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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瞬间安静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连一直沉默的邢方译也诧异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曲明辉站了起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琦琦,你说什么呢?”于慧娴忙拉住了有些暴躁倾向的老公,“结婚是大事,你可不能为了气你爸乱说这些。”
此刻曲琦只想让他爸不要试图拆散他们,说话也不过脑:“我没乱说,不信你问哥哥,我们已经领证半个多月了。”
“你们简直胡闹。”一直在好好讲道理的曲明辉忍不住爆发了,不顾于慧娴的拉扯,满脸愤怒朝他们走来,“这么大的事不跟家人商量就跑去领证,你们有把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吗?”
曲琦虽然被他的样子吓到了,还是时刻谨记着自己是一名合格的方糖,张开双手勇敢的挡在邢方译的面前,“我也想跟你说啊,可你会同意吗?”
话音刚落,邢方译把她拉到自己身后,颀长的身形就这么轻易挡住了她,面对着身材壮实的曲明辉。
他的语气依然很淡,态度却很坚决,“叔叔,是我的错,您别怪她。”
“所以……”曲明辉气得直喘气,指着他的食指不停的颤抖,又看着身后的曲琦问,“你那天突然回来,又说店里临时有事走了,就是回来偷户口本的?”
曲琦在邢方译身后点了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们真是……”曲明辉气得够呛,指着他们半天说不出话来,随时要喷薄而出的暴力还是被理智死死拉住。
于慧娴一边拉着他,一边轻抚他的背给他顺气,“老公,你冷静一点,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
“谈个屁,女儿都被人拐跑了,我还怎么冷静?”曲明辉甩开了她的手,
“都给我安静。”曲老爷子中气十足地大喊了一声,下巴上已经花白的寸胡微微颤动着。
他本来开开心心给孙女当靠山的,没想到这他们这么不知轻重,领证这么大的事儿还偷偷瞒着他们,现在也被气得够呛。
老爷子脸色铁青地看一了眼被吓哭的曲琦,又看向邢方译:“小译你说,你们是不是真的已经领证了?”
看着几个人充满怒意表情,邢方译突然伸手到身后,找到了曲琦颤抖的小手紧紧拉着,郑重点头,“是的,我们半个月前就领证了。”
他又朝大家鞠了个躬,“对不起,曲爷爷,对不起,叔叔阿姨,是我欠考虑了,我应该先来拜访你们,征求你们的同意再着手领证结婚的事,对不起。”
“跟他没关系,是我骗了他。”曲琦对自己冲动之下道出真相的行为后悔极了,边哭边说,“我说我跟你们说过了,也经过了你们的同意,他才放心和我去领证的,你们要怪就怪我。”
“行,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我管不动你了是吧?你爱怎么着怎么着。”曲明辉恨铁不成钢的丢下一句话,转身回了书房,“砰”的一声重重关上门。
沙发上的曲老爷子也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朝门外走去。
“爷爷。”曲琦不知所措地喊了一声。
于慧娴也一肚子的话想要质问,可看着两个孩子已经被训得可怜兮兮的,只好作罢,“你们先回去吧,你爸现在在气头上,也没办法心平气和处理这事儿,回头等他气消了再说。”
“妈。”曲琦哭着抱住了她。
“行啦,现在跟我哭有什么用,瞒着我们领证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考虑后果呢?”于慧娴叹了声气,“你们先走吧,一会儿先把你爷爷送回去,我会找时间给你们打电话的。”
于慧娴把他们送进电梯,又嘱咐了两句回去了。
曲琦和邢方译出了单元楼,看到曲老爷子大步朝小区门口走去,他们忙追了上去。
“爷爷。”曲琦拉住了老人家的胳膊,“对不起,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老爷子没搭理她,继续往前走。
曲老爷子向来疼她,从小到大不管做错了什么事,她只要撒撒娇,装装委屈,老人家一定会于心不忍的原谅她,可眼下老爷子的态度确实让她害怕了,也第一次在心里反思自己瞒着他们领证的严重性。
“爷爷。”她带着哭腔说,“对不起嘛爷爷,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别生气好不好?如果连您也生气,那我……”
她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就一个劲儿的抽泣着。
“曲爷爷。”邢方译终于出声了,“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曲老爷子终于停下了步子,转头看着他们,“你们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两人沉默着没说话。
“我不是气你们领证,而是气你们瞒着家里的长辈。”曲老爷子看着邢方译语重心长地说,“小译,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又比琦琦大几岁,考虑事情也会全面一些,但你怎么也跟着她一起胡闹呢?”
