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在傍晚之前,郭淡还都非常满意这个结果,至少这么一来,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不会因为国本之事,双方再进行纯内耗的争斗。
这可以让万历腾出时间来进行海外计划。
但是郭淡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来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转折。
虽然万历表示不会令他操心,会另外安排人去教导皇子,但这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觉得这是一笔稳亏不赚的买卖。
除了麻烦以外,他得不到任何利益。
私学院?
拜托!
顶着这个头衔,他更会成为大家的靶子。
翌日一早,他就顶着两个黑眼圈出得房门,打算去找万历再商量商量。
这事不能干啊!
可这一出门,就遇到张诚。
“郭淡,恭喜,恭喜啊!”
张诚见到他,就立刻拱手笑道。
郭淡一愣,问道:“恭喜?不知內相恭喜我甚么?”
张诚道:“你如今成为三王子的老师,难道这还不值得恭喜吗?”
郭淡惊讶道:“內相是如何得知得?”
张诚掩唇咯咯笑道:“陛下都已经下达旨令,拜王家屏为皇长子的老师,拜你为三王子的老师。”
郭淡几欲抓狂道:“陛下已...已经下旨呢?”
张诚点点头。
“哎呦!內相。”
郭淡欲哭无泪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看我这德行,像似为人师表吗?”
张诚左右瞄了两眼,笑道:“倒不像,但这都是你自找得,可怪不得谁。”
郭淡道:“还望內相明言。”
张诚道:“这满朝文武可都反对皇贵妃,唯有你,给予皇贵妃恁地大支持,还请皇贵妃来参加马赛区的剪彩揭幕,皇贵妃当然对你非常感激,让你担任三王子的老师,这不就是投桃报李吗。”
郭淡哑然无语。
张诚神色一变,低声道:“你这回可真是玩大了。”
郭淡对此是深表认同。
这回可真是玩大了!
“內相。”
忽听得一声喊。
张诚回头一看,只见杨铭深等人走了过来,赶忙侧过身去,让郭淡赤裸裸得暴露来杨铭深他们面前,笑呵呵道:“杨学士早啊!”
“早!”
杨铭深向张诚微微拱手,又向郭淡道:“郭淡,恭喜你担任皇子之师,以童生出任皇子之师的,你可真是第一人啊!”
“哈哈---!”
他边上的大臣们纷纷抚须直笑。
来得好,老子正愁没有地方发泄。郭淡暗自冷笑一声,嘴上却是苦叹道:“谁说不是了,这真是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啊!”
杨铭深神色一变,道:“你此话是何意?”
郭淡叹道:“我不过是一个小小商人,本应该在市集里跑买卖,赚得几两银子,就能够高兴的睡不着觉,可是...呵呵...这马政废弛,落在我头上,州府管理不善,也落在我头上,如今就连皇子的教育都落在我头上,想不到我堂堂大明竟无人矣!”
大明无人?
这一句话,可是将满朝文武骂了个遍。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张诚,不免偷笑起来,这小子挖苦人的手段,可真是一等一的。
“你...你...!”
杨铭深气得嘴皮子都哆嗦起来,指着郭淡道:“你一个小小童生,凭溜须拍马,投机取巧,博得陛下的一时恩宠,竟也敢目中无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郭淡理了一下衣袖,道:“杨大学士意思莫不是暗示自己连一个小小童生都不如。说真的,有些时候,我真的非常羡慕各位大学士,坐拥高官厚禄,却什么都不用干,唉...这本是我当初入赘的初衷,我渴望坐拥绝色娇妻,万贯家财,同时什么都不用做,只可惜...!”
他仰望天空,眼中含泪,长叹一声,“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说着,他便神色落寞地绕过杨铭深,往前走去。
“站住。”
杨铭深暴喝一声。
郭淡回头一瞥,淡淡道:“等杨大学士什么时候皇子之师再与我论道论道。告辞!”
他一甩长袖,背负双手,径自离去。
这大概也是皇子之师为他带来的唯一利益,就是可以稍微嚣张一点点。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杨铭深气得暴跳如雷,正准备冲上前,去找郭淡理论理论,他身边一人赶忙拦住他,道:“杨大学士勿要与这小人一般见识,他得意不了多久。”
杨铭深转头瞧了那人一眼,突然清醒过来,旋即苦笑一声:“是呀!老夫今儿是怎么呢,竟与一个童生置气。”
关于这事,在他们看来,真是百利而无一害。
首先,万历让一个商人担任朱常洵的老师,这不就是自暴自弃吗?
