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望秋睡得很晚,但还是跟平常一样,早上五点就起床了。受失眠的影响,他起来精神状态不是特别好。不过洗了把冷水脸,再想想今天电影正式开拍,许望秋整个人就精神焕发,变得龙精虎猛的了。
在食堂吃过早餐,许望秋和剧组工作人员上了租来的大客车,与装运设备的卡车一起,浩浩荡荡地开向魔都城郊的一所监狱。在电影里南江省委领导被捕后,中统对他们下达了就地枪决的命令。今天这场戏就是拍他们被押出监狱,送往刑场。
很多电影拍监狱的戏,都是在摄影棚搭个监狱内景,然后在监狱大门外,拍两个外景,再剪辑到一起。不过搭景搭出来的监狱和实地取景,效果肯定不一样。许望秋希望电影尽可能真实,能实景拍摄的,统统要求实景拍摄。
许望秋他们抵达监狱不久,魔影厂的相关工作人员和演员也来了。几十年后拍电影,往往是有通告的演员去现场,没通告的演员可以休息,可以做自己的事。现在不一样,不管有没有戏,演员都会到片场呆着,赵单这样的巨星也不例外。
剧组工作人员都忙碌起来,纷纷将设备搬到现场,为拍摄做准备。剧组工作人员都是专业人员,清楚剧组工作流程,根本需要许望秋多说。监狱的工作人员听到赵单来了,都纷纷围着赵单,七嘴八舌地诉说着内心的激动。
许望秋看到这一幕,不禁微微皱眉,对谢非道:“以后没戏的时候不能让赵叔到现场来啊,不然群众听到赵单在拍戏,都过来围观,那戏就没法拍了。”
谢非笑道:“要说你去说,反正我觉得他不会同意的,会觉得你在给他搞特殊。”
许望秋微微点头,这倒也是,不过外景戏还是要尽量少让赵单到场,《锄奸》是同期录音,围观群众多了会影响收音。不过他没有纠缠这个问题,轻笑道:“谢非老师,今天正式开机,你来讲两句,鼓舞一下大家的士气吧!”
谢非看看现场的工作人员,轻笑摇头道:“还是你来吧,这部戏真正的导演是你,而我是打下手的,还是你来讲比较好。你给大家说两句吧!”
许望秋用力拍拍手,大声喊道:“大家停一停,听我说两句!”等现场安静下来后,许望秋站在一张凳子上,激情澎湃地道:“我们这部戏从筹备到现在已经半年,今天终于要正式开机了。这些日子大家都非常辛苦,接下的拍摄会更加辛苦;但等到电影拍完,等你们看到这部电影的时候,你们一定会觉得这个辛苦是值得的!因为我们要拍的是一部前所未有的电影!这部电影靠我一个人肯定完不成,靠部分人的努力也不可能拍好,需要我们每一个人的努力,所以,拜托大家了!”
许望秋话音刚落,现场便响起了噼噼啪啪的掌声。
许望秋笑着道:“下面我们正式开工。演员过来,我们开始走位!”
许望秋一喊,几个演员便走过来,灯光、摄影、录音等相关人员也都过来了。电影在正式拍摄前,整个剧组的第一道流程是走位,确定演员的表演区域。只有确定了表演区域,摄影师才能确定机位、景别和运动方法,进而确定镜头的起幅、落幅,焦距和高低位置等等;同时,灯光师才能根本表演区域确定光位,布置灯光;美术也才能根据表演区域的位置布景。
许望秋没有安排演员走位,将导演的工作交给了谢非,因为今天这场戏他是演员。很多导演都有在自己的电影中客串露脸的习惯,比如希区柯克,许望秋也有这个嗜好,觉得这是一种乐趣。上一世,他拍的电影不管是大片小片,都坚持露脸,《锄奸》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许望秋把这场戏安排在今天拍,主要是为了让谢非执导。谢非是《锄奸》的联合导演,为电影出了不少力,电影开机第一场戏让他来执导,算是对谢非的尊重。
谢非将许望秋和其他几个演员叫到场地中央,安排他们走位。在他们走了两遍位之后,整个表演的区域就确定下来了。摄影助理则根据演员的走位,在地上贴上胶布,做好了记号。这个标记对演员能起提示作用,免得演员演着演着走到镜头外面去了。
紧接着,谢非将许望秋他们叫到表演区域外,给他们讲戏。谢非本来想让许望秋讲,但许望秋表示自己现在是演员,讲戏是导演的工作。谢非不再多说,开始给在场演员分析这场戏的动机、心理状态和表演要求等等。讲完戏之后,谢非让许望秋他们到表演区域排练了两遍,然后让他们去化妆。
