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 / 1)

如石落湖中,楚愈心里泛起涟漪,在眼眸中也反应出来,灯光之下,如有点点星光。

“知道。”

楚愈当然知道,那条短信不过是序曲,薰衣草不过是开开幕,现在才是高潮,只是她没料到高潮来得这般猛烈,毫无征兆。

“姐姐那几天一直带着小月湾,还忙里偷闲带她逛街,给她买衣服,为她剥螃蟹,和她有说有笑,”夏亦寒嘴角一直挂着笑意,“我知道姐姐是想引我出来,事实证明,你赢了。”

她确实忍不住发了短信,暴露自己的位置在珞玉,以至于警方加强对何氏夫妇的保护,如果不是芜淮这边出现命案,吸引楚愈和警方注意力,她那边很可能无从下手。

听到这番坦白,楚愈心里忍不住炸烟花,她就知道夏亦寒会露出马脚,首先她很清楚自己在夏亦寒心中的位置,这似乎不是一种感情,而是一种情结,无声情结,最为致命。

再者小月湾长得有几分像夏亦寒,年岁也相仿,如果楚愈和小月湾亲密无间,会使夏亦寒忍不住代入她自己,浮想联翩,想对小月湾取而代之。

最后因为小月湾是被夏亦寒雇佣跟踪楚愈,被楚愈抓到,相当于是夏亦寒亲手把人送到了她身边,夏亦寒本来期望的是,楚愈对小月湾严惩,或者询问一番放人,但结果出乎预料,便会刺激到她,让其忍不住采取行动,将小月湾再从楚愈身边撬走。

不过开心不过三秒,楚愈立刻又胆战心惊起来,小月湾一直由方大托带着,昨天听木鱼说接人时,可没提起过小月湾,她现在人在哪儿!

“姐姐那么亲近她,就不怕我把她手刃了吗?”

楚愈回过神来,目光在夏亦寒脸上转了一圈,斩钉截铁,“你不会。”

楚愈一直坚信,她作案会有特殊意义,不会随便拔刀,不然以她这全国无障碍漂移的劲儿,人不知道死了多少个了。

“姐姐太看得起我了,”夏亦寒低垂着眼睫,伸手拨起一缕楚愈的长发,顺着指尖绕圈,“我不喜欢杀人,但我不怕杀人,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也会动手。”

楚愈觉得她意有所指,忍不住一把握住她不安分的手,“你指的是?”

夏亦寒直溜溜凝视她,不作声。

“这样吧,我们来个协议,你不动小月湾,我不对她过分亲密。”

“好!”夏亦寒伸出小拇指,“拉钩为证!”

两只手钩到一起,拉了拉,以最简陋的方式,达成了一条命案级的协议。

“姐姐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这话说得自然而亲熟练,仿佛已重复了千百次,脱口而出。

楚愈:“买菜回来,你做还是我做?”

做菜对楚愈来说,比神经科学还难,她被方大托爱称为“厨房小公主”,意思是在厨房里,只能当公主,乖乖坐着就行,不能碰东西,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一缕远离,不然厨房会炸。

夏亦寒穿上春秋款皮衣,把袖子折上去,露出纤细的胳膊,“我做呀,我怎么舍得让你做饭?”

楚愈突然回想起在精神病医院时,夏亦寒嚷着要吃她做的菜,于是在众多医护保安的陪同下,他们到了后厨,她大显身手,做了一盘饼干——当然,面团是厨师捏的,饼干是烤箱烤的,她做的可能就是把饼干面团放进烤箱,然后冠名赞助了一下,饼干被荣称为“楚氏小甜品”。

那时候夏亦寒肯定就看了出来,她是个厨房白痴,极重度那种!

听到夏亦寒要出去买菜,楚愈忍不住琢磨,她出门这段时间,会怎样处置她?

不过三秒,夏亦寒搬来一把扶手椅,让楚愈坐在上面。

然后,她拿出束手带,将楚愈的手脚固定在椅子

上,然后用一根铁链,将椅子窗栏杆和相绑。如此一来,楚愈就算挣翻了天,也不过能左右活动几厘米。

最后,夏亦寒取出一大团医用棉花,塞进楚愈口中,顺便将她鬓发绕到耳后,“姐姐可能会不太舒服,不过我很快就会回来,等我哦。”

楚愈头不动,眼睛往上看,赏了她一个白眼:有本事你就别回来了!

夏亦寒一走,整个屋子陷入沉静,楚愈眼睛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将整个房间打量了一遍,泛灰墙壁,旧家具,卧室里,有夏亦寒的易容装饰品、工具,甚至还有武器……

如果说绑架她,是因为夏亦寒对小月湾一事耿耿于怀,想要亲自体验一下与她亲近的感觉,那她二人是在亲密相处吗?

