起警惕的盯着外头的陌生人。
她隔着一层防御法器的亮光与褚洵摇摇头“请你转告乐湛,我如今已经使不出任何法术,对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让他不必在寻我了。”
“是么?”
褚洵抿嘴,将泛着黑气的扇子抵住白皙的下巴,神态悠然“有没有价值,可不是姑娘自己说了算的。”
“褚洵师侄还要与这女子废话到什么时候?”
那黑白眉毛的魔修沉声开口,显然没多少耐心。
他没等褚洵接着说话,祭出强大的魔器与顾洛寒布下的防御法器激烈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容珠抵不住这种强大的冲击力,浑身一震,五脏六腑被魔气逼得的窒息,胸口一痛,‘噗’的吐出血来倒在地上。
“你这是想杀了她吗!箬竹师伯难道忘了对我许的承诺,利用这女子的血拥护我取代乐湛的少宗主之位!”
炽翎着急的拱着容珠搭在地上的手,脖颈上的羽毛竖立起来,想要对他们喷火。
‘可别啊……’
那防御罩还没破碎,喷出火焰来,第一个烧的是她自己啊。
容珠费力的抬起手安抚炽翎,她的意识朦朦胧胧,耳边听到他们似乎在争论。
那黑白眉毛的人沉稳道“在下自然是希望二公子能坐上少宗主的位置,可是依上古秘法中所说,这紫幽魔神的精血只可用在至阴属性女子所生的孩子身上,才可缔造出无量修为的仙魔体的孩子。”
而血影宗唯一的一个至阴之体的女子,只有云莘。而她明显已经是乐湛的少夫人了。
箬竹老魔督了褚洵一眼,见他脸色黑的难看,“我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你,咱们魔修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将这紫幽魔神的秘密第一个透露给你而不是乐湛,褚洵师侄难道还不明白该怎么做么?”
容珠意识彻底昏迷前的最后一眼,是褚洵眼中那抹几乎疯狂的神色,他的语气低沉狡黠“那便看云莘愿不愿意跟我了?不过我猜,她是不会叫我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