邢方译低下了头,“对不起,曲爷爷。”
曲琦又习惯性的想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可邢方译拉了下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她只好又把嗓子眼的话咽了回去。
曲老爷子叹了声气,“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不是过家家,虽然你爸反对,但我和你陆爷爷还是赞同你们结婚的,你们但凡在领证前给我们打个电话,我也不会生气,今天站在你爸面前也可以理直气壮的支持你们。”
也许是曲琦泪眼汪汪的样子实在太可怜了,曲老爷子也不忍心再数落他们,“行了行了,事情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呢?你们自己想好怎么跟你们外公说吧,回头等你爸气消了,找个时间两家人一起吃个饭,也算是把事儿定了。”
邢方译:“谢谢爷爷,我会安排的。”
曲琦带着哭腔叫他,“爷爷。”
曲老爷子:“行了,回去吧,天都黑了。”
邢方译忙说:“爷爷,我送您回去吧!”
曲老爷子:“不用了,没多少路,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
回黎城的车上,两人都沉默着没说话,一向喜欢放点轻音乐的邢方译也没开车载音响。
曲琦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低着头回应着今天突然发生事,想到曲明辉无奈的样子,说不管她的话,她就忍不住掉眼泪。
邢方译看着她一直抽纸擦眼泪,擦鼻涕,最终把车停在半道上,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匆忙领证的事确实是他做得不妥。
那天从聚会上回去以后,他因为外公完全没有问过他意见,直接在饭桌上当众提出让他和曲琦结婚的事生了好几天气。
现代社会讲究自由恋爱,这种在他们屁事儿不懂的小时候定下的娃娃亲简直可笑,在他们长大以后已经完全不认识的情况下,还积极推动这事儿更是荒唐至极。
哪怕一向疼他的外公被气得不轻,他也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后来的一天晚上,一直出差在外的妈妈沈丹萍给他打了电话,兴奋地问他关于曲琦的事,得知曲琦是他粉丝,喜欢了他八年,就直接劝他试着接受她,还提了不少曲琦小时候的遭遇。
他第一次犹豫了。
从那天起,他连续几个晚上做着同一个困扰他多年的梦。
他已经记不太清具体细节了,梦里的画面也模模糊糊的,被一片土黄色包裹着,就像老电影里难看的画质。
画面里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挂着两条脏兮兮的鼻涕,举着一个棉花糖跟在一个少年身后跑,声音脆生生的,“哥哥,等等我,哥哥,我们一起玩吧,我把棉花糖吃给你好不好?”
少年一脸嫌弃,“我才不要,脏死了,你自己慢慢吃吧!我要去打球了,你别跟着我了。”
小姑娘也不生气,“那我给你买一个新的吧,哥哥带我一起玩好不好?”
前方少年的同伴在叫他,他见小姑娘依然锲而不舍的跟着,忍不住扬起手吓唬她,“找别的小朋友玩去,别再跟着我了,要不然我打你哦。”
小姑娘定定地站住了,双眼亮亮的,“可是,我喜欢和哥哥一起玩。”
小家伙像块牛皮糖一样粘着他就不肯放了,少年无奈,丢下一句“再跟着我,小心被坏人卖了”,然后利用自己的长腿优势快速跑远,拐了个弯将人甩开了。
当身后再没传来小姑娘的声音,少年终于停了下来,转头看着空空的巷子,得意地扬了扬唇角,拉着书包肩带正准备走,四周突然传来一个阿姨撕心裂肺的哭声,嘴里一直喊着小姑娘的名字。
少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慌了,转身顺着巷子跑回到大街上。
刚刚还人来人往的街道空空如也,吵闹的商贩叫卖声也消失了,整个世界静寂无声。
“琦琦,琦琦……”
少年试探性地喊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他又将手合成喇叭状在唇边大喊:“琦琦,你在哪儿,快出来……”
并没有人回应他,他在大街小巷来回奔跑也看不见一个人影,连时常在街上乱窜的流浪狗也不见了,世间万物仿佛一瞬间消失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只能听见胸腔里打鼓似的心跳声,以及自己绝望的呼喊声。
那个拿着棉花糖一直跟在他身后叫“哥哥”的小姑娘,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每次从梦中惊醒,他都能吓出一身冷汗,又久久无法睡去,满脑子就在想梦里的事,以及那天饭局上的发生事。
她想跟他结婚吗?
邢方译在无尽的自责深渊里挣扎着,连脑袋也变得恍恍惚惚的。
那就满足她的愿望好了,反正他欠她的,就当做是补偿她好了。
匆忙决定后,他忘记了正常该走的流程,直接去找了她,带着她去领了证,导致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