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正康飞起一脚。
接下来一个星期,科学课来了一个代课老师。
没错,那个假扮标本的就是邵湛晴。
这么大的人了,还做这么幼稚的事情,鹿正康都不知道这个傻子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这么丢人的事情当然没有透露给任何人,鹿正康一脚下去,邵湛晴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默默向行政处提交了假条。
最烦恼的是,鹿正康这一脚把邵老师这个工具人踢进医院后,建模的工作似乎就只能鹿正康自己干了,虽然有专业机器帮助,这个任务本身是不难,但很烦,且量很大。
最恐怖的是,时间挺紧张的,邵湛晴至少得在医院躺一个礼拜,而参赛作品最晚提交日期是八天后,3打印这么大的模型至少得二十小时往上,而涂装又得一两小时。
真的勉强要等邵湛晴出院来亲自建模的话,很可能就得上演那种“主角总是最后一秒出场”的戏码,鹿正康不喜欢这样,他总是喜欢提前做好准备。
所以为了避免时间上的尴尬,归根结底,这些活儿只能鹿正康自己干。
他预感自己可能又得献祭发量了。
你妈的,为什么!我年轻美丽的秀发啊!
花了八百悟性点学了一个3建模技能,鹿正康又经历了漫长痛苦的一万小时,当初说好不再学,没想到世事无常,他还是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新成就解锁了。
成就:虚拟雕刻师稀有:您熟谙了基于实用的3打印机数据建模技术,哪怕以后混得不好,也能凭借这个一技之长讨口饭吃。
效果:线性思维略有成长,眼球运动速度略有提高,手腕灵活度略有提高,发量略有减少。
鹿正康捂脸,无声痛哭。
从今天起,他打算留长发,这样以后地中海了,也能靠地方支援中央。顺便如果有效的话,他打算学一个头发护理技能。
假如学建模的过程还没有让鹿正康感到彻底的痛苦的话,那么当他接收到邵老师留下来的数据磁盘后,发现建模任务已经完成时,他才感到彻底的悲哀。
我的头发,你们死得好惨!
鹿正康用悲愤的心情浏览了邵湛晴的工作成果,发现质量一般,用他自己专业的眼光看,这个建模错误挺多的,而且有敷衍的内容,大量内部细节被省略了,这是节约时间的好办法,也是节省脑力的好办法,邵湛晴不是方案的提出者,他没法想象那些精妙的细节,但鹿正康能。
这个工作,其实在一开始,就得交给他自己完成的。
所以区区头发这种东西,一开始就是不得不被舍弃的,因为这就是……
鹿正康一脸幸福地擦干眼泪,“这就是大佬的宿命啊!”
大佬鹿正康又度过了一个不眠夜,然后是第二个不眠夜,第三个不眠夜。
连续三天熬夜爆肝,他在课堂上多次睡觉,然后被罚站,站着睡也不是不可以,然后他就被邀请去喝茶。
陪他喝茶的还有苏湘离。
这个倔强的小姑娘还是不喜欢英语老师,她的成绩在自己的精心控制下,不断下降,把李老师吓坏了。
于是鹿正康在办公室见到了苏湘离的母亲。
苏妈妈与鹿正康想象中的那种慵懒贵妇人不同,他本以为一个对自家小孩疏于管教的母亲会是矫揉造作而目中无人的,但苏湘离的母亲却是文静娴雅的,就像英语老师一样,苏湘离低着头不去看自己的母亲,甚至离得有些远。
鹿正康心想着,难道苏湘离讨厌母亲,所以才讨厌与苏妈妈气质相像的英语老师?
班主任的办公桌里英语老师的办公桌隔了两张桌子那么远,鹿正康与苏湘离就像两个在树林中漫步的小鼠,彼此难以看清,只能看见那些比“树木”还高的大人们,这种身不由己的恐惧,是成年后的人们难以再回顾的。
鹿正康就在班主任的桌前老老实实站着,他不为自己狡辩,因为老师们想听的不是狡辩,他们想要的是承诺。
比如“作业一定在放学前交上”、“下次绝对不会了”、“下次考试肯定上九十”这样的话。
哪怕,这些很多时候也不过是谎言,狡辩的另一种形式罢了,用老师的话来说,“一种态度”。
学习态度。
苏妈妈的声音远远传来,穿过办公桌隔板的阻
挡,在四壁回荡,鹿正康敏锐的听觉能察觉到声音反弹的延迟,细碎的回音,就像无数人在说同样的话。还有李老师的话,她们真的好像,连说话的语气都差不多。
“鹿正康,我知道你很聪明,不过这不代表你可以不上课,上课睡觉不只是影响你自己的学习,也是在对周围同学的学习的一个干扰……”
班主任的教训很快结束,这个老女人其实也是打心底喜欢鹿正康这样的聪明崽子,连语气都是很温和的。
“是,老师,下次绝对不睡了。”
“好了,你走吧。”
鹿正康回到教室,过了一会儿,上课铃想起,苏湘离还是没有回来,一节数学课上了一半,小姑娘推开门进来,她乖乖说了一声报告,低着头,面无表情的样子。
她回到座位,与鹿正康中间隔了一整个教室,他只能遥遥地张望,苏湘离她没有流泪,没有哭,这就很好。
下课后,鹿正康第一时间跑到小姑娘身边。
苏湘离皱着眉说,“我得学舞蹈了。”
“为什么?”鹿正康与一旁的张英轩都很好奇,周平不动声色地把头凑过来。
“成绩太差,得学特长,以后就得当特长生了。”
鹿正康感到很荒诞,这就是大人们的想法?让一个全科优秀,只有英语是良好还是故意减分的尖子生,去当特长生,而不是想办法解决她的成绩下滑问题。
就像是一辆跑车,只是车前盖脏了,就焊了一块钢板上去,而不是去洗车。
特长生难道就是万金油吗?就是什么治本良药吗?
鹿正康突然对苏湘离感同身受,那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不同于为孩子强制安排道路,苏湘离父母的可恶在于她一切的叛逆都不过是没有意义的,永远有无数备用方案来达成既定的目标。
一种全新的社会生态在鹿正康眼前冉冉升起,不对,这是早就存在了的,只不过鹿正康一直以来都视而不见,就像那个藏在显示屏后的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