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为王,你便为王后。
多美好的一句话啊。徐昭佩在萧绎的注视下起身,没有多余的动作,只一笑说道:“王爷可是个重诺之人?”
“君子一诺,来日必践。”萧绎靠近徐昭佩,闻到了一股浅浅的梅香,若有似无。萦绕在两人的身边。萧绎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个胸无大志的闲散王爷。
在他五岁的时候,左眼被宫中那群没用的老东西治瞎了。从那时候起,他的性格愈来愈孤僻。
徐昭佩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句话:倘若不是君子,是小人,又当如何?
那就没办法了。
“妾身明白王爷的心意。”徐昭佩缓缓道。她莲步轻移,走在萧绎之前,见萧绎还未跟上,她回头一瞥,淡淡说道:“王爷快些罢,妾身早已备好马车,正候在府门外。”
萧绎听见之后,也加快了脚步。
王清梧的婢子看见萧绎远去的背影,字里行间颇有些酸味儿地说道:“夫人,您也不拦着王爷,王爷可是说好了今日陪您的。怎么这样就被王妃带走了?”
毕竟,在府中,谁能抓住男人的心,谁的位置自然能够稳固。
“急什么?不管我拦与不拦,王爷终究是要同王妃回门的,不如买给顺水人情给王妃,也在王爷心中搏个贤淑的映像。”王清梧丝毫没有为刚才的事情气恼,反而还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那婢子自然不懂,多嚼了句舌头,问道:“奴婢不懂,王爷已经吩咐了内外今日不准任何人打扰王爷和夫人,为何王爷一定会同王妃离开?”
王清梧美目一横,一记眼刀送到那婢子的身上,语气明显疏离了很多:“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说罢,也不看跪地求饶的婢子,慢条斯理地弄着指甲。这凤仙花汁,着实是一流的。
王清梧向来很能拿捏人的心思。
这几日萧绎都歇在桃居,冷落徐昭佩。外人眼里是萧绎厌弃徐昭佩,而宠爱于她。实则,不然。
萧绎只是为了给徐昭佩一个下马威罢了,让她别把小姐的脾气带到王府上来,同是也是在试探徐昭佩。
依她之见,今日过后,徐昭佩应有的宠爱,怎样都少不了。
静观其变就可,何必要去当出头之鸟呢。
想到此处,王清梧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
徐昭佩与萧绎一同上马。马车很是精致,马车内的空间也很大。
湘东王府与徐府所隔不远,不过是隔了半个建康城罢了。半个时辰,大概就能到。徐府,处于建安城最繁华的地带。
一上马车,徐昭佩就很自然而然地坐到了马车的旁侧,尽量不与萧绎多接触。
开始,萧绎以为徐昭佩只是喜欢最边的位置。直到几次颠簸,徐昭佩都扶着木窗,避免朝萧绎的身上跌去。
萧绎主动离徐昭佩近了一些,说道:“再怎么说,你我也是夫妻,王妃这样对待本王,让本王情何以堪。”
徐昭佩没有答话。是的,的确是夫妻,有夫妻之名,但没有夫妻之实的夫妻。
萧绎自讨了个没趣,他也不觉得尴尬。阵阵秋风吹过,帘子被吹得哗哗作响。萧绎不自觉地咳嗽了几声。
虽然是压低了的,但两人隔得很近,徐昭佩也没有听不见的道理。
她这才想起,前日王清梧到棠居请安的时候,偶然提起的萧绎着了凉。徐昭佩转头面对着萧绎,似是关心地问候一句:“入秋了,逐渐转凉,王爷可要注意身体。”
萧绎好半会儿没有接话,他几日都没有正眼看徐昭佩了,仿佛徐昭佩就是个丑妇的面容。但今天看到的徐昭佩,好像又与最开始看见的那个人不同。五官虽不好看,也达不到赏心悦目,至少看起来觉得挺舒服了。
“本王无事。”萧绎正了正身姿,却是又离徐昭佩近了一些,很正经地对她说道:“你嫁入王府那日的事,是本王的做法欠妥。”
徐昭佩以为萧绎还没说完,一直也没开口,等待着萧绎继续下去。
萧绎见徐昭佩并不搭理他,以为徐昭佩真的因为大婚之夜发生的事,埋怨于他,只能耐心说道:“王妃,你不会对本王有所怨言罢?”