除了许望秋他们被要求去化妆外,周里金他们也被拉去化妆。今天的戏有这样的镜头,当革命者被押出牢房,唱起《国际歌》时,监狱里的犯人拍打着牢门的栏杆,跟着唱起了《国际歌》。这些犯人不用露脸,只是露出一双双带着血迹和伤痕的手,不需要找专门的演员,直接让周里金他们化上妆,到牢房里去演就是了。
在许望秋他们化妆的同时,摄影师曾练平抱着摄影机,不断调试着机位;而灯光师也在指挥灯光助理,让他们根据要求布光。电影布光是一道极为精细的工程,需要用测光表测光的亮度,测光的色温,只有光线的各项参数都准确才能拍出最好的画面来。布光是剧组所有部门中最慢的,也是耗费时间最多的。
其他部门也没闲着,录音师指挥录音助理调试设备,并对吊杆操作员的走动位置和方向提出了要求。现在国内的电影基本上都是配音,但许望秋认为演员的形体表演和声音表演是不可分割的整体,后期配音很难进入规定情境,效果肯定不如同期录音效果好,因此,他坚持使用同期录音。由于十多年没有采用同期录音的拍法,整个剧组对此有点不习惯。不过许望秋并没有因此改变主意,他相信只要磨合一些日子就会习惯的。
许望秋他们化好妆,回到拍摄现场的时候,灯光师还在慢慢调光。其他演员们就站在现场等候,而许望秋穿着血迹斑斑的衬衫,跟谢非讨论接灯光的问题。
这场戏是革命者被押赴刑场,一般导演会要求灯光打出神圣感,凸显革命志士的伟大。许望秋的要求不同,他希望灯光是温暖从容的,整个氛围不要那么凝重。他曾经看过一些革命者被押赴刑场的照片,有些照片上的革命者是面对微笑,从容赴死。他对这场戏的要求就是拍出仰天大笑、从容赴死的感觉。
等灯光布置完毕,谢非让演员们回到表演区进行排练。《锄奸》的耗片比只有1:4,其中战争戏由于是手持摄影,耗片比肯定比较高,只能从文戏部分省。所以,《锄奸》剧组的每场戏都必须反复排练,直到演员们的表演滚瓜乱熟,才会实拍。
反复排练了好几遍,谢非见演员们彻底练熟,招手将化妆师叫来:“给演员补妆!”
化妆师补妆后,现场开始清场,与拍摄无关的人员纷纷退出拍摄区域,等待拍摄开始。
电影第一个镜头跟许望秋无关,不需要出场表演,他就跟谢非一起站在曾练平的身后。
这个时代没有监视器,拍电影的时候,导演往往都站在摄影机后面,从接近摄影机机位的地方观察演员的表演。有些导演由于早年拍电影的时候总是站在摄影机后面观察,以至于后来有监视器了,依然喜欢站在摄影机后面直接看演员的表演,吕克贝松就是如此。
副导演过来告诉谢非和许望秋,各组全部就位,可以正式拍摄了。
谢非转头看着许望秋,笑道:“望秋,你来发令吧!”
许望秋轻轻摆手:“今天我是演员,发令是导演的工作,还是你来!”
谢非也不矫情,大声喊道:“下面我们实拍了!各组准备!”
各组有序行动,摄影机开动,录音设备开动,扮演省委领导的演员卢青站到牢房里,扮演看守的演员拿着钥匙,站在牢门外;吊杆员将手里的长话筒支过去,开始收音。
场记拿着场记板走到摄影机前,将场记板对着摄影机镜头。
谢非大声喊道:“打板!”
“第八场,第一镜,第一条!”场记打响打板,退出镜头。
场记板上写有摄影机机位、场次序号等具体信息,主要是方便后期剪辑,否则剪辑师不知道哪个镜头是好的,哪个镜头是NG的,需要一条条去看,非常麻烦。同时,场记合上场记板会发出“咔”的一声,这个是为了给声音定位,方便后期进行声音剪辑。
“开始!”谢非大声发出最后的口令。
随着“开始”的口令响起,演员们开始正式表演。
第一个镜头是监狱看守走到牢门前,打开牢门的镜头,非常简单,没有任何难度。这个镜头拍完,谢非转头问许望秋:“你觉得怎么样?”许望秋刚才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看得非常清楚:“没问题。”谢非又问摄影师曾练平:“摄影情况怎么样?”
曾练平点头道:“没问题。”
谢非马上喊道:“这个镜头过了。下一个镜头准备。”
许望秋见谢非忘了录音,提醒道:“还有录音!你没问录音的情况!”
谢非这才想起《锄奸》是同期录音,必须在确定声音没问题后才能过,暗道我真糊涂啊,转头看向录音师,问道:“老黄,录音情况怎么样?”
录音师回答:“录音正常。”
谢非松了口气,再次大喊:“这个镜头过。下一个镜头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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