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北电全体学生在食堂看电影,这次播放的是法国电影《方托马斯》,一部间谍电影,也可以说是法国版的007。在场的平民子弟都没看过内参片,是第一次看这种商业片,目光跟着导演的镜头上天入地、神出鬼没、香车美女,还有比基尼,简直看傻了。电影里不但有接吻,还有脱衣服的镜头。当然,关键地方都掐了,但有暗示的镜头,比如一只手搭在腰上,大家都知道下面开始宽衣解带了。这简直颠覆了他们的想象,竟然还有这样的电影。
不过在许望秋看来,《方托马斯》还不如《女人比男人更凶残》,很是无聊,便借着忽明忽暗的光线,暗中观察其他学生的反应。男生们都瞪大了眼睛,看得口水滴答的;女生们一个个面红耳赤,半低着头,真是“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电影结束后,除了表演系回小西天外,其他各系在班主任的带领下到教室开班会。学校刚刚开学,很多同学相互还不认识,这次班会就是给大家一个交流和认识的舞台。
司徒兆墩站在讲台上,看看台下的28个学生,微笑着道:“大家好!很多同学可能已经认识我了,但有些可能还不认识。在这里我再正式介绍一下,本人司徒兆墩,是你们的班主任,也是你们的表演课老师,大家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司徒兆墩指着前排的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状状,从你开始,起来给大家做自我介绍。”
田状状跟许望秋印象中的糟老头子形象差别很大,白衬衫、绿军装,长得也相当帅气。这并不奇怪,田方和于蓝的儿子,形象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不过田状状的语调跟许望秋记忆中几乎一模一样,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大家好,我是田状状,在考进电影学院之前,我在农业电影制片厂做了三年摄影助理……”
接下来学生们一个接一个起身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胡梅,来自北平……”
“大家好,我叫赵禁,来自魔都……”
“大家好,我叫李少虹,在考进北电之前,我在南京军区做化验员……”
“大家好,我叫彭晓莲,来自魔都。对我来说,上大学曾经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一个有着一米八几大个子,浓眉大眼,相貌俊朗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他用宏亮的声音道:“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陈凯哥,来自北平。在考上电影学院后我写了一首诗,现在给大家朗诵一下,题目叫《朱辛庄》。”他清了清嗓子,大声朗诵道:“北平城西朱辛庄……”
许望秋听到陈凯哥朗诵他写的诗,心里觉得好笑,凯子哥的文青病又发作了!
但凡对陈凯哥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陈凯哥有很强的文青气,这一点在他后来的电影中有特别明显的体现。很多人说,陈凯哥的电影经常前半段是神作,到了后半段开始文青,就开始喂屎了。不过说实话,陈凯哥文学素养确实高,他的《少年凯哥》是描写运动文学作品中的精品,吊打众多专业作家。
作为文学青年,陈凯哥最开始是看不上北电的,去年国家恢复高考,陈凯哥也参加了,但他的目标是北大中文系。陈凯哥自己觉得自己作文写得不错,考中文系应该有门儿。没想到考完之后,他竟然落榜了,再一打听,结果人家说,其他都科目还可以,就是作文写得特别臭。北大的人还特别奇怪,你说作文写得这么臭,干嘛还考中文系。
陈凯哥很受打击,自己认为作文写得很好,没想到人家根本看不上,于是,就死了考北大的心思,在今年报考了北电。没想到考北电也不顺利,第一轮就被刷了。不过幸运的是文化部要求北电扩大招生,陈凯哥很快又收到了一封信,让他去参加复试。这次陈凯哥把握住了机会,顺利考进了北电。
在陈凯哥朗诵之后,其他学生纷纷起来自我介绍,其中一些性格活泼的同学还进行了文艺展示。很快轮到许望秋作自我介绍了,他没有出风头的打算,起身后简单道:“司徒老师好,同学们好,我是来自蓉城的许望秋,很高兴和大家一起学习。”说完,便坐下了。
司徒兆墩对许望秋这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很不满意,笑着补充道:“许望秋是我们班年龄最小的同学,只有十六岁;但对电影有很深的研究和理解。望秋在考试时候写的影评分析,不光我们学校老师看完后拍手叫绝,就连电影理论家钟惦非钟老看完也都赞叹不已。今天上午钟惦非钟老到学校来,其实就是来找望秋的,是来跟他约稿的。”
“哇!”在场学生听完这里都发出一声惊呼。他们没想到许望秋这个班上最小的学生竟然这么厉害,竟然有专家主动上门约稿。
田状状、陈凯哥等电影世家子弟听到这话简直目瞪口呆,其他人不知道钟惦非的地位,他们可是一清二楚的。钟惦非亲自上门约稿,这在他们看来,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赵禁他们中午听到许望秋说,钟惦非觉得他的文章不错,他们有点怀疑许望秋是不是在吹牛,没想到钟惦非竟然亲自上门约稿。他们听到这个消息后,也都惊呆了。
司徒兆墩继续道:“大家平常有什么不懂的,除了可以找老师交流,也可以找望秋交流,因为钟老说了,以望秋的水平,在我们学校当老师都是完全够格的。”
“哇!”在场学生再次发出一声惊呼,司徒老师竟然说许望秋的水平在北电当老师都是完全够格的,这简直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一些没有接触过电影理论的学生开始盘算如何跟许望秋搞好关系,这样以后在学习上有困难才可以向他请教。
田状状、赵禁他们彻底惊呆了,钟老竟然说许望秋的水平在北电当老师都是完全够格的,这也太夸张了,钟老是老糊涂了吧!