徐昭佩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您以为呢?”
大婚之夜丢下新娘子一个人独守空房,怕是傻子才会没有怨言吧。萧绎能这样问,徐昭佩也是服了他了。
“本王知道,让你嫁给一个瞎了只眼,又不受圣宠的王爷,的确是委屈你了。你放心,日后本王定会补偿你的。”萧绎犹豫了许久,才这样说道。他素来都是极好面子的,能够这样说,已然是极限了。
依徐氏在庙堂之中的势力,纵是徐昭佩的长相并不出众,信武将军也能为她觅得更好的一门亲事。
萧绎心知肚明,徐昭佩会嫁入湘东王府,是因为皇帝的赐婚。
徐昭佩久久冰冷的面容,听见萧绎这番“道歉”的话之后,才破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忍着笑意,说道:“王爷何出此言?妾身从来不觉得委屈,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王爷不过是因为幼时不慎落下了病而已,妾身哪里会嫌弃王爷?”
原来萧绎是这么定位自己的,瞎了眼,又不受圣宠。徐昭佩快要忍不住了,这可不是萧绎一贯的行事风格啊。
听见徐昭佩笑了,萧绎也感觉轻松了不少,他打趣说道:“承蒙王妃不弃,本王以后是断断不敢辜负王妃了。”
说完后,有想起徐昭佩刚才那番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难道她是把他比作鸡狗吗。想到这儿,萧绎微微有些不悦了,不过被他压了下去。
马车停在了徐府外,马上便有人来迎接。
徐昭佩被人扶着下马车之时,抬头看了眼天空。昏沉暗淡,但感觉起来又是极不正常的光亮,应是快要下雨了。
“小婿见过岳父大人。”萧绎和徐昭佩相携着踏过徐府的门槛。信武将军在徐府内等候着。萧绎一见到信武将军,便有礼地开口道。
连徐昭佩小声的一句,女儿见过父亲,都被遮掩了下去。
信武将军连忙去扶萧绎,虽然名义上,萧绎娶了徐昭佩,成为了他的女婿。
但事实上,君臣有别,他不敢也不该受萧绎的这一礼。不过萧绎在他心中,总算是留下了个谦逊有礼的好映像。
信武将军的一张老脸都快要笑开了花,说道:“湘东王客气了。你们也是掐准的时间,正好这个点儿。”
他们下马车的时候,刚好是辰时。
萧绎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佩儿贪睡,本王索性让她自己醒来,便没特意去叫醒她。”信武将军的话到了萧绎的耳朵里,就成了责怪他们来晚了的意思。
信武将军可谓是老狐狸了,萧绎将徐昭佩拉出来当挡箭牌,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得佯装训斥徐昭佩几句,说道:“佩佩,在王府可不必在府上,怎可如此任性妄为呢。以后不能这样了,知道吗?”
说是训斥,其实也不然。信武将军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极为温柔的语气。
“女儿知道了。”徐昭佩暗戳戳地说道。
又默默地背了一口锅。
信武将军摸摸胡子,看了看萧绎,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总觉得他们的这份相敬如宾有几分怪异,但有说不出来。
他对徐昭佩说道:“佩佩,你母亲在你的屋子等着你呢。为父与湘东王,还有事要谈。”
这样明显的意思,徐昭佩当然懂了。
她转身之后,信武将军和萧绎就进了书房,她大致也能猜的出是何等要事。
在原主的记忆之中,信武将军和她的生母,也就是这徐府的当家主母,一直都待她极好的。虽说徐府并不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可嫡女就这样一个。
特别是她的父亲信武将军,更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当初皇帝赐婚徐昭佩与萧绎,信武将军差点要抗旨。
最后,信武将军还是被她娘俩拦下来的。
现在,她也想再见见她的母亲。
徐昭佩一步一步走进曾经住过的地方,回忆如泉涌般浮现在脑海里。这里和棠居一样,也种着有海棠树。
徐府看似是富丽堂皇的,实则很是内敛。你以为最不值钱的东西,恰恰就是最好的。
“母亲。”徐昭佩看见屋子里背对着她的人,轻声唤道。她虽然看不见脸部,但是感觉却很强烈,而且除了她的母亲,又会有谁在她的屋子里呢。
那位妇人转身,穿着很是素雅。这就是徐昭佩的母亲,徐府的主母。
她一脸温婉,还带着为人母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