楚愈闭上了眼睛,她原以为只要她在公事公办中夹杂了私人感情,没想到原来夏亦寒也一样,在安排得紧锣密鼓的“杀人犯罪”大业中,改变了计划,抽出了时间,只为见她一面,陪她度假,和她聊天,虽然方式有点凶残。

半个小时后,夏亦寒提着大包小包回了来,把东西往饭桌上一放,赶紧来给楚愈松绑。

“快起来活动一下吧,蹦一蹦,跳一跳,别憋坏了。”

楚愈手脚倒没事,就是嘴麻,她到厕所吐了好些唾沫,才缓过来。

夏亦寒把束手带和铁链都收起来,“姐姐辛苦了,中午我做好吃的,犒劳一下!”

楚愈撑着洗浴盆,回过头,眼神锐利,“下次你出门,可以直接把我打晕扔床上,不用又绑又束缚,那么麻烦!”

“我下不了手的,”夏亦寒走过来,拉了拉她的衣角,“姐姐来厨房陪我吧,我做菜,你打下手。”

把菜都提到厨房,夏亦寒把莴笋拿出来,放到淘菜池里,“姐姐理一下吧,理好之后我来切。”

楚愈拿起一根莴苣,看了看,深度提问:“怎么理?”

夏亦寒把菜拿到手中,像教小朋友一样,“这样呀,把叶子摘掉,摘成一个光秃秃的菜棒棒。”

“那你为什么不用刀,一刀全部切下来?”

夏亦寒:“因为姐姐能做的,好像就只有摘菜了。”

楚愈:“……”

没毛病,一语道破真谛!

楚愈终于乖乖站在水池边,开始摘菜工程,不过她不像夏亦寒那样轻轻撕,她是揪住叶子,直接扯,远远一看,跟拔鸡毛似的,就差给莴笋配个撕心裂肺的叫声了。

她在水池边忙,夏亦寒开始切肉,把瘦肉切成薄片,她刀功极好,一刀下去,薄厚均匀,片片如此,媲美机器。

楚愈往后瞟了一眼,忽的头皮发麻,让精神病人操刀站在身后,这世界人还有比她更大胆的人吗?虽然说知道这小变态不会乱来,比如突然上来给她颈动脉一刀,但心里始终怪怪的,她自始至终都记得,眼前的是位精神病人,需要治疗的病人。

“阿夏,我来切吧?”

夏亦寒目不转睛,手上动作不停,“姐姐不相信我的刀功吗?”

楚愈:不是不相信,是太相信了啊!

“我想试试,以前操刀,都做外科手术或者解剖人体去了,还没切过猪肉,我想看看能不能融会贯通。”

夏亦寒听了,动作一顿,抬头笑起来,“好哇,我也想看看姐姐刀功如何。”

她把位置让出来,楚愈接任,拿起刀的一刹那,竟然发慌,原来跟手术刀完全两种感觉,这把菜刀铁制,刀柄木制,对于她来说偏重,手腕既要费力提起刀身,又要控制力道做切割,有点兼顾不暇。

一时间,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猪肉上,眼里只有猪肉——平时她都没留意的小菜,居然蕴藏那么多功夫——方大托的形象突然高大起来,真是文可做研究,武可切猪肉!

手颤颤巍巍摇摆了几下,终于下去之后,还切不透,切到一半,卡中间,只好使劲往下剁,刀锋没控制好,方向一偏,切厚了,整个一片,跟猪啃出来似的。

其实难看就难看吧,只要能吃就行,不过前面已经有夏亦寒的成品,有了对比,就有了伤害,楚愈目光在两种级别之间来回比较,感觉前后两片肉,不是同一个物种切出的。

她颤巍巍拿起刀,准备开始第二轮煎熬,突然感觉腰间一紧,肩头也是一热。

夏亦寒突然从后面搂住她,双手交叠在她腹间,头埋在她的颈窝,脸颊蹭到脖子,有点轻痒。

楚愈浑身触电,站在原地,右手紧紧拿刀,左手按住猪肉,用来用力过猛,肉被她按得凹陷。她感觉到了身后那人的呼吸,喷吐在脖颈间,惹得浑身发热,脸刷得一下就红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

虽然经常给别人做心理治疗,有时候需要用肢体语言表示亲切和关心,但楚愈本身并不喜欢肢体接触,甚至有点排斥。宋轻阳的妈妈,曾因为轻阳拒绝和别人接触,苦恼不已,请求楚愈把她治好。

楚愈表示深深理解,不是理解宋妈妈,而是理解宋轻阳,就像猫不喜欢碰水一样,她们不喜欢和别人手牵手一起走,问题也不大啊!

夏亦寒感觉到了楚愈的不适,但她没有放开,而是轻声一笑,三分挑逗,七分调戏,“姐姐很怕被别人抱?连我抱都不行吗?”