这比让王家屏担任皇长子的老师,更具代表性。
国本一事,几乎是板上钉钉。
因为谁也不会答应让一个商人的学生去当皇帝。
而郭淡本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虽不致命,但是令他们浑身不适,一旦郭淡担任朱常洵得老师,朝中大臣更加不会支持郭淡,支持他,不就等于便向支持朱常洵,这也给了大家一个坚定反对郭淡的理由。
同时也令郭淡身上多了一个弱点,倘若郑氏那边稍有风吹草动,便可将郭淡也给拉进来。
然而,这就是郑氏希望见到的,她就是要将郭淡拉到自己这边来,成为她坚定的支持者。
当然,杨铭深等人得想法,也不能代表满朝文武的想法。
不少大臣支持立嫡长子,不是针对万历,也不是针对郑氏,而是事情本就应该如此。
同样的道理,让郭淡出任皇子之师,这也是非常不合适的。
申时行他们得知此事之后,立刻要求觐见皇帝。
“陛下,郭淡确有本事,但是他还比较年轻,同时他又是一个商人,这名不正,言不顺,倘若传出去,会让天下人耻笑的,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申时行是苦口婆心地劝说万历。
万历反问道:“如此说来,爱卿愿担任三王子的老师?”
“这...。”
申时行面露为难之色。
如果他不是首辅,只是一个大学士,他当然会答应,但问题他是首辅,而且比王家屏还要高一级,他若担任朱常洵的老师,朱常洵明显就要压朱常洛一头。
王锡爵赶忙道:“陛下,这不合制度。”
此话之意,无非是在暗示,朱常洛就是储君,其余的王子就是藩王,对于藩王的教育,明朝可是有严格限制的。
万历哼道:“所以让郭淡来担任三王子的老师,不正合你们之意吗?”说着,他一挥手道:“此事朕已决定,毋庸再议,另外,朕决定今日回宫,你快去准备一下。”
如今这事闹成这样,他也无心继续留在这里。
申时行、王家屏他们相觑一眼,皆是暗自一叹。
在他们看来,万历明显就是在跟他们怄气,你们都不愿意帮我,那我只能找那些愿意帮我的,不管他是商人,还是童生,但是作为君主,又怎能如此幼稚。
万历临走之前,都未与郭淡见一面,是匆匆而去。
他真怕再见到郭淡,自己会改变主意。
他们走了之后,郭淡也不想留这伤心之地,于是乘坐马车回赛马区去了。
“停车!”
刚刚来到赛马区境内,郭淡突然发现一道妙曼的身姿沿着小道徐徐而行,立刻叫停马车,然后从车上下来。
那少妇突然看见郭淡,不禁也停止脚步。
这少妇正是徐姑姑。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辉洒落在奖池大厅上面那个大露台上。
“什么?”
徐姑姑大惊失色地看着郭淡:“你说陛下让你担任三王子的老师?”
郭淡点点头。
“发生了什么?”徐姑姑又问道。
“我也想知道。”
郭淡叹了口气,道:“陛下没理由这么做,而且三王子年纪尚幼,如今可能才刚学会说话走路,根本就不需要急着为他找老师。”
徐姑姑稍稍点头,沉吟少许,道:“但有一个人有理由这么做。”
“皇贵妃。”郭淡道。
徐姑姑点点头,道:“看来你已经想到了。”
“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别得理由。”郭淡苦笑一声:“想不到皇贵妃恁地看得起我。”
徐姑姑没有做声。
郭淡又自嘲地笑道:“也许我只是她唯一的合作对象。”
徐姑姑并没有否认这一点,道:“但是这对你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你将会为他们所累。”
她看好郭淡的原因,主要是因为郭淡的特殊身份,不会受到朝中势力的掣肘,但如果他担任朱常洵的老师,必然会卷入这个旋涡之中。
郭淡问道:“所以居士认为我该如何应对?”
徐姑姑思索良久,道:“如果你不能拒绝的话,你似乎也别无选择。”
郭淡沉默良久,突然端起桌上的酒杯,走到石栏前,脚跟一抬,坐了下去。
“小心。”
杨飞絮立刻走上前来。
郭淡抬手,示意没有关系,又看向徐姑姑笑道:“也许没有选择其实就是最好的选择,至少我不需要再瞻前顾后。”
说着,他一仰脖子,将酒杯的酒一饮而尽。
突然,他整个人往后倒去。
“小心!”
杨飞絮抢上一步,一把将他抓住,将他给拉了下来。
郭淡顺势身子往杨飞絮身上倒去,紧紧地抱住她,嘴角露出一抹邪恶得笑意,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砰!
“呃!”
郭淡嘴里突然发出一声闷哼,立刻站直身体,牙缝里面蹦出几个字来,“我...我上个茅厕。”
杨飞絮偏头冷视着郭淡,狭长得双目透着阵阵杀气。
徐姑姑不禁莞尔,端起桌上的酒杯,浅饮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