没有接触过电影理论的学生盘算着跟许望秋搞好关系,而世家子弟大多对此依然是不屑一顾,许望秋算个什么东西,我找不着请教的人还是怎么着,用得着向他请教!
赵禁目光有些黯然,心想难怪苏白愿意给他铺床叠被的,原来这家伙这么厉害!
许望秋对此蛋疼无比,心想司徒老师太年轻了,没当过班主任,不知道这是把我架到火上烤啊!
等班上的同学自我介绍完,司徒兆墩微笑道:“我不但要给你们上表演课,还要给其他系的学生上课,非常忙,没有太多时间管你们。我需要找一个班长,做班级的管理工作。”他扫了一眼班上的学生,目光落在了田状状的脸上:“班长就由田状状同学来担任,田状状是党员,是党员就得起模范带头作用。壮壮以后你要带好头,为班级同学服务!”
田状状笑了笑,起身道:“谢谢司徒老师,我尽力做好工作,争取让老师和同学都满意。”
紧接着,司徒兆墩宣布党小组组长为陈凯哥,江海扬为团支部书记,刘林被任命为体育委员,而许望秋则被任命为学习委员。最后司徒兆墩告诫班上的同学要珍惜青春,莫使青春付东流,鼓励大家把时间用在学习上。他还告诉学生们,以后你们就是摄制组的头儿,一切都得向你们看齐;做导演如果没有信誉,你怎么去要求别人;所以不允许说话不算话,不允许没有时间观念。
在讲完这番话后,司徒兆墩宣布导演系78班第一次班会结束。
从教室出来,许望秋他们回寝室,拿起饭盒到食堂吃饭。他们打好饭,找了个位置边吃边聊。吴知柳没怎么看过内参片;而张一谋更是第一次看这种片子,他们两个兴奋劲还没过,说起《方托马斯》手舞足蹈,显得特别兴奋。
张一谋和吴知柳的惊叹,引来旁边几个世家子弟无情的嘲笑:“这片算什么,少见多怪!”、“土老帽!看这种片子也大惊小怪的!”、“二机部礼堂、地质礼堂放的片子比这个刺激多了!”……
张一谋和吴知柳被像被人淋了一桶狗血,满脸通红,巨大的悲哀像石块一样堵在心上,让他们呼吸困难,心想完了完了,自己拉下的东西太多,不知道还能不能跟得上!
许望秋知道北电这届学生中有来头的非常多,光是导演系就是一大把,赵禁是赵单的儿子;谢晓晶的父亲是电影学院的老院长章泯;夏刚的父亲夏淳被北平人艺四大导演之一,还是副院长;田状状是田方和于蓝的儿子;陈凯哥父亲是知名导演;彭晓莲的父亲是彭小莲是原魔都市委宣传部部长,也是“胡风反/革/命/集团”骨干分子;李少红、胡玫是标准的红二代……其他系也是如此,华君武的儿子,白杨、袁牧之的女儿等等。
这些学生见识多,人脉广,摆明将来会大展宏图,他们的眼睛都是长在头顶的,根本看不上张一谋他们这些平民子弟,就像叶京看不上冯小刚,蔑称其为冯裤子。为什么京圈后来不要命的黑张一谋?道理说出来很简单,张一谋这土逼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比我们哥们儿还牛逼,不黑你黑谁!
相比世家子弟受到的教育和艺术熏陶,张一谋他们这种没读过电影理论,没看过内参片,没有艺术家庭背景的平民子弟存在着明显差距,面对这些人,他们内心有些自卑。
许望秋看出了吴知柳他们内心的忧虑和不安,大声安慰道:“老吴,老谋,别在意这些人说的。还记在长安考场那几个开口蒙太奇、闭口长镜头的考生吗?最后一个没考上。电影看得多确实是优势,但说不上是多大的优势。对学电影的人来说,电影看得多不如看得精。如果会看电影,那么你看一部电影比别人看一百部电影都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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