楚愈突然想起在柏瑞安家,她也是这样突然抱住自己,一抱两小时不带喘气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抱抱狂魔?

这难道是精神病界,未发现的一大症状或疾病分类?

“如果觉得这样舒服,你就抱着吧,限时五分钟。”

楚愈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镇定而温和,超过五分钟她可受不了,会僵成干尸。

“姐姐,你要相信我……”

因为头埋在颈间,再加上声音不大,拖得老长,听起来像在梦呓,又似撒娇。

楚愈一愣,“嗯?”

“姐姐,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脑子里一激灵,楚愈觉得这话似曾相识,在柏瑞安家,她扮做廖枫,抱住自己时,也是同样的话——

“小楚,你……你要相信我。”

“小楚,你会一直陪伴我吗?”

只不过这一次,和上次比起来,显得更加深情,因为不带哭腔,没有上次那种悲恸,说得好像轻描淡写,但听得出来意蕴非常。

楚愈把刀放下,擦了擦手,然后双手交叠,覆盖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用力一按,“如果你放下尖刀,一直守在我身边,我也会守在你身边。”

“或许,”楚愈蹙着眉,因为素颜,唇瓣偏淡,咬字却极其认真,“你可以告诉我拿起尖刀的理由,也许我可以成为你的刀,刀尖向前,为你完成夙愿。”

如果夙愿合理的话。

夏亦寒在楚愈脖子上蹭了蹭,没作声,她又抱了半晌,似乎掐着点,抱够五分钟之后,便放开了楚愈,让她在饭厅里等候。

一个多小时后,夏大厨正式完工,三菜一汤盛到桌上,莴苣炒肉,红烧鳜鱼,糖醋排骨,加上三鲜杂菌,都是楚愈喜欢的,方大托经常做来贿赂她。

楚愈又惊又喜,看向夏亦寒的目光有点复杂——这丫头,肯定早就盯上她了,不然不可能对她的口味了如指掌,看来回去得让木鱼查查调查处附近的监控,她这是被监视了多少年啊?

“姐姐,坐吧,这几天补补身体!”

夏亦寒把两把凳子拉开,笑得童叟无欺,好像刚刚那番伤感不存在的,是假象,是幻觉。

客厅电视还放着,整个房间弥漫着嘀嘀细语,有了人气,楚愈拿起碗筷,吃起

来,把菜夹起,放入口中,下咽,她全程面上无反应,光靠察言观色,根本判断不出合不合口味。

“怎么样,好吃吗?”

“还不错呀,挺好的。”

楚·波澜不惊·愈内心的想法:以后把她拐回调查处当厨师也好啊!

得了赞赏,夏亦寒咧嘴一笑,因为做菜,她把头发都扎了上去,束了个高马尾,穿一件深灰色卫衣外套,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清爽。

她夹了条鱼到碗里,开始理刺,鳜鱼刺不多,只有大刺无小刺,她手上麻利,三五下就理了出来,蘸了点汤汁,放到楚愈碗中。

楚愈一愣,不过也没含糊,夹起吃了起来,没有鱼刺就是酸爽,直来直去,放开了咬。

她忽然想起前几天,在蟹餐馆,她帮小月湾剥螃蟹,而夏亦寒就在对面看着。

看她吃得高兴,夏亦寒理得更开心,手上加快动作,楚愈居然都吃不赢她理的速度。

吃了个七分饱,楚愈准备歇会儿,她抬起头,此刻正值阳光最盛时,将外面的爬山虎照得青绿,光影从带栏杆的窗户钻进,投射到地上,形成一副黑灰相间的工笔画。

窗外有昆虫声,电视里有嘀嘀声,四周有邻居做饭洗碗抽水的杂音,这些声音会和,融为一体,楚愈看向窗外,目光中途扫过夏亦寒侧颜的鼻梁,她看得入神。

这真像是一个家,好像她和夏亦寒已经相伴,在这生活了多年,夏亦寒每天去买菜、做饭,然后她等她回家,一起聊天、吃饭、洗碗。

楚愈从三岁开始上辅导班,小学课外辅导,初中自学人体解剖,高中出国,大学双学位,回国后接手调查处,忙得人魂分离,从一个小忙人长成一个大忙人,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忙碌,闲下来会浑身难受,已经患上“闲散过敏症”。

可此刻,她无比沉迷于这份闲适,明明就身处其中,却开始怀念,以一种回忆的目光去打量——半间房,一双人,一桌饭,两双筷子,说不尽的话。

楚愈忍不住微笑起来,目光在房间里贪婪地转悠,落在客厅里的电视机屏幕上。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在不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楚愈明显感觉夏亦寒气场瞬变,眼神凌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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